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木之本先生看上去是一位很好相處，很好說話的人。
可是這個人要成為她未來的家教，這讓蝟稍稍放鬆后又緊張了起來，真是不希望木之本先生看到她那糟糕到家的成績啊。
“那麼就來一杯吧！”我妻媽媽忽然的聲音嚇得蝟打了個激靈。
回神后，猛然間聽見自家媽媽這麼豪爽的一句話，蝟的腦袋中走馬燈一般閃現出之前發生的被吐了一身的事情，那可真不是什麼好體驗，尤其是她手不方便清理起嘔吐物來非常的費勁。
“雅，雅蠛……”反應過來的蝟整個人都不好了，來不及顧慮自己手不便的事，條件反射的衝上去單手抱住了我妻媽媽的腰。
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家媽媽飲下服務員早就擺上的清酒，“啊，啊……”
一杯清酒被我妻媽媽豪爽的一口飲盡，小酒杯被她“砰”的一聲砸在桌面上，“哈啊~，真是太贊了——！”她發出了像是大叔一樣的感慨聲，然後又倒了一杯一口乾了。
木之本桃矢是個外人，又是個小輩。他的身份略尷尬，實在是不好意思上前拉住我妻媽媽如此豪爽的飲酒，只能求助的看向一邊已經石化了的小姑娘，道：“那個我妻君？這樣好嗎？不去攔着點。”
“蝟……已經不想再理媽媽了。”雖然很想這樣回答，但是蝟終究沒有將這任性的話說出口。
“媽媽雅蠛蝶喲！最近一次加上這一次，已經是你這個月第二次飲酒了，已經超量了啦。而且你喝多了，我沒有辦法把你弄回旅館了啦。”蝟試圖去奪走我妻媽媽手中的酒杯，卻被驍勇善戰人的動作晃了一下，臉朝下的摔在了墊子上。
“沒事的，沒事的。”不勝酒力的我妻媽媽已經有些醉了，晃悠着手說道：“蝟不用擔心啦，今天有木之本君在這裏，而且只是一小杯而已啦。”
“已經不是一小杯而是兩杯了啦……很失禮啊。”蝟維持着趴着的動作，抬起頭來無奈的小聲嘀咕着。她歉意的看向被卷進這場無妄之災中的人，說道：“真，真的是很對不起木之本先生，媽媽一沾酒……就會變成喝醉的大叔一樣，所，所以……如果今天發生了什麼還請你多多包涵。”
“小哥來喝一杯。”才剛剛說完媽媽就跑出來刷存在感，蝟心累的趴在墊子上捂住了臉。
“媽媽木之本先生還沒成年……”
“那就寶貝來一杯。”
“我還只是國小生……”
“呀噠喲！”我妻媽媽任性的用筷子敲打着酒杯，嘴裏起鬨的喊着：“來一杯！來一杯！”的話。
“媽媽你這樣很失禮啊！會打擾到別人的！”蝟艱難的用單手爬起來，又撲上去要奪走我妻媽媽手中的筷子，結果又被晃了一下，反撲向了桌子上的飯菜。
“危險！”
木之本桃矢在蝟要撞在桌子上前，出手接住了已經欲哭無淚的孩子，將她抱過來問道：“你沒事吧？”
“是……是，謝，謝謝你，木之本先生。”窩在桃矢懷裏的蝟抹掉嚇出來的虛汗，回頭看向呆住面露擔心情緒的媽媽，一狠心，拿了放在桃矢身前已經打開的運動飲料舉起來。
“媽媽！”蝟砰的一聲將運動飲料砸在桌子上，“我敬你！”說完，舉着飲料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
我妻媽媽忽然變得興奮起來，也顧不上蝟喝的是什麼，舉起酒杯道：“蝟！夠意思！”然後跟着自家閨女一起喝了起來。
一整瓶運動飲料被蝟喝下肚后，桌子對面傳來了咚的一聲響。之前還很興奮的人終於被第三杯酒放倒了。
蝟從桃矢的懷裏下來，用手捂着嘴以防止一開口噴出水來，上前用指頭戳了戳自家媽媽的腦袋，確定暈的很徹底已經沒有任何力氣活動了后，才稍微鬆一口氣將嘴裏的水慢悠悠的全部咽下去。
明明沒有喝酒，蝟的臉頰卻在扭頭看向對面正在偷笑的人時，騰的一下紅了。
“那，那個……”雖然糊弄自家媽媽喝醉是個善意的謊言，但是被外人看到她糊弄人的全過程還是覺得很羞恥啊，尤其是這個人是她未來的家庭教師，“我，我……”
蝟真的很希望這裏有洞可以給她藏身。
“呵，抱歉，我剛才發了會呆。”桃矢抬手掩蓋了一下翹起的嘴角，移開了對上蝟的視線。希望他這麼做，能讓眼前渾身像是番茄一樣通紅，快要爆炸的小姑娘冷靜下來，然而依舊沒有任何卵用。
蝟尷尬的笑笑，快速的翻出了我妻媽媽的錢包準備結賬。
“啊，那個還是由……”桃矢反應過來，還沒將“我來”這兩個字說出來，蝟已經將現金遞給了正好路過的服務員。
“結，結賬。”蝟怯生生的聲音讓服務員稍微愣了一下，他看着倒在桌子上的人，還有另一邊想要站起來的少年，再看看眼前紅彤彤的小姑娘，回答道：“是，請稍等一下。”
快速的結完帳，服務員貼心的詢問道：“請問，客人需要幫忙嗎？”說著指了指倒在桌子上的人。
蝟順着對方的指向看過去，看到自家媽媽那個樣子，她嘆息一聲道：“是，是的，能麻煩您嗎？”
服務員和桃矢一人一邊駕着不省人事的我妻媽媽的胳膊，跟在拿着包的蝟身後向著旅館前進，將我妻媽媽這個大型麻煩送上了床鋪。
桃矢去給我妻媽媽洗熱毛巾用來敷臉。
而小大人一樣的蝟，將服務員先生送到門口后，習慣了在國外掏小費生活的她，一點也不吝嗇給了服務員先生一筆可觀的額外收入，“……麻煩您了，打擾到您的工作時間真是不好意思。”
送走了服務員先生，蝟返身回到房間內，正好看到桃矢將毛巾放在了我妻媽媽的額頭上。
蝟上前接過了桃矢手中的工作，幫自家媽媽掖好被子后，她道謝道：“真，真的是給您添麻煩了，木之本先生，媽媽只有高興的時候會這樣……”明明是來見家教的，結果變成了媽媽又喝醉的景象，蝟一點兒也不希望有什麼壞印象留給未來家教。
“不用在意。”桃矢絲毫不在意的輕輕揉了一下蝟的腦袋，手在收回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蝟腦袋上的發卡，讓她的呆毛終於解放的蹦了出來，像是耳朵一樣直了起來。
桃矢呆了一下，又捏了捏蝟的呆毛后，確定那是頭髮不是什麼貓耳朵，才收回手來尷尬的咳嗽一聲，“咳咳，那什麼，因為現在離假期已經不遠了，給你補課也起不了太大作用，所以我就稍微給你留一些作業，等假期見面的時候，檢查一下你的進度，好給你安排學習計劃。”
忽然間轉移話題讓蝟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了，呆愣了一會後，她才明白這是木之本先生在跟她說教學的事情。
“啊！是！”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另一邊壓着呆毛的發卡也崩開，兩隻呆毛一起立了起來，她問道：“那，那個，我需要做什麼？！”
“呵。”桃矢輕笑了一下，借了蝟的筆和紙在紙上寫道：“你日語不太熟的話最好先開始認字，去買一本適合你看的書，一本神話故事怎麼樣？，還需要一本字典……我妻君的英文很好呢，就買一本英日的字典好了。”寫完后，遞了出去。
蝟接過那張簡單的學習計劃，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又一時半會想不出來哪裏出問題了。
桃矢看了一下手錶，發現已經很晚再不走可能趕不上車了，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告別道：“那麼，我就先離開了。假期見了，我妻君。”
“是！”蝟又打了個激靈的立正站好，僵硬的同手同腳的送走了自己的家教。
第二天一早。
在確定了自家媽媽自己在旅館也沒問題后，蝟就拿着學習計劃出門去了。
在大書店買好字典和神話故事書，無所事事的蝟開始在池袋亂轉了起來，不管在池袋的步行街來回走多少次，不管多少次進入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她總感覺今天的自己無法融入進去。
她所看到的人們都是灰白色的，他們匆忙的路過她的身邊，樣貌和特徵轉瞬間就會被人遺忘掉。
坐在欄杆上休息的蝟，有一種整個世界似乎只有她一個人有顏色的錯覺。
世界都褪色變成了灰白色，喧鬧的聲音逐漸模糊，然後聽不見了。
她像是病毒一樣被世界隔離了出來，孤獨的站在街上彷徨着。
“嘎！”落在隱蔽小道內垃圾桶上的烏鴉向她發出叫聲，它撲騰着翅膀飛起來，然後又落下，焦急的煽動着翅膀似乎在催促着蝟快過來。
“怎麼了？”蝟一步步走向了烏鴉所在的地方。
那隻邀請她過來的烏鴉歪着腦袋，飛起又落在了遠一些的地面上。
疑惑只在蝟的心裏一閃而過，她便跟上了發出邀請的烏鴉。就這樣，她離開了人多的大路，逐漸向著人煙稀少的小路走去。
蝟離開大路沒多久。
幾個看起來是夥伴的人便走到了她站着的位置，落在最後走的金髮的少年發出不爽的嘖聲，他小聲抱怨道：“為什麼我們要來池袋啊！不是要去找那個啥海鮮來着，喂小柿子，那個人叫啥來着。”
“沢田綱吉。”他旁邊的少年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回道，緊接着解釋說：“因為骸大人想見見池袋的哪位有名的人，所以我們才會來這裏。”
“嘖。”金髮的少年很不滿的憋憋嘴，再也沒說什麼了。
打頭的深藍發的少年忽然停下，扭頭看向蝟剛才進入的小道口，輕笑出聲道：“沒想到池袋相當的有趣呢。”
“骸大人，怎麼了嗎？”金髮少年疑惑的也扭頭看向小道，卻沒發現任何問題。哪裏安安靜靜的，除了有落在地上的黑色羽毛外，什麼人也沒有。
“不，沒什麼。”深藍發的少年收回視線，一點兒也沒有要追進去一探究竟的想法。畢竟他剛才所感應到的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波動。他可不是什麼好人，不會對誤入進絕對領域的孩子施以援手的，只希望那個孩子在裏面別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
“走吧，去見見哪位池袋有名的人物，他說不定會對我們有用。”深藍色頭髮的少年最後斜了一眼平靜的小道，帶着兩個夥伴追上走在前面的夥伴離開了。
另一邊。
蝟一路跟着烏鴉來到了一座歐式建筑前，房子被木頭柵欄圍起來，進入院子后，地上鋪着的是石子路，而房子內里是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古風日式的裝潢。
烏鴉一路引着蝟來到了後院。
日式風格的廊下坐着一位穿着淡藍色水紋路和服，長相十分漂亮的黑髮女人。她慢慢的轉頭看過來，發現站在一邊呆住的蝟與她肩膀上的烏鴉時，笑着說道：“哎呀，真是少見呢，你居然會來寒舍。”
蝟並沒有回答眼前女人的話，只是獃獃的望着她。
這樣賽過自家媽媽的大美人她還是第一次見！黑長直的頭髮，慵懶的樣子和舉手投足間的成熟氣息，真是一位漂亮的女士。
“怎麼了嗎？”
“啊！”反應過來對方在跟自己說話，發覺自己這麼赤條條打量對方很失禮的蝟緊張的說道：“那，那個……對，對不起！是這個孩子引我進……不，我是說，沒您同意就隨便進來，真的是失禮了，我立刻就走。”
“我知道的，是那個小傢伙將你帶到這裏來。”廊下的人微笑着出聲安撫慌亂的蝟，她自我介紹道：“我叫做壹原侑子，與現在的你的這種形態還是第一次見面呢。”
“這種形態？”蝟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人，才反應過來，原來之前那句話打招呼不是對烏鴉說，而是對她說的。看着對方那麼平靜的表情，蝟微妙的居然覺得不再緊張了，很正常的說話道：“我叫做我妻蝟，你好壹原歐……桑。”
“叫我侑子就行了。”
“唉，這不太好吧。”一上來就叫人名字什麼的，讓蝟稍微有些不太習慣。
壹原侑子卻並不在意的說道：“沒事的，我希望你能那麼叫我，被稱作壹原桑讓我稍微有些齣戲。”
“呃，那麼侑子桑？”
“是，蝟醬。”侑子笑着回應了。
第一次被剛認識的人叫名字，讓蝟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可是看到壹原侑子那張帶着戲謔笑容的精緻的臉，她忽然又有一種自己似乎被耍了的感覺？
“過來坐吧。”壹原侑子輕輕拍打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位置，注視着蝟坐過來后，將手邊裝草餅的小碟子遞了過去，“吃吧，你喜歡小零食對吧。”
“啊，是，謝謝。”總感覺自己什麼都不用說，對方似乎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雖然很詭異，但蝟並不覺得害怕。心情還十分愉悅的咬着草餅，還拽下一小塊分給還在她肩膀上停留的烏鴉。
侑子拿起茶杯來喝了一口，看着對面一點點啃完草餅的人問道：“真的是很少見呢，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嗎？”
將最後的一點兒草餅給了烏鴉，蝟終於問出了自己一進來這裏的疑惑道：“對不起，請問……我以前認識侑子桑嗎？總感覺很奇怪，為什麼侑子桑會知道我喜歡零食，還有……”
“還有那好像是久別好友的口氣嗎？”侑子微微一笑的補充道。
“是的。”
“我認識很多人，你，或者該說你的前世跟我的關係還不錯。雖然你的外表已經改變了，但只要靈魂沒有改變的話，對我來說還是曾經認識的摯友。”侑子拿出自己的煙袋，剛點上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向身邊的小傢伙，難得將飄出煙香的煙袋放在了一邊。
聞到煙香的蝟下意識的提醒道：“侑子桑，抽煙對身體不好。”說完后，連她自己都愣住了，她為什麼會這麼順暢的說出阻止的話來。
蝟想要道歉，卻在扭頭看到侑子呆住后，忽然大笑的樣子停下。
“哈哈哈，果然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侑子將煙掐滅放在了一邊。
“嘎啊！”吃完草餅的烏鴉大叫着，煽動着翅膀吸引了侑子和蝟的注意，它用翅膀輕輕拍打着蝟的腦袋，似乎在提醒着她們還有正事。
反應過來的侑子說道：“是啊，代價也收到了，要先把你的事情解決了才行呢。”
“代價？我的事？”蝟很疑惑，“可我並沒有什麼事啊，字典也買了，書也買了，剩下的只有等木之本先生來教我。”
“木之本？”侑子重複着蝟的話，笑着說道：“呵呵，是嗎，是木之本嗎。”
侑子站了起來，走到櫻花樹下折了一根還沒開花的枝子遞給了蝟，“拿着吧，還有你肩膀上的孩子，也一併帶走吧。雖然不適合給現在的你，但是總有一天你會需要到它的。”
“不久的將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蝟獃獃的捧着櫻花枝子，耳邊還回蕩着侑子的聲音，她後知後覺的望向身後，本來該有一座歐式建築的地方變成了一片空地。奇妙的她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有一种放下重大的事情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蝟扭頭看向又落在了自己肩膀上的烏鴉，“萬幸，我爸爸對鳥毛並不過敏。走吧，我們回家吧。”
“嘎啊！”烏鴉很高興的拍拍翅膀飛起來，帶着蝟返回了池袋喧嘩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