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成親
卯時剛過,歐陽兮便被叫了起來,她困得眼睛半眯,腳步虛浮,被她娘拉着好一番梳洗打扮,待收拾妥當,天光已然大亮。歐陽夫人拉着女兒的手,想着她即將離家,以後必不能像現在這般每日都見得到了,不覺心裏一陣難過,立時眼眶泛淚,說道:“兮兒,娘……真是捨不得你……”
雖說僅僅相處了數月,但是歐陽夫人對她的愛一點都不輸於自己在現代的親媽,到了這分離之際,看着對方淺聲低泣的面容,歐陽兮心下也不禁一陣黯然,聲音不自覺帶上了一絲哽咽:“娘,您這是幹什麼呢,女兒只是嫁個人嘛,隨時可以回家來的,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了。”
歐陽夫人聞言,以手背輕輕抹去眼角的淚珠,強顏歡笑着說道:“就是,你瞧娘,真是的,這大喜的日子……”
歐陽先生站在一旁,看着母女二人依依惜別的場景,心中也是一陣酸楚,他強自鎮定的走上前來,拉開歐陽夫人的手,說道:“兮兒她娘,你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兮兒過兩日就回門來了,有什麼話那時候再說吧。你一直拉着她在這哭哭啼啼,要是過了吉時豈不麻煩?”
話音剛落,忽聽得門外鞭炮齊鳴,想是迎親的隊伍到了。喜婆趕忙上前勸開這拉手話別的母女二人,將喜帕蓋在了歐陽兮頭上,說道:“吉時已到,請新娘子拜別雙親。”
歐陽兮由喜婆扶着跪下,心裏不僅感慨:古人的膝蓋真不值錢,動不動就要磕頭。她要是在這呆的久了,得把別人好幾輩子的頭都磕完了。但是一想起面前的爹娘這幾月來對她的悉心照顧,自己又平白無故佔據着人家女兒的身體,心中一時愧疚一時感激,說出的話倒也真心誠意:“兮兒拜別爹娘!還望爹娘多多保重身體,女兒定常常回來看望二老。”
說完未待二老回答,喜婆早已上前將她攙起,慢慢引導着出了家門。門外鞭炮聲、鑼鼓聲還有街坊鄰居們聚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談話聲,聲聲入耳,真是好不熱鬧。歐陽兮本想偷偷掀開蓋頭瞧一眼這古代的結婚場景是否跟電視上演的一樣,喜婆早已眼尖的一把將她的手拍下,尖細的嗓音在這嘈雜的環境裏也異常響亮:“哎呦,新娘子哪能自己掀蓋頭呢,這可不吉利,得等着入了洞房你家相公來揭才行!”
歐陽兮只得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由着喜婆將她扶着走到一處坐下,心想,這應該就是新娘子要坐的轎子了吧。心中強制按捺着好奇的心,靜靜等着轎子顫顫悠悠被抬了起來,這才一把扯下了頭上的蓋頭。
歐陽兮還真的是“新娘子上花轎頭一回”,喜帕剛一取下便四處打量起來。這轎子雖然和現代的汽車沒得比,但勝在舒適寬敞,身下亦因鋪着厚厚的坐墊而異常柔軟。抬頭看來,入眼是一片喜慶的紅色,轎框都是用上好的大紅錦緞包裹,用手一摸真是如絲般順滑。而在正前方的轎簾上,一幅栩栩如生的麒麟送子圖躍然映入眼底,歐陽兮傾身向前覆在上面仔細摸索了一番,心內不覺讚歎:古代人手工活真是好,這玩意兒要是帶回現代估計能值不少錢。
她正四處打量仔細鑽研得起勁兒,轎身卻在這時突然晃動了一下,歐陽兮腳下一滑,“當”的一聲好似踢到了什麼東西,她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古色古香的木盒。打開來看,盒內整整齊齊擺放着四五個精緻的小碟子,分別盛着各色的糕點,低頭微嗅,甜膩的香味直直地鑽到鼻內。
歐陽兮拿起其中一碟看起來分外別緻的,輕輕捏起一塊放進嘴裏,異常鬆軟的點心入口即化,一陣淡淡的桂花香味慢慢的在口鼻間蔓延開來。她心下釋然,想必這就是宮廷劇的御用點心——桂花糕了吧,不只樣子看起來精美,味道也還不錯嘛。
原本只是想嘗嘗鮮,這一口下去卻頓時勾起了歐陽兮的食慾,說起來,她從天未亮被拉起來到現在可是粒米未進,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於是當下也不再猶豫,拈起面前五花八門的點心挨個嘗起來,不知不覺間一個食盒的糕點全都被她掃了個精光。而原本藏在盒子底部的一張紙條也赫然映入眼帘,上面一行字寫的龍飛鳳舞般張揚:“娘子,不知為夫準備的點心可還合你心意?”
想不到這錢小寶還蠻體貼的嘛,歐陽兮心裏暗暗想到,說不定嫁給她也不是件糟糕的事情!
古人云,飯飽神虛,想來也是有幾分道理的。吃飽喝足,又實在無事可做,歐陽兮不覺有些犯困,於是,她索性將喜帕蓋回頭上,伴着花轎催眠般的顫動就那麼睡了過去。只是迷迷糊糊間,腦海中突然竄過了一個念頭:錢小寶特意把紙條放在盒底是什麼意思?要她把全部點心吃完才能看到,難道是在嘲笑她吃的多?!這個該死的錢小寶,既然有心對人好,就不要總是擺出一副這麼討人厭的樣子。
就這樣半睡半醒的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轎子終於進了縣城。直到耳邊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歐陽兮才猛地一驚醒了過來。迷迷糊糊之間還當是在家裏的床上,條件反射的起了身,額頭卻“咣當”一聲撞上了轎框,她立時疼的叫了一聲。一旁的喜婆聽得動靜急忙出聲提醒:“新娘子還請稍安勿躁,新郎官兒這就過來背您進門啦!”
歐陽兮聽到這話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坐在花轎里,把那句還來不及出口的“疼死我了”悄悄咽了下去,又乖乖坐回了座位上。
已經翻身下馬,正向這邊走來的錢小寶,將剛才那一幕盡收眼底,內心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待走到轎前輕挑起幔簾,這才低頭貼在歐陽兮耳邊輕聲調笑道:“想不到娘子竟是如此迫不及待,這真是讓為夫好生歡喜。不過,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為夫早晚是你的人,娘子無需如此着急。”說完轉過身去,屈身半蹲,等着歐陽兮伏上她的背。
那喜婆站在一旁只當這二人是在打情罵俏,捂嘴一笑,說道:“想不到還未正式過門,新郎新娘便是這般恩愛,可真是羨煞旁人啊!”說話間揭開轎簾,將歐陽兮扶了出來。
歐陽兮素手一伸,攀上了錢小寶的脖子,又輕輕一躍,跳上了她略顯單薄的背。緊接着,在她起身的瞬間,手上一個用力擰向錢小寶頸側的軟肉,垂首湊近她的耳朵,悄悄說道:“就你這皮糙肉厚的‘豆腐’,要如何煎炒烹炸才能入口,嗯?還當有人多想吃呢!”她嘴上這樣說著,心底終歸有些氣虛,這錢小寶不止長得人模人樣的,皮膚也好成這樣可真是天理難容。這手下膚質嫩滑,輕柔細膩,讓她險些提捏不住,說“皮糙肉厚”純粹是逞嘴上英雄,膚如凝脂倒還差不多。
錢小寶被頸邊的纖纖玉手這樣捏着一擰,猝不及防間,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可隨之而來的觸感溫潤細膩,讓她心底升上了股不知名的感覺。加之那人在耳邊吐出的氣息,綿軟濕熱,一陣陣掃的她心頭有些癢,卻又好似不夠癢。這感覺陌生又奇妙,痛卻又帶來絲絲快樂,她一時也感到十分費解。
一路行至大堂,直到輕輕將歐陽兮放在地上,錢小寶還在細細品味剛才那有些難言的感覺。身旁有人遞來綵球綢帶,輕喚了一聲,她這才回過神來,雙手接過,另一端牽了歐陽兮,在贊禮官一聲高喊“一拜天地”中,二人均彎腰行禮。
位於喜堂正中的錢老夫人自打錢小寶二人一進門那眼神就沒離開過歐陽兮,她一打量這孫媳婦兒的身材,細腰翹臀,嗯,是個好生養的!一想起馬上就能抱上重孫子了,老人家心裏高興,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堂下,贊禮官正喊道:“二拜高堂!”
錢小寶與歐陽兮轉身又對着爹娘的方向叩頭一拜,錢老爺和錢夫人看上去可遠沒有錢老太太那麼開心。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們也不會出此下策,將好端端的女兒當成兒子來養,如今也是騎虎難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贊禮官又道:“夫妻對拜!”
歐陽兮極不情願的在身邊人的攙扶下調整了身體的方向,對着錢小寶敷衍的拜了一下,耳邊便傳來一句“禮成,送入洞房。”她不由嘀咕:該不會自己這一輩子就交待在這兒了吧?
拜完堂之後,錢小寶這就牽着歐陽兮進了新房。聽聞身邊已無他人,歐陽兮坐在床沿一把將喜帕扯了下來,一邊拿在手裏扇着風,一邊抱怨道:“這破蓋頭,悶死我了都要。”
錢小寶見狀,哭笑不得的說道:“蓋頭是要等夫君來取的,你這樣自行取下於禮不合。”
“那一個女子娶了另一個女子於禮便合了么?”歐陽兮反問。
錢小寶聞言一笑:“也是。要是講究禮法我二人該被浸豬籠了。”說話的同時掃了一眼桌上的花生、蓮子什麼的,又道:“這些東西就是圖個吉祥,也不能填飽肚子。我還得去給親朋敬酒,你怕是要等到晚上了,待會兒我讓墨雪給你送些吃的來吧。”
歐陽兮聽完心下一喜,暗道:虧你還算有點良心。當下也不推辭,開口說道:“好極了。轎子裏那點心我看就不錯,照樣再來一份吧。”說完想起那張不明所以的紙條,傲嬌的抬起頭瞪了錢小寶一眼。忽的又想起了什麼,連忙補充道:“哦,對了,筆墨紙硯也順便幫我準備一下,我要跟你約法三章!”
錢小寶一樂,當下問道:“哦?還約法三章?願聞其詳。”
歐陽兮卻不再多言,只催促她:“等你回來就知道了。你讓人幫我把東西準備好就可以去忙了。”
錢小寶道:“好吧,一會兒叫墨雪給你送來便是。若無他事,我可走啦。”
歐陽兮不耐煩的擺擺手:“趕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