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番外 天使在卡列寧家
那年冬天,他們有了一個女兒,降生在一個溫暖的地方。就像卡列寧承諾的一樣,每年冬天他們都會去溫暖的地方度過,一直到第二個年頭。
午後的陽光撫慰着她的肌膚,旁邊是藤編的搖籃,謝廖沙在一旁逗着他的小妹妹,嘰嘰咕咕的說話,就像他承諾的一樣,他是最好的哥哥。
卡列寧從屋子裏出來,襯衫的袖子略微挽起,依舊一絲不苟,陪着她侍弄那些花草。
淺紫色、鵝黃色,粉嫩嫩的一小朵,在風中搖擺着身姿。
男人的頭髮在陽光下發出粼粼的光芒。
沒有三件套的武裝,樸實又自然。
安娜喜歡這樣的卡列寧,但同樣的,他也愛他的另一面。
“覺得無聊嗎?”安娜問。
“我依舊在工作。”卡列寧說,手指捏了一點泥土,在鼻息間輕輕嗅了一下然後皺了皺眉。
“它們並不香。”卡列寧有些遺憾地說道。
安娜笑了起來:“你不能要求它們又好看又好聞,一個人只能專註地做好一件事。”
卡列寧看了她一眼:“你在說我不能給謝廖沙那麼大的壓力是嗎?”
“我沒有,我只是在說花。”安娜看了他一眼然後說,嘴角邊卻分明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媽媽!”
謝廖沙的聲音透着驚奇,夫妻倆都望過去,只見謝廖沙正用力地興奮地揮舞着手臂。
“米蘭說話了,她剛才叫我哥哥!”
安娜他們走過去,只見在搖籃里的小米蘭正甜甜的笑着,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麼,仔細一聽還真的像是在喊哥哥。
“她是天使。”謝廖沙說,然後吻了一下妹妹的面頰。
米蘭動着身體看上去想要站起來,她現在可以搖搖晃晃地走路了。
安娜把米蘭抱下來放在土地上,謝廖沙牽着米蘭的小手,他現在已經習慣了。
“噠,噠。”米蘭咿咿呀呀地說著,手指用力地攥着謝廖沙的手,另一隻手指着有花的地方。
“好的,我們去看花花,你想要什麼顏色的哥哥都給你摘。”謝廖沙完全無條件的滿足妹妹的需求,他本來想抱着米蘭過去,但他的妹妹似乎更希望自己走過去。
“慢慢地。”謝廖沙說,就像是在看守一隻毛茸茸的小鴨子,走路還不穩的那一種。
看着那兄妹倆,安娜笑了起來:“我看謝廖沙比我更像一位母親,比你更像一位父親。”
卡列寧對此只是說:“現在你不能責怪我總是在她面前重複父親這個詞了。”他對於女兒先會喊哥哥而不是父親有點微詞。
安娜對此只是又微笑了起來。
謝廖沙跟米蘭一起蹲在那些花朵面前,米蘭伸出手想要摘。
“我們只拿一朵就好了,米蘭。”
小米蘭睜着她那雙藍色的大眼睛有些不理解,這裏有很多好看的花,但為什麼她只被允許摘一朵?
謝廖沙就像早就學會了嬰兒話語一樣,他解釋道:“摘了就沒有了,它們也會疼。”
米蘭還是不太理解,不過她聽哥哥的話語,只拿了一朵放在手裏。
“這是黃色,這是粉紅色。”謝廖沙教米蘭辨認顏色,他說一句,小傢伙就點點頭,咿咿呀呀嘰嘰咕咕的重複一句,也不知道是真的明白還是不明白,但不管怎麼說,總能收穫謝廖沙的誇獎。
“是的,真棒,說得對極了。”
陽光熏得人暖洋洋的,米蘭靠在哥哥的身上打了一個哈欠。
“你困了是嗎?”謝廖沙說。
米蘭在謝廖沙的懷裏蹭了蹭,然後要往謝廖沙的懷裏鑽,手裏還拿着那朵小花。
“你睡午覺的時間到了。”謝廖沙說,然後扭頭沖正在交談的父母說:“媽媽,父親,米蘭困了。”
“帶她去睡覺吧,謝廖沙。”那是母親的聲音。
謝廖沙抱起自己的妹妹,慢慢地走着,沒多久就到了他們的房間裏,雖然米蘭有自己的卧室,但是她不願意自己睡,父親說可以等米蘭再大一會兒在一個人睡。
謝廖沙自己是沒有這種待遇的,卡比東內奇說因為他是男孩子,謝廖沙自己倒是不介意,畢竟,他也愛自己的小妹妹,米蘭像天使一樣可愛。
所以,在一個十歲的男孩兒房間裏,依舊還充斥着不少的蝴蝶結和緞帶,還有粉紅色。
米蘭不樂意去她自己的小床,她喜歡謝廖沙的大床還有他藍色的小毯子,甚至還有謝廖沙舊舊的毛絨玩具。
“好吧好吧,你可以睡在這裏。”謝廖沙笑着妥協,他把米蘭的小枕頭拿過來,又給了她喜歡的小毯子,然後把自己當成毛絨玩具塞進對方的懷裏。
“現在你可以睡了嗎?”
本來就強撐着的小天使點了點頭,在睡去的時候又嘟囔了一句類似哥哥的話語。
兄妹兩靠在一起很快就睡著了,等安娜他們回來的時候,就瞧見他們睡得暖呼呼的樣子,像是剛剛出殼的小雞一樣,圓乎乎的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安娜給謝廖沙也蓋了毯子,免得他着涼。
“你是最好的哥哥。”安娜親了親謝廖沙的頭髮,睡夢中的孩子似乎聽到這聲誇獎,嘴角邊浮現一個甜甜地微笑。
五年後,謝廖沙要去部隊了,很久才會回來一次。
“我送你一件禮物,我不在的時候,它會陪着你。”
然後那個春天,米蘭從謝廖沙那裏得到了另一個朋友,叫做威爾先生的杜賓犬。
在哥哥離開后,米蘭經常會去彼得堡的火車站轉悠,或者是去林蔭大道那兒,那是他們常去的地方。
兩個月後,謝廖沙沒有回來,不過她倒是撿到了一隻個頭不小的花狸貓,米蘭和父母商量后決定叫她羅絲夫人,然後沒多久,媽媽和父親帶她和維爾先生還有羅絲夫人去了鄉下的別墅避暑。
米蘭想:“現在我可以每天在村口等謝廖沙了。”
卡列寧有時候會擔心米蘭,畢竟謝廖沙離開兩個月了,而他的女兒看起來還沒習慣這件事,但安娜卻說不需要擔心。
在安娜看來,米蘭是個快樂的孩子,她只是還沒習慣謝廖沙的離開,有時候她甚至想,他們對這孩子太過細心的寵愛沒有把她寵壞還真是一個奇迹。
謝廖沙不在身邊的時候,米蘭依舊是一個快樂的孩子,和別的孩子沒什麼兩樣,除了她不會去主動結交新朋友以外,她表現得很正常。
她按時起床,帶維爾先生去散步,然後上課,和有時候父親那些來拜訪的大人的孩子一塊玩,然後傍晚的時候雷打不動的去村口等待一段時間。
等待這種事情對於她這麼小的孩子而言,似乎不是什麼無聊的事情。
她會帶一本書或者一些秸稈用來閱讀和編織,然後唱歌,維爾先生會趴在旁邊,羅絲夫人靠着維爾先生休息。
就這樣在鄉下過了半個月,直到有一天,米蘭看見一個穿着半舊衣裳的男孩兒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瞧着她。
“你為什麼看着我?”米蘭頭一次主動搭話。
“你每天都在這裏,你在等人嗎?”男孩兒說,他接近米蘭。他已經觀察一個禮拜了,這個看上去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似乎有點奇怪。
米蘭放下手裏的東西,她招招手讓這個比她個頭高一點的男孩兒過來。
“我不吃人。”她軟軟地說,然後又摸了摸維爾先生的耳朵說,“維爾先生和羅絲夫人也很友好。”
男孩兒看了一眼那隻狗和貓瞧着他的視線,實在不能完全相信“很友好”這個定義,不過他還是靠近了一些。
“你在等誰?”
“謝廖沙。”
“那是誰?”男孩兒有些好奇。
“我哥哥,他去部隊了,他走了兩個月零十八天了,我很想他。”米蘭說,語氣有些惆悵。
“但我答應他我會做一個好孩子。”
“去部隊不會那麼早回來的,起碼得等到聖誕節。”男孩兒好心提醒道。
“我知道。”米蘭說,一雙藍色大眼睛明亮得像是裝了一汪溪水在裏面。
“你真怪,如果你知道的話,就該明白等在這裏也不會有結果的。”男孩兒說,簡直是用一種“你可真是個笨蛋”的表情在嫌棄面前的人了,儘管她的確長得很漂亮,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小女孩兒都漂亮。
“你不能說我怪,謝廖沙說這是不禮貌的。”米蘭輕聲卻堅定地糾正面前這個孩子對她的形容。
“你從城裏來的吧?”
米蘭點點頭,然後說:“你可以喊我米蘭,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薩沙,你別那麼正式,我覺得怪怪的。”薩沙咧咧嘴說,然後他坐到米蘭的旁邊,維爾先生審視着他,羅絲夫人踏着優雅的步子踱步到他身邊,在他手背上踩了一下。
“友好點,貓咪,我不是壞人。”薩沙對羅絲夫人說,後者卧在他旁邊,再次閉目休憩。
“羅絲夫人知道你不是壞人。她平時只肯親近我的。”米蘭甜甜地說。
“真是怪……”薩沙皺了皺鼻子,然後把話語吞下去。
過了一會兒,米蘭聽到對方說無聊。
“哦。”米蘭有些失望,她抱起羅絲夫人。
薩沙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雙手枕在腦後,走了兩步又回頭說:“喂!”
“什麼?”米蘭回頭,陽光灑在她黑色的捲髮上,藍眼睛明亮,還穿着附近的孩子從沒穿過的漂亮衣服,的確就像是天使一般。
薩沙嘟噥了一句果然是城裏人,然後大聲說:“明天你早點來,我們去玩吧!”
“但是……”米蘭眨着纖長的睫毛有些不確定。
“傍晚的時候我會陪你來等一會兒的。”男孩兒不情願地低頭說,等他抬起頭的時候,只看到女孩兒露出一個明媚的微笑。
薩沙趕緊扭過身子,佯作無所謂的往前大步走,嘴裏嘟囔着:“果然是城裏來的小姐。”不過走了一段距離后,喜悅的心情就沒辦法掩藏住了。
見那個男孩兒走了,米蘭摸了摸羅絲夫人的耳朵,又摸了摸維爾先生的耳朵,然後笑着說:“現在不是只有我們了,回家的時候我們寫信告訴謝廖沙好嗎?”
羅絲夫人和維爾先生應承了一聲。
米蘭唱着歌兒,帶着維爾先生和羅絲夫人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她想:謝廖沙離開了兩個月十八天了,但距離他回來的時候已經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