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失蹤?
袁故走在大街上,琢磨着這個詞彙,譚東錦能上哪兒去?袁故靠在牆上看着前面的譚氏集團大樓,人生這事兒當真是說不準,譚氏居然也有今天。誰想得到只是幾天而已,能天翻地覆成這樣。
譚氏不僅易主,還改了名,這是徹底換了天啊。袁故心中很感慨,儘管袁因拿到了譚氏原本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到底大勢已去,只手難以回天。看着大屏幕上滾動的新聞,袁故盯着一旁方凈的照片看了很久,依舊是熟悉的樣貌熟悉的從容。
方凈隱忍多年,拉攏各方勢力,甚至當年為了拉攏南京當地的名流願意替杜家打官司,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不擇手段了,如今看來,皇天不負苦心人,他方凈是真的得償所願了。
照片上方凈的臉還和尋常一樣,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一如十年前的清正少年。袁故沒見過少年時期的方凈,但他能猜到,畢業典禮上能說出,“公序良知泯滅如此,那麼人間正序,我來。”,這樣的少年絕對不是如今的樣子。
人這輩子執念不能太重,方凈這一生,敗在他的確是太驕傲了,這樣的人,偏偏就遇上了譚東錦。
袁故覺得自己相比之下不算太慘,這一位才是真的慘,人這輩子沒有比迷失本心更讓人唏噓的事兒了,午夜夢回,再到當年的年少時光,看着那個眉目清正的少年。
方凈,你真的覺得償所願了嗎?
袁故不知道,他不是方凈,他不能代替方凈去揣測去感受。但是他第一次有些可憐這位方大律師,如今你什麼都有了,那麼接下來這大半生,你所求為何?守着這榮耀和滔天富貴,方凈這輩子怕是走不出來了。
站在譚氏前看了很久,錯了,是站在原譚氏集團看了很久,袁故終於收回視線,轉身離開。他走在大街上的時候,想着人這輩子執着的,所愛的,所恨的,到底能夠證明些什麼?
就在走到紅綠燈的時候,袁故忽然回頭看了眼,背後空蕩蕩的沒有人。袁故若有所思的回頭,他伸手摘下了助聽器,綠燈亮起的時候他往街對面走,走到路中心的時候他似乎掉了什麼東西。等走到對面的時候,恰好這時候紅燈亮起,袁故忽然回頭往行人路中央走。
正在啟動的車一個急剎,聲音極為刺耳,袁故聽不見聲音,但是餘光微微一冷,下一秒他就被一個人環住了肩猛地向後退了兩步。車從環着他的那人身後呼嘯而過。
袁故抬眼看着抱着他的那人,只輕描淡寫說了一句話,“譚東錦,你的手在抖。”
另一輛剎車不及的人朝着袁故和譚東錦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們他媽聾了啊,聽不見我摁的喇叭聲啊!”
譚東錦的目光一瞬間就變了,他扭頭看向那司機,那眼神看的司機莫名背後一寒,袁故倒是沒聽見司機的話,眼見着譚東錦的眼神不對,他拉着譚東錦就往路邊走。
只是一個小插曲,街口重新恢復了秩序。袁故覺得自己難得干擾一下交通秩序,這行為的確是相當不好,他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後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只是想試試,沒想到譚東錦竟然真的被他帶出來了。
這人果然還是在跟着自己。
袁故盯着他看了半天,終於把助聽器戴上了,“譚東錦,你是嫌這日子還不夠亂嗎?”
譚東錦看着的確有些狼狽,衣服上有灰,臉上留着淡青的胡茬,甚至還有濃重的煙酒味。袁故皺了皺眉,“你怎麼回事?”
譚東錦沒說話,他看着袁故,然後轉身欲走。袁故看着他的背景,淡淡道:“譚東錦,你上回說想和我談談,你想談什麼?”
前面走着的人腳步猛地一頓,他緩緩回頭,眼神中第一次有了些光亮。袁故看着他眼神中騰起的那絲希冀,心中莫名一酸,譚東錦你也有今天?袁故走上去兩步,“我聽說你破產了,身上也沒什麼錢,連飯都吃不上了?”
過來許久,譚東錦張口道:“袁故。”接着他猛的收住了話。
那聲音極為嘶啞,像是幾天沒進水的煙嗓子,幾乎聽不清那字音字調。袁故一聽見他的聲音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走過去拽住轉身想走的譚東錦,“你站着。”他盯着譚東錦大半天,上上下下打量了許久,接着猛地把人拖着往後走。
譚東錦猝不及防地被拽得差點摔出去,卻立刻穩住了腳步,他低頭看着袁故拽着他的手,眼神一瞬間極為柔和,他沉默着沒有說話,任由袁故拖着他走。
走到附近最近的一家酒店,袁故站在前台,看了眼譚東錦后自己拿出錢包遞出身份證,“開間房。”他頓了一下,“單人間。”
那前台的小姐立即開始辦理。譚東錦臉色卻是在聽見單人間時白了些許,卻依舊沒有說話。
“5302。”前台微笑着遞過來一張卡。
袁故伸手接住了,拽着譚東錦就往電梯走,兩人都站在電梯裏的時候,譚東錦忽然忍不住輕輕試着碰了下袁故拽着他的手,袁故扭頭看了他一眼,譚東錦一瞬間沒敢再動了。
電梯叮得一聲響打開了,袁故拽着譚東錦進了房間,從柜子裏拿出一塊浴巾扔到譚東錦的臉上,“去洗一下。”說完他直接把人推進了浴室。
譚東錦隔着一扇門,手裏捏着那浴室,半晌都沒有動作。袁故在外面沒聽到水聲,皺眉道:“譚東錦,你死裏面了啊?”
話音剛落,水聲就慢慢響起來。
袁故走到床邊拿起電話打給他的助手,“小李,拿點吃的過來,什麼都可以,能吃就行,最好清淡點的。”頓了頓,袁故補充道:“給我送套乾淨的衣服過來,按着我的尺碼就可以。還有,別告訴我哥。”
那邊年輕的實習助理快速記下了地址,當注意到是個酒店的時候,小李忍不住問了一句,“經理,你是不是,是不是遇上麻煩了啊?”
“別問了,做事。”袁故快速掛了電話。抬眼看了眼浴室,他忍不住再次皺眉。
幾乎是很快的譚東錦就出來了,他出來看見袁故還在的時候明顯鬆了口氣,接着他站在那兒不知道忽然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麼。袁故看了眼他,頭上的水根本沒擦乾,就那麼順着發梢淌過臉。
“過來。”袁故眉頭跳了跳,看着譚東錦慢慢走過來。
袁故伸手拿起床頭的毛巾,塞到譚東錦的頭上,“把頭髮擦乾。”
譚東錦還是盯着袁故,他捏着毛巾,過了一會兒,他慢慢開始擦乾自己的頭髮,那動作倒不是生澀,就是看着很讓人不過眼。袁故看了一會兒終於忍受不了了,他一把把毛巾從譚東錦手上奪下來,“低頭。”他冷冷說道,接着慢慢給譚東錦擦乾頭髮。
譚東錦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住,“袁……”
“別說話。”袁故的表情相當不耐煩,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把這人弄出來了。
譚東錦瞬間沒了聲音,任由袁故用力擦着他的頭髮。
就在擦了大半天後,門鈴忽然響起了來,袁故直接鬆手,“自己弄會兒。”他轉身去開門。果然是小李提着兩隻袋子站在門口,笑的一臉諂媚。
“經理,我速度快吧?”說完小李蹭着就往門裏瞅,隱約剛看見一個人影就被門猛地砸了下。
袁故一邊拉着門一邊白了眼他,伸手接過他手裏的衣服和吃的。“別告訴我哥,記得。”
“經理放心,放心,我懂我懂。”小李自以為心照不宣地對着袁故曖昧地笑了下。
袁故嘴角抽了抽,這年頭剛畢業的大學生都是人才啊。就在小李還想說句什麼的時候,袁故啪一聲把門關上了。他一回頭,發現譚東錦的一對漆黑眸子正在看着自己,裏面有光在閃爍。那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袁故沉默了一會兒,接着走過去把吃的拿出來擺在桌子上,他把筷子遞給譚東錦,“吃吧。”
見譚東錦許久都沒有動作,袁故皺眉把筷子塞到譚東錦的手裏,接着把粥推到他面前,“吃。”
譚東錦這才把視線從袁故身上移開一瞬,看了眼那粥,慢慢端起來喝了口。袁故盯着他喝完了整碗粥,整個過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譚東錦最後一口喝完后輕輕咳嗽起來。
袁故回頭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順手好人做到底給他拍背順了口氣。
“袁故。”譚東錦卻忽然拽住了袁故的手,他依舊有些斷斷續續地咳嗽聲,“我……”
“別說話了。”袁故卻打斷了他的話,他現在腦子一片混亂,不想聽譚東錦說任何東西。
譚東錦這一回卻沒有停下來,“袁故。”他抬眼看向袁故,極認真地說:“袁故,我們試試吧,重新試試。”
那聲音依舊沙啞得厲害。袁故收回手,看了他半晌,忽然笑道:“憑什麼?”
是啊,憑什麼?袁故等着譚東錦的回答。
聽見這話的譚東錦捏着杯子的手猛地一緊,然後他抬頭看向袁故,“我知道,袁故,我什麼都不會,也什麼都不懂,我不知道怎麼去喜歡一個人,怎麼去安慰一個人,以前的事,我沒有回天的手,我改變不了任何的東西。時至今日,我唯一不曾懷疑的就是,我是真的喜歡你。”
袁故看了他許久,“我對你沒以前的感覺了。”
譚東錦的臉色一白,沉默如雪,不知過了多久,他說了此生最難以開口的一句話,他沙啞着聲音緩緩說:“沒關係,可憐也行。”
如果你不再喜歡我了,那麼你可憐我,也行。
袁故聽見這一句話,也是忍不住微微震驚了一下。這樣卑微的姿態,真的很難以想像,會是譚東錦。
袁故垂眸思索了一會兒,“譚東錦,你何必呢?”
譚東錦輕輕搖頭,沒有說話。
沉默良久,袁故把衣服遞給譚東錦,“先換上吧。”說完他站起來。
譚東錦忽然有些慌張地拽住他的手,“你要走嗎?”
袁故看着他的手,許久輕輕說了句,“我去給你買盒潤喉糖。”他頓了一下,接着看入譚東錦的眼,“我很快就回來,相信我。”
譚東錦幾乎是有些艱難地緩緩鬆手。袁故拉開門走出去,腳步很穩,沒有回頭。
不知道隔了多久,門再次被敲響。譚東錦的眼中一瞬間升起光芒,他走過去,拉開門,隨即臉上血色褪盡。
譚東錦看着面前的老許,看着他身後的一大群人,不知道過了許久,他才鬆開自己壓在門上的手。他只說了一句,“你們走,我在等人,他很快就回來。”
老許的眼中難得浮過不忍,這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譚家的長子,什麼時候竟也到了自欺欺人如此的地步。
緩緩地,老許從兜里掏出一盒潤喉糖遞過去,“少爺,老爺想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