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若木花現
天婈只好再走出去吩咐幻兒讓廚房多炒幾個菜。
不過最後這幾個菜都白炒了,哦,不,沒白炒,進了毛團兒的肚子也比便宜了紀長安好。開飯之際,薔花苑的丫頭急匆匆地跑過來找紀長安,說是如月夫人忽感身體不適,請少莊主儘快去看看。
紀長安一句話都沒說就風風火火地走掉了。
幻兒再次向天婈投來無比同情的目光,並支招:“下次那三夫人再這樣使壞,小姐您就當場裝暈倒,死死抓住姑爺不放他走。”
天婈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放嘴裏,問:“你怎麼知道她是在使壞?”
“很明顯啊,她知道姑爺來了朧月閣,就故意裝病叫走姑爺,戲檯子上都是這樣演的。”
天婈敲着筷子教育她:“那些誆騙無知婦孺的戲少看些,不是親眼所見的事不要瞎揣測,就算是親眼所見的事也未免就是事實。”
那丫頭嘟着嘴小聲嘀咕:“上次您還問我哪家戲班子這種戲演得好呢。”
天婈裝作沒聽見,又夾了筷紅燒肉,問她:“你先前做出那些擠眉弄眼的動作是何意?”
幻兒說:“我就是想告訴您,姑爺好不容易來一趟,您千萬得把握住機會,好好相處,不要惹他生氣。還有就是,我沒有告訴姑爺夙公子他們來找您的事,您千萬別主動招了,您單獨招待男客,又是那麼俊俏的,被姑爺知曉了,怕是要生氣的。”
原是這等意思,虧她思考了很久,甚無趣,她不曉得在乎才會生氣,不在乎何氣之有?
按照戲檯子上演的,男主既已被寵妾使計弄過去了,勢必會留在那裏吃飯,再一夜溫存。如今秦如月雖有孕在身,一夜溫存不了,但吃個飯肯定是可以的。
誰想待毛團兒將剩飯剩菜一掃而空后,紀長安又回來了,望着滿桌狼藉,問:“菜呢?”
天婈跟幻兒都沒料到他還會再回來,兩眼對望,怔了又怔。
最後還是天婈說:“都被毛團兒吃掉了。”
紀長安皺了皺眉頭。
天婈見他臉色不大好,估摸着他還餓着肚子,是以心情不好。因擔心他遷怒毛團兒,遂瞅了瞅桌子,拿起盛紅燒肉的碗,道:“還有點湯,你拿飯泡泡,好歹還能填個肚子。”
紀長安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狠狠瞪了她一眼,甩袖走了。那甩袖的姿勢蘊含憤怒,頗有威勢,又不失美感,大約是甩得多了,練出來的。
幻兒戰戰兢兢地埋怨她:“小姐,那是豬狗才吃的,您怎能讓姑爺吃那東西呢?”
完了又懊惱不已:“都怨奴婢,就該備幾個小菜留着,姑爺走時也未說不回來吃飯。”
接着琢磨着制定計劃挽回她家姑爺的心:“日後三餐奴婢都讓廚房準備兩份,說不準姑爺什麼時候就來了。聽說姑爺喜歡拿翡翠菜過粥吃,奴婢明日就腌制一些放着。這兩日暑氣大,宜清淡,要不奴婢明日熬些百合蓮子羹,小姐您給姑爺送過去?”
天婈打個呵欠,說:“洗洗睡吧。”
等待,約莫是世上最煎熬的事。
算算日子,再如何耽誤,蘇夜黎也該來了。就算他不在天上,咘咘也會稟告她母后,母后亦會派人來接她。
可已大半個月過去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天婈心下焦急,常望着天空發獃,日子漫長而無趣。實不知人間女子是如何打發這閨房寂寞的,只能關在家裏看書繡花餵魚,再沒其他樂子。她甚是想念以往的逍遙歲月,或找蘇夜黎到無涯池旁下一盤棋,或去二哥那裏邊蹭桃花酒喝邊看他舞劍,或獨自跑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去領略那山川美景,或帶小拾去人間魔族品嘗各地美食。何其瀟洒,何其悠哉!
越想越覺得如今的日子凄慘,真不是神仙過的。
倒是紀長安與他那位愛妾,替她打發了不少無聊時光。
一個沒事找事,一個無事找茬。紀長安那日鼓氣離開后,沒出三天,又頻頻往朧月閣跑,有時小坐一會,有時會留下吃飯。天婈跟他沒什麼話好說,只拿他當根柱子,並不太影響生活質量。他倒沒話找話與她說,有一回還問她要不要去靈山住幾日,被天婈警惕又硬氣地給回絕了。
而只要紀長安來了,薔花苑那個必出么蛾子。短短時日,已暈倒三次,咳血兩次,愛孫心切的紀家主母急得焦頭爛額,勸不了紀長安,只好隱晦地來勸天婈少使些手段,好讓薔花苑那位舒坦點。
誠然她並未使什麼手段,她還是點頭應聲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從容應付,平淡的日子裏略添了些趣味。只是天婈不明白,往常愛妾如命的紀長安公然違抗愛妾心意,頻頻來找她這個素來厭惡之人的原由是什麼。
難不成是他們的愛情到了平淡期,需要找個人來醋一醋,刺激下已麻木的感覺,再轟烈一把?
她倒不是很介意做這個好人。
因一直等不到來接她的人,天婈又恢復了打坐修鍊,加上夙野送她的那塊玉髓靈力充沛,帶在身上事半功倍,元神漸漸康復,玉璃月這身體也跟着好了起來。
一日早起,天婈照例對鏡梳妝,鏡子裏,玉璃月那張臉膚白貌美,只是額間多了個東西。天婈以為是沾到了什麼髒東西,拿手去擦,卻怎麼也擦不掉,又拿水洗,卻也洗不掉,只好拿頭飾遮住了。又過了幾日,那東西越來越大,形狀越來越明顯,她才恍然,原是她本尊的靈力逐漸恢復,額間那朵自幼就有的若木花印記漸漸隱現了出來。
這朵印記雖是自幼就有,卻不是天生的。聽大哥說,她長到八百歲時,突然生了一場大病。病情來勢洶湧,且異常古怪,天庭的御醫們全都束手無策,天後偷偷流了好多眼淚。可恨的是,那些御醫醫術不昌也就罷了,還在她身上各種試藥,導致病情越發嚴重,差點一命嗚呼。幸好最後鴻鈞老祖帶了個白衣少年趕到,將她帶離天庭,住到玉京山上,花了三百年的時間替她醫治,她才撿回一條命。
病好后,額間就多出了這個還算漂亮的印記,鴻鈞老祖研究了半天,說這是若木花。
若木樹是生長在日出之地最高的樹,樹上開滿一串串胭紅色的花,遠遠望去,皆以為是天邊的彩霞,灼灼燦爛。
那個白衣少年就是蘇夜黎。
猶記得,玉京山上遍植梅樹,暗香浮動,翠碧欲流,充斥着靈氣。因怕天婈煩悶無聊,蘇夜黎捉了兩隻梅花鹿養在山上陪她玩,那鹿與一般的不同,嬌俏可愛,鹿角碧瑩,能聽人語。
一日天婈精神尚好,興緻勃勃地替它們起名字。彼時天後還沒有請先生教她讀書,是以這名字起得甚偷懶,甚沒文化。
一隻叫小梅,一隻叫小花。
蘇夜黎笑着念了兩遍,誇她起得好,甚好記。兩隻小鹿見蘇夜黎說好,也齜牙咧嘴地繞着她轉圈,表示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