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三天
兩天的時間；
一個長、寬、高各五米的正方體黑鐵禁魔室；
由戴林陛下和肯瑞托議會的四位人族議長共同押送，通過海運的方式將奧斯從激流堡帶回洛丹倫。而在這兩天裏，奧斯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黑鐵禁魔室中，不吃也不喝，只是怔怔地待着。
隨後，奧斯被安置到了洛丹倫王城的某處禁地。
四位肯瑞托議會的人族議長，安東尼達斯、蘭德澤爾、費德里、雷克斯親自帶着他們各自的學徒，分列四角，聯手維持着懸浮在離地四米高的黑鐵禁魔室的平衡。
同時，還有超過兩百名洛丹倫皇家衛士，以及擅長潛伏和刺殺的庫爾提拉斯海軍精銳陸戰隊，或明或暗，嚴密地監守在四周。
三天，僅僅三天，全力轉運起來的聯盟足夠做很多事了。
當安度因·洛薩爵士，這位聯盟的第一任大元帥，索拉丁大帝最後的子嗣，在他不幸罹難的激流堡中，以國王的規格舉行了莊嚴而又隆重的葬禮后，整個北方大陸的焦點就只集中在這兩件事情上了：
第一，獸人和黑龍必須付出代價！
第二，幕後主使者必須付出代價！
洛薩爵士的離世，其帶來的後續影響無疑是非常非常巨大的。
針對第一件事，本來已經放緩的戰爭進程，再一次開動馬力了。而這一次，憤怒和哀傷的情緒，襲滿了所有與洛薩爵士並肩戰鬥過的士兵們的心。
當然了，絕不僅僅是士兵，包括絕大多數的人族軍官，他們發起了聯名上書，要求諸位國王及聯盟高層不再委派新的大元帥，而是以洛薩爵士生前的最後一道命令為準——由梅爾拉斯·圖拉揚暫代統帥之職，率領他們南下作戰！
達納斯·托爾貝恩和卡德加也動身南下了，比起北上洛丹倫，他們兩人認為輔佐年輕稚嫩的圖拉揚更為重要。
即便，新近組建的聯合公審審判庭，多次要求他們兩人以證人的身份當庭出席：一個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待在洛薩爵士的身邊，另一個幾乎是一直和奧斯一起展開行動。
奧蕾莉亞·風行者將軍和凱爾薩斯·逐日者王子，一起在激流堡弔唁了洛薩爵士。
本來，凱爾薩斯王子示意奧蕾莉亞將軍，可以率領遊俠部隊返回奎爾薩拉斯了。畢竟，索拉丁大帝的最後一個子嗣現在已經消亡，按照已逝先王的盟約，奎爾多雷再也不欠人族任何情誼了。
只不過，精靈王阿納斯塔里安於葬禮過後下達的協助命令，卻是讓奧蕾莉亞在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之餘，心裏微微地泛起了一絲漣漪。
雖然她和她的遊俠姐妹們都很想念親人和家鄉，不知道經歷過戰火的家鄉現在是什麼樣子，但她們還是接受了命令，旋即返回了軍中。
最後則是奧斯的二哥庫德蘭·蠻錘，他本來是想帶着兄弟們一起去洛丹倫抗議的。
可是，瑪多蘭老爹攔下了他，並且還宣佈了一條由三錘議會，也就是瑪多蘭、弗斯塔德、以及達格蘭商議后的命令：在審判期間，所有矮人禁止去往洛丹倫觀看公審大會，禁止在洛丹倫挑釁滋事。
格爾賓·梅卡托克隨後便將這條命令，通過大工匠協會傳達給了所有的侏儒子民們。
由此，矮人和侏儒兩族的意思表達地很明確：
我們支持聯合審判庭的組建，支持召開公審大會，只是因為我們同樣要為洛薩爵士的不幸罹難找出真相。而在復仇之路上，我們矮人和侏儒不會缺席。
但是！
但是現在！
所有人都在懷疑群山之子，懷疑我們的國王，這一點是絕對不能接受的！而我們不會，更不能去阻攔審判庭查明真相，所以我們就只能用拒絕出席公審大會這一行為，來表明我們的態度！
庫德蘭無可奈何，瑪多蘭老爹是僅存的原三位矮人親王之一了，而且經過連番的大戰、打擊、和變故，瑪多蘭老爹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他不可能違背老爹的意思。
這時，聯盟大軍在圖拉揚的率領下向南開拔，兵鋒直指收縮在紅嶺山脈的部落。
三錘議會得知這一消息，既是為了表明矮人和侏儒仍是聯盟一份子的立場，同時也是為了聲援奧斯，稍一商議，便決定由庫德蘭率領尚未痊癒的蠻錘獅鷲騎士們，先行南下幫助圖拉揚。
至此，圖拉揚、達納斯、卡德加、奧蕾莉亞、庫德蘭，歷史在奧斯的影響下拐了一個大圈，兜兜轉轉，最終竟是又走到了這一步。
“陛下，何苦來此啊！他這三天拒絕了所有人的探視，而且不吃也不喝，誰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有着什麼打算！”愛維爾半弓着背，並不希望瓦里安去找奧斯。
然而瓦里安卻不管不顧，他已經三天兩夜沒有合眼了，雙眼中的血絲夾雜着猩紅怒氣，小小的身子就像是一頭髮怒的雛獅！
“唉！唉……”愛維爾一連嘆了好幾聲氣。
隨着洛薩爵士的離世，短短三天，鐵馬兄弟會竟是有了分崩離析的徵兆。而作為唯一一個和洛薩爵士有着親密關係，可以全盤接收洛薩爵士遺產的繼承人，瓦里安的目光竟是只盯着奧斯。
“陛下，陛下……陛……唉……”愛維爾勸了又勸，始終無果。他略顯失望地停下腳步，看着瓦里安的背影，心裏對未來充滿了迷茫。
“一個失去了太多寶貴東西的小孩子，偏偏這個小孩子還是一位國王。愛維爾，當他自己站不住腳的時候，你是扶不起來的。”帕索妮亞的豐腴身姿突然出現在不遠處。
“……”愛維爾看着一直向前走，不曾回頭的瓦里安，他也沒有去看身後的帕索妮亞，“你……真的打算在這個時候離開嗎？”
“呵，我本來就是一個行事不羈，愛好劫富濟貧的盜賊，是你把我帶到了爵士麾下。現在爵士死了，我想我沒有理由陪一個未成年人玩過家家的遊戲。”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愛維爾問道，“你打算去哪兒？”
“誰知道呢，總之是先回艾爾文看看吧。說實在的，我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想要找一個靠得住的人好好過日子了。”
“……”愛維爾連續幾次張了張嘴，最後只是說道，“祝福你一切順利。”
“謝謝。”帕索妮亞的身影漸漸模糊了，“哦，對了，里歐也打算離開了，他和大皇家劍士團中的一些人發生了分歧。早先那人曾經提醒過爵士會有針對他的刺殺行動，是黑龍發起的，里歐認為那人沒有說謊，所以打算帶着相信他的劍士們去找黑龍復仇。”
“你說什麼！？”愛維爾驟然一驚，轉身回望。
可帕索妮亞已經完全消失在了空氣中，只留下了一句平平淡淡地忠告：“你是攔不住憤怒的，強硬行事，你也會被這股憤怒一起撕碎。祝你好運，愛維爾，希望若干年後還能再見。”
另一邊，瓦里安獲得了探視的許可，大魔法師蘭德澤爾使用塑能魔法，給封閉的、懸浮在半空中的黑鐵禁魔室，塑造出了一個不算太陡的階梯。
步入黑鐵禁魔室，黑暗霎時佈滿了頭頂，透過身後僅有的這道光束，瓦里安看到了盤膝坐在內中，背對着自己的奧斯。
只一瞬間，瓦里安的呼吸就變得粗重了起來！他惡狠狠地盯着似乎毫無所覺的奧斯，被憤怒蒙蔽的面孔，活像是頭欲要擇人而噬的野獸！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砰！”
被猩紅怒氣纏繞的拳頭，正中奧斯的後背！
“呃……咳咳咳……嘔！”
完全沒有防禦，雖然瓦里安還年幼，但他仍然可以在這種情況下擊傷奧斯。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啊？！為什麼你要把我最後一個親人都奪走！”瓦里安快步繞到奧斯身前，他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插入肉中，手掌上滿是鮮血。
“我很抱歉，瓦里安……如果這會讓你好受一……”
“砰！”
又是充滿了憤怒的一拳，奧斯被打得向後仰倒，臉頰迅速地腫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抱歉，瓦里安……”來來回回，奧斯只有這麼一句話。
“砰！”
“砰砰砰！”
一拳，又一拳。
一直認定奧斯是兇手的瓦里安，被奧斯的態度進一步激怒了！他一拳拳地擊打着奧斯，心裏全都是為教父報仇的念頭，想要親手殺人的想法幾乎吞噬了他的理智！
直到等在禁魔室外面的蘭德澤爾，見到奧斯竟是真的沒有想要抵抗的意思，趕忙攔下了瓦里安：“在審判結果出來之前，我們不應該動用私刑懲罰罪惡。陛下，請您停下吧。”
“滾開！誰都不能阻止我為教父報仇！”
蘭德澤爾眉頭大皺，他本就對年紀輕輕便繼承王位的瓦里安不太感冒，現在更是惡感叢生。
就在此時，匆匆趕來的愛維爾也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面色大變，急忙撲了上來抱住瓦里安：“陛下，陛下，請冷靜下來啊！”
他一邊苦口婆心地勸着話，一邊用力地將瓦里安拉扯出了黑鐵禁魔室。
等瓦里安的怒吼聲和愛維爾的勸解聲漸漸遠去，蘭德澤爾突然開口說道：“我們準備了很多方案，用來應對可能會發生的變化。可現在我倒是有點兒相信，你不是兇手了。”
奧斯沒有回應。
“好吧，既然你不願說話。”蘭德澤爾向外走去，手中施放着塑能魔法將黑鐵禁魔室復原，“不過你得知道，加里瑟斯閣下，你的父母和教父，投效加里瑟斯家族和瑞文戴爾家族的貴族和軍官，還有瑞文戴爾家族武器工坊的負責人和所有工人，以及押送龍喉氏族俘虜的蠻錘矮人，他們此刻全都受到了監管。”
奧斯微微抬起頭，露出了受傷后的臉龐。
“希望在明天的審判中，你不要不發一言。”
奧斯望着逐漸閉合的牆壁，感受着再度襲來的黑暗，呢喃自語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