22.默契。
“容嗣?”班主任又喊了他一聲。
彭子歌一看就知道他睡著了,在桌下偷偷踹他的腳:“阿嗣!”
容嗣緩緩抬頭,扭頭詢問得看向彭子歌,眼裏帶着沒睡醒的迷朦。
彭子歌用只轉動眼珠子示意容嗣往講台桌看:“老班問你話呢!”
容嗣在全班寂靜的注視下慢慢移動視線,同時明目張胆得摘下塞在右耳的耳機,視線經過李二勤同樣看着自己的眼神,習慣性停頓了下,然後才看向班主任。
乾淨而低沉的嗓音,懶懶地。
“什麼?”
班主任目瞪口呆,問:“你會鋼琴?”
“嗯。”
“元旦迎新節目,你上?”
容嗣皺眉。
李二勤迅速舉手:“我能唱歌!”
班主任意外地一頓:“什麼?”
“我可以唱歌。”
“你打算唱什麼?”
唱什麼?
李二勤在腦海里快速搜尋她認為最適合的曲目,誰知道她打算唱什麼呢,她只知道容嗣皺眉了。
“Whatisayouth。”後面突然傳來容嗣的聲音。
李二勤吃驚地回頭,看到容嗣淡淡地看着自己,眼裏蘊着一層淺淺的笑意:“你唱歌,我伴奏。”
李二勤繼續吃驚。
彭子歌卻覺得這建議簡直不能更好,揚聲附和:“李二勤唱歌絕對好聽!我保證!”
等他說完,容嗣詢問李二勤:“你覺得行么?”
“行啊……”
當然行啊。
她又看容嗣一眼,心臟突然一片酥麻,輕輕地雀躍地跳動着。想到這是她和容嗣兩個人的事情,不會有第三個人參與,那陣酥麻和雀躍的感覺就突然變得異常激烈,她甚至感覺快要管不住自己不停上揚的唇角,趕緊咬住下唇轉過身。
班主任還怔怔地舉着粉筆,不明白只是問了一句:“你會鋼琴?”,困擾了他一周的難題就被解決了。元旦節目定在臨近期末考的前幾天,這本來就是一件特別分散學生注意力的事情。藉著排練逃避晚自習的學生,他不知道見過多少。尤其是有些班級會選擇以“女子團體舞蹈”的形式來參加,一影響就影響班級一半的女生。
如今由容嗣來參加,他覺得一萬個放心。
然而,看到李二勤同學,班主任又忍不住露出糾結的表情。嗯,一言難盡。但總體上還是成績好的,何況還有容嗣同學輔導着她的弱項,這麼一想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更何況李二勤的親爹特地來關照過:別管她。
收拾好表情,他再次滿意而自豪地看一眼那個黃金地帶,把粉筆扔進粉筆盒裏:“那就這麼定了。容嗣和李二勤你們稍微辛苦一把,必要時候允許你們利用自習時間,但千萬不能影響學習。“
所以李二勤到底是多大的本事,做什麼都可以和容嗣綁定在一起。
這樣的話語再次傳入李二勤的耳朵。
她正吸着一盒酸奶和容嗣走在一起,聞言她下意識去看容嗣的表情。而後者淡定如常,面不改色得繼續往前走。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採取迴避的李二勤,腳步不自覺得縮了縮,還沒完全縮回去,手腕被容嗣扣住了。
她一驚,詢問得抬頭。
他拉着她不容遲疑得繼續往前走,帶她光明正大地走過那群背後議論人的女生們,甚至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貼心得將李二勤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將她和那群女生拉出一定的距離。
走得太快,李二勤沒來得及去看女孩子們的反應。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教室,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各自回到位置上坐下。
彭子歌又在戳蘇梓的背,見到他們回來,停下動作:“你們倆怎麼又在一起?”
沒等到回答,頭頂重重得挨了一記。
他瞪着眼睛去看,看到同樣瞪着眼睛的蘇梓。
“你幹嘛?!”他揉着腦袋大聲問。
“你能不能不要戳我背了!”
彭子歌委屈:“那不是我叫你,你都不理我嘛!”
“你哪次叫我有正經事要說了?”
彭子歌:“……”
李二勤和容嗣交換一個眼神,又默契地低頭。
晚上四個人在廣播室裏面自習,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蘇梓和彭子歌又因為一個奇怪的點在爭論不休,兩個人你一筆我一劃在草稿紙上激烈得“鬥爭”着,聽到敲門的聲音,同時停下動作。
李二勤走過去打開門。
穿着奶白色羽絨服帶着藍色毛線帽的阮糯糯紅着眼眶站在門外。
李二勤把她拉進來:“怎麼了?”
沒人問的時候還好,一旦有人開了個關心的頭,阮糯糯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二勤……”
彭子歌放下筆站起來。
他和蘇梓兩人本來各執A4打印紙的一端,現在因為彭子歌的突然松力,塗了密密麻麻“戰鬥痕迹”的白紙被蘇梓因為慣性輕微地朝自己的方向扯了幾寸。
她愣了愣,悵然若失地看着稿紙的另一段,空空蕩蕩。
又下意識抬頭去看彭子歌,他幾步走到李二勤身邊跟她並排站着,問:“誰欺負你了?”
李二勤將擦着眼淚的阮糯糯拉到桌子邊,看了眼同樣放下筆看着他們的容嗣,猶豫着這距離會不會打擾到他。
容嗣移開放在手邊的教課書,淡淡對李二勤點頭:坐這裏。
李二勤拉着阮糯糯坐了過去。
“發生了什麼事?”
這次是容嗣問的。
阮糯糯的臉憋得通紅,最後還是帶着哭腔說:“我的物理沒有及格……”
彭子歌:“……”
仍坐在原位的蘇梓拿起筆,重新開始計算剛才和彭子歌有分歧的那道題。
李二勤的表情也有些意外:“物理不及格,很難過嗎?”
阮糯糯吸了下鼻子:“我第一次不及格。”
李二勤試圖安慰她:“我物理很少及格。”
容嗣失笑。
彭子歌不知什麼時候拿了一盒牛奶出來,放到阮糯糯面前:“偶爾考差肯定有的嘛。別難過啦,喝牛奶吧。”
“我不想喝……”
“哦。”彭子歌將吸管□□牛奶盒裏,突然回頭問:“蘇梓,你要喝牛奶么?”
“不喝。”
彭子歌莫名地看她一眼,嘟噥:“剛剛不是說想喝嘛。”
蘇梓沒理他。
彭子歌把疑惑的視線移到容嗣身上,想從他這裏得到答案。
容嗣也沒理他。
阮糯糯還在哭。
李二勤覺得無解,求助地看向在她心裏無所不能的容嗣。
彷彿聽到容嗣嘆了口氣,然後他緩聲問:“要不要我幫你分析下你的試卷?”
阮糯糯哭聲一頓,掛着淚珠問:“可以嗎?老師課上分析過一遍,可是我還是不懂。”
“嗯。”
李二勤等到容嗣同意,立刻一臉真誠得向阮糯糯證明:“我就是跟容嗣補習之後,物理才及格的。”
“謝謝。”阮糯糯的鼻尖紅紅的,哭過後的聲音更加粘糯:“謝謝你,容嗣同學。”
容嗣把自己面前的書本推到一邊:“你把卷子拿過來,我先看看。”
在彭子歌眼裏,這件突發事件算是解決了,於是晃晃悠悠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看到蘇梓重新演算過的答案赫然寫在新的稿紙上,臭屁:“怎麼樣,就說你錯了,非得跟我爭!”
蘇梓瞪他一眼。
彭子歌好心情地哈哈大笑:“你還倔吶?”
看着試卷的容嗣皺了下眉。
李二勤立刻出聲:“彭子歌你能不能安靜點?”
安靜了。
她滿意地轉身,去整理放在容嗣旁邊一個座位的東西,打算騰出地方讓容嗣給阮糯糯講解。
整理到一半,藍色習題冊的一角被兩根修長的手指給壓住了。
容嗣的聲音隨後響起:“去哪?”
“我去那邊。”
“去幹嘛?”
李二勤一臉莫名:“寫作業。”
容嗣鬆開手指,隨意得轉了下筆:“這次物理考試的題,你都吃透了?”
李二勤自然地搖頭。
他點點自己鄰座的桌面:“坐這裏,我一起講了。”
等李二勤坐下,他又對阮糯糯說:“你坐對面可以嗎?”
阮糯糯連連點頭。
容嗣講題非常有耐心,任何她們有一點點疑惑的地方,他都能用各種方式講清楚,甚至列舉類似題型和知識點一起解釋。
一張試卷講完,阮糯糯覺得自己懂的遠超過卷子裏的題型知識點,瞬間又變得元氣滿滿。
羨慕地看了眼仍皺着眉的李二勤,她小聲問:“容嗣同學,你以後也能替我補習物理么?”
容嗣正用餘光觀察李二勤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又把他講的知識點熬成了一鍋漿糊,聽到阮糯糯的問話,他扭頭看她,眼神淡然,沒有溫度:“對不起,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阮糯糯沒料到容嗣會這麼直接拒絕。
好在他很快又說:“但如果你有不懂的,歡迎來問我。”
阮糯糯一晚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道:“謝謝你。”
“不客氣。”
解決了心頭的事,阮糯糯走過去看彭子歌,看到他和蘇梓頭對着頭,趴在桌上寫作業,兩個人都明顯綳弦較勁。
她走到彭子歌身邊坐下:“彭子歌。”
“沒事了?”彭子歌問,順便偷偷往蘇梓的習題冊上瞄,發現她的進度比自己慢,好心情地用手去托下巴,再次安慰阮糯糯:“一次考砸沒關係的。你看二勤,物理難得及格一次,開心得簡直要上天。”
阮糯糯想不出“李二勤開心得要上天”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她只覺得李二勤冷清,不像蘇梓那樣讓她覺得容易親近。
她回頭去看李二勤。
李二勤趴在桌上,右手握筆點着紙上的某一處,側過頭詢問得看向容嗣。
容嗣搖頭。
她塗了幾筆,再次看他。
容嗣還是搖頭。
李二勤呆了呆,苦惱。
容嗣拿起自己的筆,筆尖落在她的筆尖附近。
寥寥幾筆。
兩人甚至沒有言語交流,李二勤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崇拜的眼神毫不掩飾。
阮糯糯竊笑,聲音小小地:“李二勤喜歡容嗣吧?”
一句話,驚傻了另外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