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Bear 11
庭院裏青瓷缸的水面上,楊絮漂浮了數十來天,終於在某天,不見蹤影。
芽優的校服也換上了夏季校服,短袖白襯衫、淺藍百褶裙,領口紅細帶子系個蝴蝶結,青春可愛的女高中生坐在池總的賓利車內,每天早晨都倒在座椅里補覺——寫完作業還要練畫的美術生,困得在哪都能睡着。
“芽優,英語這門課多在閱讀,還有……”往往池宇的話才說到一半,手臂上突然感受倒過來的少女,她臉蛋上的軟肉壓在他黑西裝袖口,因為太矮……倒在他肩上睡覺是不太可能。
池宇眸光往斜下方掃去,看到她的睡顏,安靜的就像一隻小狗,於是特別恩寵的讓他的腿作為她的睡枕。
芽優每天早晨枕着池宇的腿,睡得安安穩穩。
反正那晚她趴在池宇胸口,都能睡着……池宇不知以何種心情將她抱進房間,看來小姑娘對他人品的信任超過他本人預期。
池宇的這些無奈,芽優從來也不知道。就像此刻,英俊的總裁坐姿筆直,削長挺拔的上身,襯衫做工考究,而下面的雙腿……一直在發麻,發麻。
等芽優換了個姿勢,池宇的腿才動。作為君子,其實也有那麼失足的一刻:把她抱在懷裏不就得了!池宇的指尖微動,復又平靜。
車裏開着冷氣,池宇將西裝外套蓋在她身上,如同第一次遇見那般,芽優在睡夢中常常能嗅到一絲香味,來自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有成熟男人的氣息,帶點神秘,也帶點優雅。
車開到北城四中校門口,芽優聽到池宇喚她的名字,一邊揉着眼睛醒來,一邊將那件西服遞給池宇,少女身上的餘溫還留在西服內襯,池宇掌心稍稍摩挲那股餘熱,這絲溫度一直陪他走過了今年夏天,而他身上的香水味殘存在芽優的發梢、校服、甚至肌膚。
“芽優身上好香啊……”同桌總說她噴了香水,芽優臉紅的打開英文課本,開始晨讀課。
初夏的陽光灑滿北城CBD金色大道,池宇在半個月後出現在了銀盛寫字樓28層,九點高管例會無人敢遲到。關於男神老闆的日常話題也頻繁出現公司白領的茶餘飯後。
女白領偶爾在電梯遇見池宇,偷瞄他一身挺廓的黑西裝,雙腿修長,尤其腰線緊窄的那塊,每次看都透着一股禁慾感。等幾位女白領出了電梯,彼此眼神都在交流剛剛偷瞄的結論:每天能遇到池總一回,上班也成了美差事。
這天團隊裏幾位高管張羅了一個小型歡迎會,波爾多干紅配以西冷牛排,會議室桌子蓋上白餐布,搭起了臨時的白色長桌。
別看外人都說銀盛的投行男生活精緻,午飯必上‘麗絲卡爾頓’酒店的級別,高管們卻愛自己折騰DIY。首席投資官葉楓不遠千里捎來幾瓶巴菲干紅,李副總提供了新一套Zarahome的餐具,銀制刀叉擺得像模像樣。
這種午餐會的形式,享用美食也聊工作話題,在輕鬆氛圍中溝通高效,銀盛在創業初期幾位青年才俊開會忘記時間,休息時常坐在桌子上吃匹薩,而現在李明涵和池宇照舊坐在會議桌上,乾杯。
鍾文則在一旁公式化報告池宇的行程安排,下午3點的論壇出席,4點的雜誌訪談……晚上8點與‘老虎投資’亞太區副總裁Mark先生有約。
池宇半個月沒進行社交活動,圈子裏友人都等着約飯。鍾文補充道,今晚Mark先生還未決定地點。“Mark先生的意思,一切聽池總安排。”
池宇正在看手機,眼都沒抬,“告訴Mark,晚上在中山路的小時光咖啡館見。”
鍾文有些詫異,對於Mark和池宇這樣體面又有些身份的人來說,去那家小咖啡館用餐,未免有些簡陋,不過看池宇肯定的態度,鍾助理並沒有多嘴。
*
Mark先生是個金髮碧眼的美國人,外型俊朗,性格浪漫。Mark在咖啡館前找不到停車位,被迫停到對面大廈地下停車場,耿直的Mark對池宇有些抱怨,這地方也太小了……
池宇並不言語,風鈴聲清淺入耳,他的目光匆匆掠過咖啡館門口的小黑板,上面有隻粉筆勾勒的小熊,他垂下眼,眼底一絲流光……原來她畫卡通畫也很拿手。
咖啡館裏播放鋼琴版的《玫瑰人生》,70年代荷里活明星的黑白照片隨意掛在牆面,幾位大學生們圍着電腦筆記本,籌劃着他們的社團活動……
這裏令人懷念起青春時光。Mark想起了那次在私募基金晚宴上遇到的Seaver,如同玫瑰一樣漂亮的青年,沒想到談判起來,處處帶刺,一針見血。
Mark說起的過去,讓池宇也不禁有些感慨,時間一晃而過,他也曾是那桌大學生里的一員,做着荒唐而絢爛的夢。
兩人邊聊邊交流最近的會議活動,下周在瑞士召開的FC經濟論壇,池宇和Mark都收到了邀請函,同時,池宇還是演講嘉賓。
“這詞主題準備得如何,Seaver?”Mark很期待聽到池宇的分享議題。池宇手指支起額頭,每個CEO都是公眾演說家,但一個主題重複演說幾次,也很心累。
“別擔心,你的完美主義,就算做重複的事情,也會極致完美。”Mark稍稍環顧這家咖啡店,“其實來這我很意外,我一直以為Seaver你喜歡精緻完美的東西,不論選擇的人,還是你要做的事。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Seaver有別樣的情懷……和以前給我的感覺不同,但我更喜歡……”Mark說,用英文表達就叫fancy。
池宇不動聲色的聽完,把菜單交給Mark,“看來這頓,我必請。”
Mark很高興,粗略瀏覽菜單,發現飲品與甜品的名字都取得很有意思。
兼職店員海薇薇說,那是今天才推出的新品,拉花中間有隻熊和五瓣櫻花圖案,叫做‘春天的熊’。Mark笑問,“設計者很喜歡《挪威的森林》裏綠子小姐?”
池宇卻突然開口,“不對,那隻熊指的是比熊。”他眼睛往上一挑,淡漠的黑眸里有份篤定。Mark說不如打賭,輸的人請客。
池宇一臉高深莫測。“讓我請客也那麼難。”
昨天女孩給他拍下咖啡的照片,已經告訴他,圖案靈感來自那天早上,看到小白頭頂的一撮毛上扎了個花辮子。“春天裏的花和比熊小狗,多可愛啊。”她的聲音還軟軟的記錄在微信里。
海薇薇稍打量這位能說出芽優設計初衷的男人,簡直帥翻了!而且……眉眼和芽優筆下的‘白衣男子’很像,氣質清逸卓然,低眉時燈光映在他烏壓壓的睫毛上,彷彿是從芽優畫裏走出來的美男子。
自從芽優來到小時光擔當‘藝術設計顧問’,客人都很喜歡拉花的圖案。海薇薇非常自豪的向這兩位型男哥哥介紹,設計這個圖案的人是店裏的一位美少女,不過她今天不在。池宇心裏跟了一句:他當然知道她不在。
海薇薇又說,那位美少女設計這個圖案,有其中的寓意在裏面,這杯‘春天的熊’代表‘初戀的感覺’。池宇聞言一怔,臉色都黯了下來,世上有人的初戀是狗……?
店員之後端來兩杯卡布奇諾拉花,一杯‘春天的熊’與一杯‘玫瑰人生’。Mark將其中一杯咖啡推至池宇跟前,“祝你早日遇到命定的女孩,開始玫瑰色的人生吧。”
池宇的唇貼於咖啡杯沿,舌尖瀰漫熊咖啡的味道,他抿起唇角,腦海里轉過一張恬靜怡人的臉……也許,已經遇到了。
*
晚上池宇回到翡翠別墅,小白從畫室一溜煙的跑到客廳,蹭蹭的粘着池宇的大長腿,池宇脫下西裝外套,白襯衫後有層薄汗,他走到畫室門口,如他所料,那位女孩靜靜的坐在畫架前,正在練習畫作。
如果沒有小白的汪汪,池宇會一直待在那,等她忽然發現他的存在,看她眼睛裏星星般閃亮的光,而他鎮定自若,接受她全部的期待。
手裏的蛋糕紙盒遞給她,語氣總是清淡的。“餓了嗎?芽優。”
女孩子對小甜品沒有抵抗力,芽優滿心歡喜的拆開紙盒,發現是小時光里的‘草莓格子蛋糕’,她湊到池宇耳邊問,“今天去小時光了么?”
池宇輕聲‘嗯’了一下。
“那看到小熊咖啡了嗎?”她問得很直接,畢竟昨晚她可是第一個把作品發給他看,池宇長腿隨意的支起靠坐在畫案桌上,看着少女天真可愛的樣子,漫不經心的伸手撩了一撩木花架上的含羞草。
“不僅看了,還喝了。”他雙眸沉靜的注視着她的眼睛,似是無意間回味那份味道。“很奇怪……像把芽優都喝了下去。”
芽優臉蛋唰的一下通紅,緊張又羞澀,那可不可以問,芽優的味道是什麼味道?她問不出口,低頭也不敢對上他視線,卻無預警的聽到他說……
“味道很好。”男人嗓音低沉沉的出現在安靜的畫室里,少女的心都要晃暈了。
真的太令人羞澀了,這句評價讓芽優捂臉蹲在地上。池宇目光里一顫,冰冷的眼裏浮起微妙的溫柔,她的可愛總令他心軟。
“抱歉,我開玩笑。”池宇起身,手掌在她腦袋上輕輕一拍,“不要多想。”
然後他擰了下眉心,怎麼又開起小姑娘的玩笑,這實在有悖於他一向冷靜自持的秉性。垂眸看到她小小的蹲在那,後頸露出白皙的肌膚,池宇立即錯開視線,邁步走出畫室。
芽優很乖,很乖的不去多想,可惜心跳讓她再也靜不下來。忽然耳邊傳來他的腳步聲,沒想到池宇又折了回來,他捏拳在門口敲了敲。“芽優,早點睡,明天星期六,十圈做得到吧?”
呀!星期六的晨跑!芽優一陣風似的從池宇身邊擦過,她臉蛋紅撲撲的回到卧室里鑽進被窩,讓心跳聲漸漸走進夢鄉。如果可以的話,夢到他時,可以勇敢的直視他眼睛說。“沒關係的。即使你開這樣的玩笑,我也不會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