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9
在藍嘉樹離開中國的四年後,他精心製作的第二款小遊戲再度開始在歐美APP市場上以驚人的數據飄紅,成為老外們休閑之時的熱門選擇,簡直一夜之間化作眾多大公司眼睛裏的肥肉,全都蠢蠢欲動地想要收購或者抄襲模仿。
幸好已經有經驗的小樹沒有再傻傻地將心血隨便賣掉,而是選擇與北美一家非常強勢的遊戲運營公司合作,採用四六開的比例,更輕鬆地享受起長線分紅的待遇。
像這樣依靠聰明才智白手起家的年輕人,是美國夢最優秀的樣本。
所以儘管藍嘉樹在遊戲圈資歷尚淺,卻仍被當年的E3發佈會邀請進行新銳分享講座。
能與全球最優秀的遊戲製作和廠商交流,聽起來如同白日夢般華麗,這個待遇對剛剛入門的年輕人而言,顯然是榮耀的成份更多。
——
藍嘉樹喜歡萬事具備的從容,為了遊戲展的露面也算是嘔心瀝血。
最後他煞費苦心準備的發言效果挺不錯,剛剛掛着工作證從台上下來,就被群好事的媒體圍住,盤問了很多八卦問題。
頭一次面對這種熱烈場面,藍嘉樹盡量表現得像父親那般寵辱不驚,用清晰的邏輯和幾個幽默的小玩笑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
待到真正有機會休息下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心潮起伏的藍嘉樹在休息室里喝着礦泉水補充體力,多麼希望花晚能在場,看到他現在的成績,可惜……
正走神時,忽有位幫他接洽的華裔姐姐敲門:“藍先生,方便見幾位北京來的朋友嗎?”
藍嘉樹茫然點頭,跟着她走出去才知道,所謂朋友原來是國內幾個遊戲公司的老闆和CEO,他們難得一起出現,約是今年想在國外推廣產品,才來湊熱鬧。
也是機緣巧合,看到藍嘉樹這個北京男孩的演講,便共同抽身進去捧場。
雖然對這些行業大佬完全不熟,小樹仍舊以恭維各個公司代表產品的方式博得了最初的好感。
“這位是易迅的創始人,寧遠先生。”華裔姐姐介紹到一位看起來年近五十歲的威嚴大叔,笑容最燦爛。
寧遠作為成功商人在國內媒體上還是經常出現的,況且易迅這個地方對藍嘉樹有着特殊的意義,他趕忙隨之握手問好。
“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簡單。”寧遠很喜歡藍嘉樹自信滿滿的樣子:“聽說你還在讀書?”
“對,在MIT攻讀PhD呢。”藍嘉樹簡單回答。
“才子啊,之前在國內讀哪個大學?”寧遠又問。
“清華。”藍嘉樹回答。
“那不是跟我校友嗎?”寧遠似乎有意拉攏他,扶着藍嘉樹的後背笑出來。
“也是我校友啊。”旁邊的其他老闆不甘示弱。
藍嘉樹已經不似少年時的萬事無所謂了,他想要發展事業,就得積蓄人脈,所以始終微笑地站在旁邊陪同,甚至受邀跟他們吃商務餐時,還一直費心跟寧遠聊天討他換新,最後得到了許多珍貴的名片,才被還以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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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走在E3熱鬧的展廳里,藍嘉樹仍在回味剛才跟那些成功人士的接觸。
他絲毫不懷疑自己在多年以後也可以獲得那般成就,只不過在憧憬之餘,又有些空虛。
可能是被那些大叔和大哥盤問了太多次,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尷尬問題。
平心而論,他還恨花晚分手時的絕情嗎?
如果恨,那真應該立刻把自己跟寧遠的合照發過去,叫她為當初那些貶低之辭後悔。
可是這種愚蠢自大的行為,藍嘉樹全然做不出來。
他從未想過報復她,而只盼望着有朝一日,還能尋回照顧花晚的權力。
忽而一陣格外刺耳的吵鬧憑空而起,打斷了藍嘉樹的沉思。
他抬頭一看,發現是位高個子的亞洲男人被群姑娘圍着往後面的休息室走去,再仔細瞧瞧,那不是著名設計師蕭雲深還是誰?
藍嘉樹眨眨眼,瞬時居心叵測地跟了過去。
等到了比較安靜的走廊,才抬高聲音叫了句:“蕭老師!”
蕭雲深聞聲轉身,眉眼已比四年前顯得成熟,他脾氣很好的樣子,笑道:“請問有什麼事?”
“您好,久仰大名了,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您。”藍嘉樹趕快遞過自己前兩天特意做出來的嶄新名片。
蕭雲深在遊戲圈如魚得水,自然知道聽過這個年輕人的名字,故而彎起嘴角:“原來是你,我才是久仰大名。”
“別這麼客氣,我不習慣。”藍嘉樹說。
“那你也別客氣,千萬別叫我老師。”蕭雲深邀請他進到休息室裏面,打發助理去買咖啡,然後很感興趣地跟藍嘉樹主動聊起天來。
畢竟這是個年輕態的行業,能製作一款受歡迎的遊戲,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事。
而藍嘉樹恰恰就是最近頗為春風得意的幸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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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都從北京來,又沒什麼架子的人,倒也算一見如故。
晚上蕭雲深還大方地請他去了高級餐廳,和隨行的其他工作人員一起吃飯。
藍嘉樹發現這位有名的設計師其實很謙虛、又好相處,似乎並沒有花晚眼裏那麼高高在上,倒憑空生起很多好感。
他的遊戲純靠着創意取勝,對美術和藝術都不是很在行,也順便請教了許多相關的問題。
蕭雲深耐心地一一回答,然後彎着眼睛問:“怎麼,想做大型遊戲嗎?”
藍嘉樹回答:“那也是以後的事,成本太高,我只是很好奇。”
“你可不像是喜歡美術的人。”蕭雲深實話實話。
“我……有個朋友喜歡。”藍嘉樹的手機里始終存在花晚的照片和她的畫作,半張都沒搞丟,講到這裏還拿出來看:“不過都是她大學時候畫的。”
蕭雲深眼光很高,對清華美院學生的水平仍舊評價苛刻:“還可以,算是入門了。”
“我覺得挺好的啊。”藍嘉樹在判斷花晚這方面沒什麼原則。
蕭雲深本來就是個搞藝術的,看起來便屬於感情經歷豐富的花花公子,他瞬間會意地笑了:“女朋友?”
藍嘉樹不知如何回答。
時至今日,他都討厭在任何人面前承認跟花晚分手的事,雖然那早成事實。
“明天我就走了,你回北京可以去找我。”蕭雲深見狀很聰明的轉移了話題。
“這麼快?”藍嘉樹微怔。
“工作室有很多事需要打理,我今天來,是給一個遊戲的發佈會當嘉賓的,沒必要留太久。”蕭雲深回答。
藍嘉樹知道他的履歷驚人,屬於國內少數在發達國家玩的轉的設計師,不由地懷着私心追問:“什麼時候我做遊戲,也可以請你當藝術總監?”
蕭雲深對這個年輕人很友好:“等你的想法打動我的時候。”
藍嘉樹陷入沉思。
他因為這個遊戲展長了很多見識,也增添了許多信心。
到美國后的卧薪嘗膽,好像正以光速化為收穫。
原來父親說的狠話都是對的,只有奮鬥到更高的階段,打開更寬的眼界,才會明白世界的廣闊和成功的意義所在,如果他當初留在北京當那個小職員,此刻恐怕根本沒機會跟蕭雲深在一起吃飯。
但……當小職員就不會幸福嗎?
藍嘉樹心裏珍藏着的那個名字,叫他無論走了多遠的路,都還是會眷戀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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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承認,正是因為花晚的關係,與蕭雲深的友誼對藍嘉樹而言,比伺候那些大老闆更重要。
回到學校后的他處心積慮的在所有社交軟件上加了蕭老師,緊接着又琢磨出各種美術問題加以騷擾,打聽清楚工作室地址后,禮物同樣沒少郵,那種熱情程度,叫人不得不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別有所圖。
反倒是跟頻頻探出橄欖枝的寧遠大老闆君子之交淡如水。
三個月後,藍嘉樹打聽到蕭雲深要去紐約參加活動,又特意訂了機票前去支持。
為此,蕭雲深專門請他到個環境優雅的露天餐廳吃晚餐答謝,然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藍嘉樹疑惑:“什麼?”
蕭雲深認真地撇清關係:“我喜歡女人。”
藍嘉樹頓時陷入了迷之沉默。
蕭雲深自顧自地笑起來:“你到底想幹嗎?”
“我愛的那個姑娘,她是學美術的,特別崇拜你你。”藍嘉樹為了證明清白,不得不實話實說:“以前追她的時候,還費盡心思找你給她簽名。”
“是嗎?”蕭雲深畢竟粉絲太多,目露疑惑。
“嗯,記得那時候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姑姑是出版社的,我逼她硬着頭皮去麻煩你。”藍嘉樹回憶。
沒想到,蕭雲深竟然說了兩個字:“花晚?”
藍嘉樹驚喜:“你記得?”
這份緣分叫生性浪漫的蕭雲深產生好感,淡笑了下:“因為是很美的名字,所以記住了。”
藍嘉樹立刻花痴起來:“她人也超美的。”
蕭雲深問:“那現在呢?”
藍嘉樹臉上的喜悅瞬間石化,破碎了滿地:“四年多前來美國的時候,就沒在一起。”
“你幾歲?”蕭雲深挑眉。
藍嘉樹說:“今年二十七。”
蕭雲深很少見這麼長情的年輕男人,雖然他平時說遊戲很頭頭是道,但聊起姑娘又顯得特別單純,故而忍不住疑惑:“你是處男嗎?”
藍嘉樹陷入了第二次迷之沉默,而後氣憤:“當然不是,我經驗很豐富!”
“哦。”蕭雲深無情地無視。
“有什麼奇怪的,難道你沒有想要特別對待的女孩兒嗎?”藍嘉樹問道。
蕭雲深露出了回憶的神色,而後微笑:“算有吧。”
藍嘉樹說:“這不結了,反正我遲早會回國找花晚的。”
蕭雲深反問:“所以想把我當吸引前女友的吉祥物?”
藍嘉樹忙解釋:“不是,本身我也跟你挺聊得來的,當然把你當朋友,只不過……”
蕭雲深笑意更深,似乎並沒有生氣,而是說:“如果能促成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我的榮幸,畢竟這世界上,兩情相悅而有結果的事情真的太少了。”
藍嘉樹戳戳面前的牛排:“要是找不回她,我就打光棍唄……反正……”
他長嘆了聲,不知道該解釋些什麼。
愛情,原本是他和花晚之間最簡單透明的東西。
結果此刻,竟也那麼撲朔迷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