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徐民安導演回了橫店后，劇里最重要的兩位男演員也在同一天相繼到達。

大上午，沈姜在棚里弄妝發，為拍定妝照做準備。

化妝師等人費時費力，花了好一番功夫，完成後不由得圍着她嘖嘖贊了好久。底子好，又年輕，若是在這部電影裏表現出色，未來不可限量。

飾演宣帝姬妾的女演員們順着話頭，也附和着誇了幾句，唯獨坐在最裏面的關晴眉目懶散，一臉無聊地玩着手機。

沈姜笑笑，沒放在心上，提着裙擺去拍照。

定妝照很快拍完，李副導演來喊，說是讓她去見徐導演，她立刻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休息室的門上貼着寫有‘閑人勿進’的紙，沈姜輕輕叩了叩，得到許可后，推門進去。

除了徐民安，還有另一個人在。

“來。”徐導演給她介紹，言簡意賅，“這位是演宣帝的段喻。”

沈姜問了聲好，握住對方伸來的手，三秒后禮貌鬆開。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段喻真人，明明已經二十七八的年紀，卻滿含少年感。

她不是他的粉絲，但時常被新聞轟炸，也有些了解。

除了引人猜測紛紛的神秘家世，段喻出眾的外形也一向是被人熱議的重點，說起‘英俊、陽光、痞帥’這三樣，圈內至今沒有能取代他的同類型男明星。

一出道便紅透半邊天，人氣至今高居不下，每年有新劇捧紅新人演員時，媒體總愛拿他出來比較，而他的粉絲，從數量和戰力上，和各個階段爆紅的‘小鮮肉’相抗衡，也從來沒有輸過。

就像憑藉《秀麗天下》男主角大火了一把的新晉人氣小生周瑞陽，前段時間在某個典禮上和段喻撞衫，周瑞陽的粉絲自詡自家偶像如今風頭無兩，在微博及各大論壇上氣勢洶洶地掐段喻，不想，結果卻反被段喻粉完虐，還被路人網民嘲笑了好幾天。

段喻從前的工作重心在電視劇方面，這兩年轉戰大熒幕，雖未拿過電影獎項，但一直以來主演的電視劇、參演的電影，成績都不錯，所以電影圈有不少重量級導演開始向他拋出橄欖枝。

就好比徐民安，他的考量沈姜能懂一些。

陸柏庭有演技，票房號召力一向不錯，大範圍內有保障，而段喻在年輕人群中所具備的粉絲效應，能為《龍潛》吸引到很多平時不太會走進影院看這種題材的觀眾。

雙贏，不，多贏。

沈姜有點慌。搭檔的主要兩個男演員，一個是影帝，一個是男神，她和他們還都有肢體接觸的戲份……

真怕粉絲扎她的小人啊。

斂好多餘心思，沈姜認真聽導演說話。徐民安話不多，挑要緊的說完了，定下晚上研討劇本的時間，便讓他們各自回去。

臨走前，段喻看向沈姜，沒有伸手，只是淡淡地，又問了聲好，“接下來的日子，合作愉快。”

沈姜誠懇頷首，“合作愉快，段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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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幾位主要演員聚集在徐導演的總統套房裏，參與劇本研討。

進組這麼多天，沈姜終於見到了陸柏庭本人。

身姿挺拔，眉目俊朗，一身休閑秋裝打扮，氣質清冷疏淡，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往那一站，連號稱‘顏值殺器’的段喻也無法遮蓋他的光芒。

握上那雙厚重微糲的男人大掌時，她忍不住咽了咽喉嚨。

還好，她以絕對尊敬的後輩姿態微垂着頭，沒人注意到她細微的情緒變化。

徐導演一一做了介紹，簡短寒暄過，眾人在長桌邊落座。從陸柏庭開始，他讓每個人都闡述一下自己對所飾演角色的看法，再一個一個深入討論。

沈姜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充分，劇本上關鍵地方全都用紅筆批註了，然而不小心瞥見陸柏庭的劇本，上面一片一片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她霎時愣了愣。

看看他的，再看看自己的……感覺就像學霸和學渣對比，不說天分，勤奮程度完全被人吊打。

沈姜低咳一聲，默默把自己的劇本拿起來。

兩個多小時的討論結束，臨結尾，徐導演確認流程：“後天正式開拍，幾個大場景要再準備一下，到時候調度起來方便。先拍幾場平王和綠綺的戲，柏庭，你那邊有問題沒？”

“沒有。”說起工作，陸柏庭的表情永遠專註而認真，“我隨時可以。”

徐導演拍板：“行，那就這樣定了，今天先到這裏，大家都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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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劇本研討會，和前一天一樣，九點多時徐導演就讓大家解散。

沈姜回到房裏，洗漱過後，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

……在《如妃傳奇》劇組裏第一次拍戲都沒像這麼緊張過。

輾轉反側，實在無法入眠，沈姜起床披上外套，拿上錢包出門。受陸柏庭劇本的刺激，她一整個白天都窩在房間裏‘用功’，午餐和晚餐都沒好好吃，這麼幾個小時過去，肚子有些餓。

她記得附近不遠有條街，最靠里的那家店做的烤魚很好吃，上一次來拍如妃的時候她嘗了兩次。

她不容易吃胖，綠綺又是個不需要過於骨感的角色，所以不用計較着節食。

到了店裏，沈姜懶得上樓進包廂，在一樓角落佔了個位置，她對斤兩沒有概念，索性|交給老闆負責，只說要一條夠一個人吃的魚，怕長痘，特意囑咐不加辣。

今天沒什麼客人，一樓除了她，只有對角處坐了一桌姑娘，似乎是一群駐紮在橫店的群演。

那群姑娘吃到尾聲，見這時候店裏除了一個單獨的女客，沒別的人，便大膽聊起了八卦。

橫店不大，來做群眾演員的橫漂卻不少，混到大特約演員，一天下來能掙個五百到八百，但實際上大多數群演都只能勉強掙扎在溫飽線，很多人靠着那點微薄的跑龍套收入，連痛快吃頓肉都不敢。

那一桌姑娘的生活質量大概不錯，喝了點啤酒，時而激動時而憤懣，聊着在各個劇組串場時的見聞。

沈姜等餐無聊，不知不覺聽她們聊起來，只是沒想到幾句話的功夫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前段時間播的那部秀麗天下，當初來橫店拍的時候我進組跟了兩個月，我跟你們講，那個女主角溫以嬌……她當時還沒紅，人就特別拽！那天在廊下休息，和我們一起跑戲的幾個女孩子裏有兩個覺得她長的好看，就去找她要簽名，結果啊，她坐在椅子上玩手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說話的女生撇了撇嘴，“那兩姑娘見她那樣就說不好意思打擾到她了，然後趕緊回來，可她不簽名就算了，還讓她助理過來趕人！大家都知道，橫店這些橫漂平時在片場等戲不都自帶小摺疊凳嘛？她的助理偏說我們在那坐着吵到主演，把我們十幾個跑戲的全趕到大太陽底下，我們那天等了四個小時，白白曬了四個小時！後來現場統籌出來還問我們一群人為什麼不在廊下坐着等……真的氣死了！”

“溫以嬌居然這樣？難怪佳佳回來也不高興，她不是和你一起跟的秀麗天下劇組么，不過她說的不是溫以嬌，是那男主角，就現在很紅的那個周瑞陽。她說那次她們幾個人好好的坐在桌邊玩手機，和周瑞陽隔着距離，他非覺得她們在偷拍他，然後讓他的助理過去訓人，說什麼‘別再拍了，再拍沒收手機’，還有什麼‘和導演說一聲讓你們以後在橫店接不到通告’之類的話。切，真當橫店演員工會是他們家開的啊！”

“這劇組男女主演都是奇葩啊……還好那天劉群頭髮通告的時候我在跑別的戲沒去。”

“就是啊，他們劇組給的通告費又不多，伙食也一般，氣都氣飽了……”

魚還沒好，老闆給沈姜上了一碟小菜，她說了聲謝謝，夾了一筷子送到嘴裏細嚼。

那幾個群演姑娘說的事，周瑞陽是不是真的那樣不清楚，但是溫以嬌，她確實有可能做得出。

當初大一開學分寢室時，因為她們那一屆學生人數關係，其他人都是四人一間，沈姜和江謠趕巧被剩下，兩人分了一間。

溫以嬌不願意四個人一起住，想和江謠換，江謠不肯，言語間起了點爭執。

沈姜看她們越說火藥味越重，出來打圓場，結果溫以嬌恨恨甩了個白眼，把她們兩一起記恨上了。

再後來，沈姜和江謠的專業成績一路領先，於是久而久之，因口頭摩擦產生的不快漸漸複雜化，溫以嬌看她們兩個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江謠和前男友戀愛時，溫以嬌還曾試圖染指，只不過比不上關晴有本事，沒能得手。

那之後，她們仨的梁子就徹底結大發了。

吃了幾口小菜，又聽那桌姑娘繼續聊：

“說起架子大的，我之前跟過一個組，男主角是段喻，他也有點嚇人啊，每次在片場看見他，要不是懶懶沒睡醒的樣子，要麼就是冷着臉表情可怕，我們一群跟組的都怕他怕得不行，一碰上就趕緊縮脖子躲開……”

“那也比秀麗天下的那兩個好！段喻臉臭，可人家至少不會讓助理趕群演，也沒自戀到以為誰玩手機都在拍他！”

“哎，那些明星不都那樣，真正好的有幾個喔……”

繼續往下閑扯幾句，那桌女生聊夠了，招手買單，起身走人。

只剩沈姜一個客人，魚終於做好，她收了聽八卦的心思，趕緊嘗了一口。味道和上次吃的一樣，誘人食指大動。

她忍不住對旁邊整理啤酒箱的老闆稱讚：“老闆，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我上次吃過以後就一直記着，這回來了，大晚上想到你們家的魚，饞的都睡不着！”

老闆一聽，笑得極歡，實力自誇：“還別說，好多人都和我說過，你看那邊那面牆，上面貼的全是明星合影，他們個個都說我的魚做的好！”

沈姜笑道：“我上次來就注意到了，不過沒仔細看。”

“你有興趣可以瞧瞧……段喻你曉得不？昨天就來我店裏吃魚了，他每回來橫店啊，幾乎都會到我店裏來兩趟，至少兩趟！”

沈姜對段喻不感興趣，沉默幾秒，狀似無意地問：“那麼多明星，那……陸柏庭有沒有來這吃過魚？”

“陸柏庭？”老闆嗨了聲，“那面牆上最左邊掛的就是陸影帝的照片，我還有他的簽名呢！”

沈姜一愣，無奈失笑。早說呀，早知道她就先問問他來這都吃什麼再點菜……

老闆問：“小姑娘喜歡陸柏庭？”

“嗯，喜歡。”

“那倒蠻好的。”老闆在橫店這個影視基地長期浸染，聊起明星粉絲的事，一點也不脫節，感慨嘆了聲，“像往常來旅遊的小姑娘到我店裏吃飯，都喜歡聊些當紅的什麼小鮮肉，過一段時間就換一個，來得快去的也快。”

“我不喜歡別人……”

沈姜幽幽似答非答，看向那面牆，視線聚焦在之前沒有注意的地方。

那張合照里，高大的男人淺淺帶笑，沒了談劇本時所見的嚴肅，氣質清冷卻溫和。

“我只喜歡他。”

記得在學校時，老師曾在課上講過，一九九四年對於電影史來說是黃金的一年，許多經典名作齊齊誕生，諸如《阿甘正傳》、《肖申克的救贖》、《這個殺手不太冷》……等等等等。

可她最喜歡的年份卻是一九九五。

那一年，她出生。

那一年，十三歲的陸柏庭參演了人生中的第一部電影《明日再見》，憑藉在片中的出色表現，他得到了觀眾和電影圈的一致認可，並榮獲那一屆金像獎最佳新人。

——或許是有緣的。

她曾在日記里這樣寫過，並且堅信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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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外停了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老闆娘一招呼，老闆馬上停止閑聊，出去迎接客人。

沈姜從思緒里回神，默默動筷吃魚。

夾了兩口，門外走進來兩個人，其中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出聲，“沈小姐？”

沈姜抬頭一看，愣了。

叫她的人是陸柏庭的助理周雲，劇本研討會時見過面。

陸柏庭的經紀人不在時，他一向和陸柏庭形影不離，負責一切事宜。

既然他在這裏，那……

走在周雲後面的男人戴着帽子，聽到周雲的話，稍稍拉高帽檐，露出眼睛，抬眸看向她。

果然也在。

沈姜擱下筷子騰地站了起來，“陸老師。”

前幾分鐘還在肖想人家，轉眼就碰上了本尊，這尷尬的。

沈姜正等着陸柏庭他們上樓好趕緊走人，誰知熱情的老闆半路殺出，樂呵呵跑過來湊熱鬧。

“陸老師你們認識？這個姑娘剛剛說她可喜歡你了，什麼什麼流行的小鮮肉啊全都不喜歡，就喜歡你一個！我還以為是粉絲……你們原來認識啊，那真是巧了。”

被、被幫着表白了？！沈姜當場獃滯。

對上陸柏庭微微一怔的目光，下一秒，她的耳根唰地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