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歲前的往事（四）

這的確是一場詭異而嚴重的車禍。小林康當時直接被撞飛出十米多遠，胸腔部位嚴重凹陷了進去，受傷之處血肉模糊，小林康當即就停止了呼吸。肇事司機是鄰村的一個男人，叫阿輝。

說起來這阿輝跟老凱也是有那麼一點關係的，當初老凱出去闖蕩帶的第一批人總共有五個，阿輝就是其中之一，出去僅僅一年半阿輝就開着車回到了村裡從此沒有再離開過。很多人都說阿輝跟老凱是為了爭做帶頭人鬧翻了，後來其餘的人都比較傾向於老凱，畢竟老凱是一開始帶他們出來的人，所以阿輝跟那一些人就混不下去了只能隻身回到老家，雖然算是失敗而歸，但是這一年半阿輝也賺了不少錢。當然，這只是人們口中流傳的版本，具體的真相可能只有老凱和他本人知道了吧。但是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阿輝回到家之後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街坊鄰居說他，他也只會說一句“我有錢，你們管得着么？”久而久之人們也就不再多嘴了。

雯雯再見到小林康的時候是在醫院裏，是阿輝把小林康送到醫院的。雯雯推開病房門的時候醫生正站在小林康的床邊跟護士說著什麼，看到小林康紋絲不動地躺在床上，雯雯一個箭步衝到病床邊抓起小林康冰涼的手嚎啕大哭，雖然沒有人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從醫生的反應和小林康冰涼的身體來看，雯雯已經大致猜到了結果。

“節哀啊。”醫生從身後拍了拍雯雯的肩膀嘆了口氣說，“孩子送來的時候已經……唉……”

聽到這裏雯雯哭得更凶了，護士想要拉開她讓她先冷靜一下卻怎麼都拉不開，最後雯雯自己哭暈在了床邊。

車禍帶來的災難永遠都不是單向的，小林康死了，雯雯悲痛欲絕，阿輝也並不好過，他要賠償給雯雯一大筆錢，雖然他曾經在外面賺了很多很多錢，但是這一賠不說是傾家蕩產也絕對是回到解放前了。可是在雯雯看來，錢似乎已經沒有什麼誘惑了，自己的男人不知道去了哪裏甚至不知道是生是死，孩子又慘遭橫禍，這所有的所有加在一起給雯雯帶來的創傷已經不能叫做痛苦了，應該叫做絕望，這些是多少錢都買不回來的。

醫院主張直接把小林康的屍體送入太平間，可是雯雯死活都不讓，現在的雯雯確實有一些神經不太正常了，她已經不在意老公和孩子是不是還活着，她只要他們陪在自己的身邊，即使只是屍體。所有人的勸說都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雯雯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小林康帶回了家，把他放在床上然後自己一直坐在床邊片刻不離。

當然，這一些都只是車禍的嚴重之處，至於詭異之處只有阿輝自己一個人知道，其實當時阿輝的車並沒有撞上小林康，不只是沒撞上，當時車頭與小林康的距離在一米之上，也就是說，阿輝當時開着車看到前面的小林康的時候急剎車停在了距離小林康一米遠的距離，可是小林康依然飛了出去，身體受創的特徵與被撞一般無二。

阿輝肯定不願意吃這個啞巴虧，他找到了當時行車記錄儀拍下來的影像放到了手機里想要去說個明白，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看車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打消了開車的念頭步行朝雯雯家走去。一路上阿輝都在考慮到了雯雯家要怎麼跟她說，這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雯雯不見得能相信，換句話說，如果他是雯雯，他也不會相信的。為了保險起見，阿輝打開了那段視頻，一面走一面看着視頻記錄的經過，就在視頻放到車子駛進雯雯所在的村的時候，迎面衝過來幾聲短促的鳴笛聲，阿輝趕忙抬頭，一輛大卡車像是剎車失靈又像是蓄意謀殺一樣直直向他衝過來，他趕忙往旁邊躲，一個不留神就失足跌落到馬路旁的溝里。阿輝驚魂未定地看着疾駛而過的卡車半晌才回過神來，罵罵咧咧地爬起來撿起了手機，爬上馬路的時候大卡車已經走遠了，阿輝拍拍身上的灰塵一臉不悅地轉頭繼續向雯雯家的方向走去，不經意地一抬手，視頻目錄上一個小小的“空”字讓阿輝瞬間彷彿置身冰窖，絲絲寒氣繞於身旁。從決定到雯雯家說明白，到選擇步行，到查看錄像，到適時出現的大卡車，再到視頻消失，一切看似再合乎常理不過的事情被串聯到了一起，彷彿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了。

雯雯回家四天了，婆婆每到飯點都會端上三碗飯菜送到雯雯的房間，婆婆也是個女人，她知道男人和孩子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一種怎樣的意義，所以她不曾抱怨過一句，只是希望雯雯能振作起來，但是公公可不這麼想，兒子不知去向，媳婦又光吃不做，他們老兩口算是白白養了個閑人，所以公公決定找個適當的機會去把話說清楚，他希望雯雯要麼好好持家等著兒子回來，要麼就回娘家，實在不行就再找個人家嫁了。

第四天的中午，公公借口想要去開導雯雯，跟着婆婆一起來到了雯雯的房間，推開房門，當看見眼前詭異的場面的時候，婆婆手裏的碗筷全部失手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在他們面前的是坐在床邊頭髮蓬亂的雯雯，還有倚靠在她肩膀上滿臉驚愕的所有人都已經認定了死了的小林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