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鳥殷勤
天婈在朧月閣躺了三天三夜。
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靈力全耗費光了，身體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這三天沒人來煩她，聽說她病了，紀母遣人送來一大堆補品。同時不知何故，小廚房的伙食突然改善了，不再是白飯菜乾。秦如月鬧了一場，沒得到任何好處，倒跟自家丫頭產生了間隙，第二天一早嚷着說頭疼肚子疼，纏着紀長安帶她去了靈山。
幻兒因感念天婈對她的維護，伺候得更加盡心儘力，每頓都給她做紅燒蹄髈。吃得天婈滿肚油水，屁股大了一圈，不得不下床活動活動。
山莊東南角有塊空地，種滿了藍色的重瓣草麝香，風景甚好。離朧月閣也不遠，走上幾百米便到了，天婈常常在飯後往那走一走。
微風拂過那片藍海，甚香。
今日，她才走到半路，忽然一陣藍光從頭頂飛過，幻兒大聲叫道：“小姐快看，那是什麼？”
天婈順眼望去，不禁大喜。只見一隻青藍色的大鳥停在梧桐樹上，神氣地將她們望着。陽光照得它的羽毛根根發亮，花紋艷麗，喙跟兩隻爪尖通紅似火，腳上掛了只精緻的鈴鐺。幻兒瞪大雙眼驚嘆道：“好漂亮的鳥啊！”
當然漂亮了，傳說中的青鳥，天庭的送信使者。到了晚上渾身會變得通白，翅膀散發出藍色光芒，飛行的時候似一團火焰，安靜的時候嬌憨可愛，玲瓏可人得很。
梧桐樹下有塊削平的石頭，天婈挪了兩步腳過去坐下，朝幻兒道：“你去把我的扇子取來，我在這歇會。”
幻兒應聲走掉后，天婈理了理衣裳，朝青鳥招了招手，“下來。”
青鳥看着下面那個青衫女子，歪了歪腦袋，不理她，卻也不離去，圓溜溜的眼睛裏充滿了疑惑。天婈笑了笑，仰頭朝天短促地叫了三聲，青鳥愣了愣，扇起翅膀直撲下來，歡快地繞着她飛了兩圈，最後停在她肩上，發出清脆動聽的聲音：“三公主，你沒死啊？我說怎麼有股熟悉的氣息呢？”
天婈感嘆了聲運氣真好，道：“還是你的鼻子尖，若換作其他青鳥，約莫並不能認出我來。好久不見啊，咘咘。”
咘咘開心地撲扇着翅膀：“這下可好了，王母不用傷心了，十殿下也不用整日哭了。”
青鳥口中的十殿下是天婈最小的弟弟，自幼由天婈撫養長大，姐弟情誼深厚。天婈身亡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遂問青鳥：“小拾除了哭，其他還好吧？”
青鳥道：“殿下放心，有天後照顧着，十殿下一切都好。天上新來了個叫華玉的仙子，被天君封為羽衣仙君，她與十殿下頗有緣分，常帶着他一起玩耍。”
天婈放下心來，小孩子只要有人一起玩，便很快忘記悲痛看。她吩咐青鳥：“我如今靈力盡失，你去華瓊殿找蘇夜黎，告訴他我在這，請他來一趟。”
咘咘鄭重點頭道：“殿下放心，我一回天庭立即去。”
交代完正事，咘咘又嘰嘰喳喳地告訴天婈許多事。比如天庭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罕見大雪，下了整整七天七夜。比如魔族王上留下了白虛刃卻沒有接走夙媚兒，比如她的遺體被安置在無塵洞中的千年水晶棺里，曾有賊人妄圖進入無塵洞盜取水晶棺被蘇夜黎打得魂飛魄散。
天婈一面聽一面唏噓，那賊人實在太笨了，要知道那千年水晶棺又大又重，就算他扛出了無塵洞，也扛不出南天門。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僥倖扛出了天庭，也賺不了幾個銀子，那玩意出了天庭就一廢料，成本又大，還不如偷些珠寶來得實在些。
聊了許久，天婈才想起來問：“你怎麼會在這裏？”
咘咘說：“自然是送信來着，太上老君有封密函讓我交給紀莊主。”
天婈“哦”了一聲，念叨了一句，“又在浪費銀子了。”
太上老君是個和藹又可親的老神仙，除了煉丹跟管閑事外，最大的癖好便是寫密函。
不論大事小事，他都要裝在密函里傳送，後來由於他的密函實在太多，信使常常分不清哪些是他私人的，哪些是公辦的，嚴重擾亂了天庭情報處的工作，遭到情報處管事二郎神的投訴，他便在信封外面加了署名，自稱李先生。這樣的密函，天上地下能找出幾萬份來，幾乎每個神仙都曾收到過。
有一回他寫給灶神的密函被一隻山妖截獲了，那山妖是個頗有見識的，見到李先生三個字，喜得樂不可支，以為得到了什麼重大敵情，巴巴地派了數百位手下連夜護送到魔族王宮。結果那封得嚴嚴實實的密函裏面只寫了幾個字：速求紅燒獅子頭秘方。
那山妖得知后，氣得當場吐血而亡。
從此以後，三界再無誰對太上老君的密函感興趣，左右不過是些侍花弄草類的雞毛蒜皮小事。
天婈受掌管天庭財政的趙玄壇所託，曾隱晦地勸他，既已如此，不如改用普通信件，可以大大降低成本，為天庭節省點開支。
結果他一本正經地搖手道：錢財可以賺，風格不可破，不可破。
天婈很想提醒他，錢財都是旁人在賺，他並未賺過一兩銀子。可見他頭髮花白，白須飄飄，實不好意思跟這樣一個老人家提賺錢之事，只得作罷。
天庭上，正在對那名叫華玉的羽衣仙君交代大事的太上老君忽然打了個噴嚏，“誰在說我壞話？”他揉了揉鼻子，繼續壓低聲音說道，“你找到混元珠后，萬不要擅自行動，立即回來告訴我。”
華玉點了點頭，烏溜溜的眼睛轉了兩轉。
葭瑤殿裏，十殿下天璣看到一株海棠開花了，不禁想起他三姐姐為那海棠澆水的樣子，雖然瓦瓦一再保證那是他因思念過度而產生的錯誤記憶，三殿下從來不會給花草澆水，天璣還是搬了張小板凳坐在海棠樹下流起眼淚來。
華玉過來的時候，他正哭到動情處，嗚咽聲從嗓子眼裏一聲比一聲高地抽出來，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瓦瓦見他哭，也蹲在牆角跟着哭。
華玉彈了彈鞋子上的灰，掩上門，道：“殿下，咱們不哭了，三殿下也許還有救。”
“當真？”天璣線簾一般的淚珠馬上中斷了，瓦瓦也迅速從牆角挪了過來。
華玉望着瓦瓦，先道：“從前我聽人說過，葭瑤宮靈氣充盈，非其他宮殿可比，連牆角一棵萬年不開竅的榆樹都能修鍊成仙，今日我才知曉那棵榆樹原就是你，不怪你總偏愛那牆角，原是故土情深。”
瓦瓦抹了抹腮幫子上的淚珠，憨憨一笑：“見笑了。”
華玉端了端神色，鄭重道：“今日太上老君將我喚去，吩咐了我一個秘密任務，讓我下凡查訪混元珠。老君沒告訴我緣由，我卻無意中在門外聽老君與坐下童子說起，當日隨同三殿下一起消失的還有混元珠，並且他推算出三殿下魂魄未散，只是他還不確定，不好張揚，怕大家落個空歡喜。”
“混元珠？”那一大一小異口同聲地驚詫道。
華玉點點頭，道：“我特意去藏書閣查了典籍，那混元珠原是上古寶物，大小若雞子，顏色淡黃，撲鼻馨香，帶在身上可以驅蟲避毒，還能調溫避水火。除此之外，它最大的作用便是聚魂集魄，只要魂魄尚在三界，它都能將他們齊集。若是魂飛魄散之際遇到混元珠，亦能將其凝合併修補。”
瓦瓦聽到這，臉上已露出驚喜之色，歡呼道：“殿下身上確實有一顆那樣的珠子，是夜黎神君送給她的，殿下為此開心了好幾日，對那珠子異常珍惜，不論何時都隨身帶着。”
華玉道：“若真是這樣，那三殿下或許還活着。當務之急，我們要趕快找到混元珠。”又道，“不過太上老君似乎不希望這事被其他人知曉，他囑咐童子不得外傳，也不對我說明原因。且這麼大的事他只派我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仙去辦，似乎是不想被人察覺，我感覺他像是在......在防備着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