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勤王
聽貞書這樣答,蘇氏才又道:“要我說黃了好,蘇姑奶奶真是神一樣的人,你都瞞着我的時候,她就知道你與那太監有勾扯,就我是個死人,一絲兒了不知道。如今她認識一個應天府的府尹,端滴一表人材,因夫人癆病快死了要個續弦,只要模樣兒不撿名聲不看腳形的。我欲要答應了去,你看如何?。”
貞書病還沒好,不願叫她再生心思,一口回絕了道:“我這輩子再不會提嫁字,你也莫要再為我操心。”
蘇氏如今叫這幾個女兒折磨的沒脾氣,嘆道:“大好的前程你不要,我又能怎樣。路在我鋪,走還是需要你們自己,若一個二個皆這樣,我也懶得管了。”
次日一早,貞書早起穿好衣服下了樓,問貞秀道:“如今幾月里?”
貞秀道:“你竟是睡昏了,明天就是八月十八,什麼日子。”
貞書長長嘆氣,她在床上將近睡了兩個月,名聲起了又漸落,婚事差點成了最後又沒了,如今也仍是一無所有。她綰高了頭髮與貞秀兩個出門到了醉人間,自己到那龜公面前拱了手道:“兩位,我們須得上樓去找位樓上的姑娘,還請行個方便。”
這兩人是見過貞書的,以為仍是書畫生意上的事情,況貞書如今名聲太大,他們也放了十二分的尊重出來,伸手請了道:“宋小掌櫃裏邊請。”
貞書帶着貞秀上了樓,直到了那自己曾去過的妓子房門口,敲開了門好言問道:“姑娘,你可曾收過童奇生送的一方肚兜?”
那姑娘是玉逸塵的眼線,只是呆在這樓里卻不認得貞書,自脖頸上往下摸了道:“不但收了,正戴着了。”
貞秀急的大哭了起來。貞書伸了手道:“那就請解下來,那上面還綉着我妹妹的名字,姑娘戴着怕不合適。”
那妓子回頭哎了一聲道:“你家夫人打上門來了。”
童奇生只穿件褲子走了出來,見了貞書兩眼放火,冷笑道:“你們如今越來越不要臉,這些地方都敢來。若明日你們在這裏掛牌,我必會來照應一番。”
貞書也不理童奇生,指了妓子道:“快把肚兜給我扯下來。”
那妓子捂了衣衫道:“便是我解了,我戴過的你妹妹仍願意戴嗎?”
貞秀在一旁哭着不肯回話,她在家裏嘴尖刻薄,到了外面卻膽小的恨不得鑽到鼠洞裏去一樣。那妓子本就穿的單薄,貞書覷着她不注意,一把自她脖子上扯了那肚兜帶子就給撕了下來,那妓子還尖叫着,貞書已將肚兜遞給了貞秀,問道:“是不是這條?”
貞秀拿着肚兜搓了幾搓道:“是。”
貞書才要走,又叫貞秀扯住了道:“還有個盒子,內里裝着些首飾,那首飾我不要了,盒子須得她還我。”
這妓子十分生氣,轉身進屋不知在那裏掏弄着恨恨罵道:“就這些東西,我還不稀罕了,那裏有送了人還上門來巴巴兒討的?”
言罷遠遠的扔了個盒子出來咣啷啷滾着。
貞書也不敢再多站,怕那妓子喊鬧起來,撿了盒子抓了貞秀就走。忽而腦後一緊,回頭卻是童奇生扯着她領子上的衣服。貞書氣的一肘子搗了過去道:“快將我放開。”
童奇生畢竟男子力大些,將貞書整個兒扯在懷中才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把渭河邊那晚的事找回來。”
他才一說完猛然鬆手,貞書使力太過差點撲到地上去,還好叫貞秀扶了,回頭罵了聲死人,兩個才下了醉仙樓。童奇生站在後面放聲大笑。
貞秀扶着貞書下了樓就撇開了她,將那肚兜撕爛扔到了一處堆垃圾的地方,抱了盒子回了後院小樓,關上自己卧室的房門不知在裏頭做些什麼。
章瑞在外間與宋岸嶸同坐着哀聲嘆氣。貞書如今漸漸放下了鋪子裏的事,遂也不打招呼,逕自回了二樓。她見貞秀內里下了門門,只得與蘇氏在外間同坐,不一會兒就見那細腳伶仃的蘇姑奶奶笑嘻嘻的上得樓來,抓住貞書一通誇讚,末了才坐下端了茶來喝,邊喝邊道:“要說如今朝堂風雲變幻也是夠快,那玉逸塵如今只怕好日子不多了。”
她是巡城御史,自然知道貞書要和玉逸塵成婚的事,但是兩人最後掰了的事情貞書沒有吐過口,想必如今知道的人很少。
她見貞書起身要走,忙拽了貞書手叫她坐下了才道:“原本京中人人都怕玉逸塵,他霸着皇帝又生性陰毒,誰不怕他幾分?但是前番不知那裏來的一股韃子進了不遠處的歷縣地界搶掠,叫杜國公府那外逃的前世子杜禹帶人給圍殲了。杜禹本是逃獄到的涼州,如今回來也不進城,只負荊在城外等皇帝的責令,可見其誠心是有的。若杜禹與杜國公裏應外合,他玉逸塵還能鬧得起什麼風浪來?”
原來杜禹真來勤王了,才叫歷縣免遭荼毒。貞書心中長鬆口氣,心道必是竇明鸞給杜禹寫了信,他才來的。只是若真是如此,杜禹在涼州本就領兵,再杜國公是護**節度使,兩廂夾攻,玉逸塵只怕真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見貞書怏怏低了頭,蘇姑奶奶才又道:“所以那玉逸塵如何能嫁得?只怕才嫁給他就要下大獄,反而是王府尹,原本是個副職,如今周府尹因牽連在北順侯府一案中叫玉逸塵給革了,他便頂了上來,又家裏夫人眼看不行了,進門就得府尹夫人做,再好沒有的。”
她總忘不了作媒的老本行。貞書苦笑着搖頭,借口下了小樓,無所事事在東市上逛着,就聽前面忽而有人驚呼道:“快去瞧快去瞧,杜禹進城了。”
另一人道:“聽聞他十分英武,帶着十幾個人將一股韃子在歷縣境內盡數殲盡,可是如此?”
另一人點頭道:“虎父無犬子,他父親是護**節度使,他怎麼可能會弱?”
闊別京城兩年多的杜禹,此時一身短□□衫一雙草鞋,背上負着粗粗一捆荊條,綁腿打到小腿上,面色古銅鬍子亂炸,一眼看過去滄桑無比。
但畢竟做了回英雄,夾道歡迎的人們一陣又一陣熱情的歡呼叫他十分受用,若不是李旭成一再交待要他夾着尾巴做人,他此時巴不得揚了雙手好回應這些曾經將他唾棄為豬狗不如的人們。
前後御林軍長矛相抵着將杜禹押到了東華門外,杜武身後一群武官相擁,正在門外等着。見了杜禹回來,他伸手從隨從手中奪了早已準備好的棒子,上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而且專揀能看得見得地方,將杜禹一張臉打成了豬頭,兩隻手打的又紅又腫,直到將根腕粗的棒子生生打斷才住了手,指了東華門道:“自己滾進去受死!”
杜禹兩年多不見老爹,乍見之下,見自己別時還一身英氣的國公爹如今也兩鬢有了白髮,不用說,肯定也是因他而生。此時心中有些慚愧,受完了打才道:“爹,您都長白髮了,可是管不住自己又置了妾室?”
他本是想說是不是太操心兒子,話到嘴邊又覺得太過肉麻於是改了詞,等話一出口又恨不得自打兩嘴巴,杜武更甚,揀了那短掉的棒子就要衝過來,還好叫手下給攔住了。
垂拱殿東殿中,李旭澤在寬敞的大殿中來回踱着步子,聽得外面梅福喊宣,這才退到大案后坐了,伸了雙手在案上放着,見一個混身風塵黑衣鼻青臉腫滿臉長須的高個漢子緩步進來跪了,自稱是杜禹鄞見,才確定這果真就是杜禹,伸了手道:“快起來!”
杜禹那裏敢起來,杜武跟進來跪了鄞見過,才道:“老臣恨子不爭,先其打了一頓,望陛下勿怪!”
但如果他自己不打,交道宦官手中,不打死也得打廢。杜武終不過是愛子心切。
李旭澤張了嘴仰着頭怔了許久才道:“國公打的太狠了些!”
他回頭,見玉逸塵不知何時退到了後殿,又問道:“當初大夏河程家堡子那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先帝便是因為那件事情而死,這裏頭又牽着他從小帶到大的玉逸塵,他不得不問個清楚。
杜武先掏了封書信,恭恭敬敬呈至眉心,下首伺候的孫五接過來置到襯了紅錦的漆盤上恭奉上去,李旭澤接過來皺了眉頭看着。他本就是個反應遲鈍的人,坐到這下面如有火烤的龍椅上之後更加言緩行慢起來。
不止下面杜武心裏打着鼓,紗簾后的玉逸塵心中亦敲起了鼓。如果他猜的沒錯,這信該是平王寫的。徐秀抓到杜禹時並沒有搜到這封信,那說明至少在歷縣之前,這信應該在杜禹身上,歷縣之後,信才轉到了杜武手中。
“所以說,二弟也擔保你沒有拿金礦圖?”李旭澤難得跟朝臣說話能有這樣快的語速:“那你告訴朕,金礦圖到底去了那裏?”
杜禹四掃着沒有玉逸塵的影子,但想起杜武差人千言萬語的交待,伏首道:“回聖上,當是被孫玉奇的人奪走了!”
這個答案倒還忠懇,也對得上昨夜他和玉逸塵的推測。李旭澤點點頭道:“回來就很好,國公很想你,歷縣也多虧了你。”
杜武與杜禹齊齊伏首謝過,又聽李旭澤言道:“既然回來了,待朕考慮考慮,給你個差事做。”
杜武忙又叩首道:“老臣以為,他本是待罪之身,蒙聖上不發落已是天恩,那敢再讓他擔負朝任?”
李旭澤有些疲倦,揮了揮手道:“下來再議吧!”
杜武和杜禹這才恭退而出。李旭澤回望了帷幕,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道:“看二弟的來信,果然那金礦圖不是杜禹搶走了,這幾年咱們冤了他。”
玉逸塵自帷幕後轉了出來,恭身道:“是奴婢失職!”
李旭澤擺手:“也不能全怪你。本是個簡單的事情,他拖拖纏纏兩年多不肯到京解釋清楚,又一直不肯放杜禹回來,他也有錯。”
“所以,也許正如我們所猜測……”玉逸塵仍是恭立着,抬頭望着李旭澤緩言道:“平王是想要將西北的邊防與北方的邊防連成鐵甲一塊,好御外敵。”
李旭澤將這繞口的一段話在腦中回味了許久,又將平王,杜武兩人放在一起考量了許久,亦望向玉逸塵,見他似首肯般微微點着頭,長嘆道:“朕終是不敢往這一處想。”
還是應上了玉逸塵前段時間的猜測,如果護**節度使都投誠了平王,那他這個皇帝可不是想換就換?
而他們對杜武一擊不中,再擊就難了。
李旭澤悶嘆一聲,問玉逸塵道:“那你說,這杜禹怎麼辦?”
玉逸塵警惕了兩年,各關城戒備着不叫放杜禹回來,誰知他竟如憑空而出般一夜就到了歷縣。如今他已經回來了,這層紙也就捅破了,再送他回去也沒有意義,留在京中卻是個麻煩,因為他現在成了個英雄,而平凡的百姓們最喜歡的就是英雄。
“奴婢以為,不如給他個小差事先做着。”玉逸塵亦在考量,語速卻不減慢:“應天府就很好,他本就是從那裏出去的。”
如今應天府也是他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着要方便許多。
李旭澤道:“好,由你安排。”
第二天,頭一夜不肯回家又叫杜武一通暴揍的杜禹,在一間小客棧中裹挾了一夜又成了應天府一名普通的巡街,因其抗匪有功,府尹特意派他一匹長毛瘦馬,叫他整日騎着巡街。
回到昨日的東市上,貞書望了眼如潮水般往御街涌去的人群,默默轉身回了裝裱鋪。兩年多前杜禹還是從喊罵的逃犯,意欲□□繼母的罪人,如今竟成了英雄大搖大擺回京來了。她苦笑着搖頭,心道那傢伙可確實是個能騙的,也不知是不是竇明鸞的書信起了作用,才將他從涼州喚回。
只不知這會玉逸塵能不能對付得了他。她不希望玉逸塵敗,但也恨他乾的那些事,左思右想為難長嘆,心道自己不如出京去看一趟貞媛,貞媛自生了孩子,自己還未曾去看過。
她悶悶往回走着,又怕蘇姑奶奶還未在家裏聒噪,遂仍在外一遊盪着,見夜漸黑了便在街邊吃了一碗湯圓,繼續又遊盪着,直到月亮都升起來了,才往裝裱鋪走去。
她遠遠瞧見鋪子門板上了一半,內里燈還亮着。心內有些懷疑擔心,往前幾步趕了進去,就見宋岸嶸兩眼緊閉趴在地上。貞書心中一沉,忙拍了宋岸嶸臉叫道:“爹!爹你醒醒。”
她將宋岸嶸扶了起來,掀了他眼皮見眼珠子都不會看人了,忙的又大喊道:“趙叔!”
有個學徒自內間跑了出來道:“小掌柜,我師父去劉家莊了。”
貞書呼了兩個學徒來將宋岸嶸抬了起來放到二樓上他卧室中,又忙喚了個學徒去請了郎中來診脈,那郎中診了半晌也只能說個叫風驚了,並開了幾味湯藥叫抓了來熬。貞書打發個學徒抓了葯來,自己蹲在天井裏熬好了忙又端上來吹着給宋岸嶸喂,誰知這邊進去那邊出來,根本喂不進去。
如今趙和不在,蘇氏是個一急就慌就沒主意的,滿屋子女人半大的孩子,也唯有貞書能拿些事理。她着幾個學徒撬了牙關拿手指抵着給宋岸嶸餵了葯,替他把身上擦乾淨了才下得樓來,擎了支高燭在櫃枱里坐了,問一個叫休兒的學徒,他們在內里可看到了什麼。
那休兒撓了半天腦袋才道:“傍晚時來了個大客,與掌柜談了許久,當時放了許多訂金訂了字畫,然後說至晚來提。掌柜看我們困了便打發我們先上樓進屋睡,他自在外等着。後來我睡著了,聽到外頭有些動靜,因太困了懶得起來,結果……”
貞書擎了那高柱四下看着,石頭地面瞧不出腳印來。內間兩隻杯子裏還有殘茶,可見是來過人並招待過的。她自來間走了出來,見牆上有幾個手印子,反覆瞧了應當是宋岸嶸的。再到那扇未上的門板上細瞧了,因木板太過陳舊瞧不出什麼來。
她又到內間理了理貨又瞧了瞧貨單,果然出了將近三千兩的字畫出去。
她打發那學徒睡了,上樓握了宋岸嶸的手自守着,蘇氏熬不住帶貞秀幾個去睡了。她握了許久睡去,卻夢見上元節的夜裏,玉逸塵懷中拿出盞蓮燈來衝著她笑。她心裏止不住發酸酸醒了,結結實實抱着宋岸嶸的手哭了一場。許是父女連心,半夜時宋岸嶸終於醒了,只是真是中了風了,嘴也動不了,手腳也動不了,唯眼睛不停望着貞書,嘴裏發著咿咿呀呀的聲音。
貞書問道:“爹,你怎麼會摔倒的?果真店裏來了客人?是那裏人,爹可有影響沒有?”
宋岸嶸似乎脖子都轉不了,只是眼珠子不停轉着,嗓子裏不停哧哧的出着粗氣。貞書扶他半天才扶起來,灌了些水又替他抻了抻僵硬的手臂與麻木的手指,忽而摸站他腦後有一個腫起的大包。他當時俯趴在地上,若真是中風而倒,必然不會再轉身,腦後又怎麼會有個大包。
貞書心中越發猶疑,熬到天亮便到應天府報了案。應天府不一會兒便派了兩人來勘查現場,將貞書所言疑惑一併記在本子上才走了。下午趙和回來,也將四處看過,又各方打問那下午來賣字畫的客人究竟是那裏人氏,也是弄到天黑才回來。
隨多方打聽又應天府查了許久,這事仍成了一樁無頭公案。宋岸嶸不能言也不能寫,每日只能無聲的睜言,閉眼,吃着些流湯流水的食物,他本是高大偉案的男子,漸漸也便成了一個骨瘦如柴脫了形的老者。
因他極力不許貞書貼身伺候,貞書便趕着蘇氏上跟前去伺候,好替換一下趙和。畢竟裝裱鋪里還需要趙和來帶徒弟作工,才能開得下去。蘇氏怒沖衝上樓去了,過了半晌忽而尖叫着跑了下來道:“你爹……你爹……”
貞書驚問道:“爹怎麼啦?”
蘇氏道:“他蹬腿啦!”
貞書扔了手頭的活兒解了圍裙往上走着道:“那是好事啊,他慢慢蹬着腿就能動胳膊了,就算不能言語,也能告訴我們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害了他。”
蘇氏也跟了上來在這上瞧着,貞書扶了宋岸嶸起身問道:“爹,你想做什麼?”
宋岸嶸眼睛只是望着蘇氏,蘇氏扭了身道:“你瞧我做什麼?”
宋岸嶸急的兩腿直蹬,貞書忽而醒悟過來問道:“爹您可是想要尿,我替你拿尿壺。”
他嘴裏哧哧發聲轉着眼珠子,腿蹬着不許貞書靠近,貞書只得將尿壺遞給蘇氏道:“爹怕是不想要我瞧着,您就幫他解了尿吧。”
蘇氏背了手道:“我叫你趙叔上來,我可從來沒有干過這樣的事情。”
貞書怒的將尿壺扔在她懷中道:“他是你丈夫,是你再親密沒有的人,你怎麼能托負給外人?”
說話丈夫二字,她忽而又想起玉逸塵來。他算不算自己最親密的人?就算現在,若他變成了這個樣子,她也能毫不猶豫貼身伺候着直到他好起來。
蘇氏兩手輕拈着個尿壺塞進被子裏道:“尿吧。”
貞書氣的抓了蘇氏手往裏伸着道:“你倒是替他放好呀!”
蘇氏反手掙開了貞書的手自顧自往裏塞着尿壺道:“還以為跟着你們到了京城能有好日子過,誰知竟要將日子過成這樣。”
言罷哭了起來,卻終是接得一壺尿出來。
終究照顧宋岸嶸的事情還是落給了蘇氏,她也在近十年後和宋岸嶸搬到一起住了起來。眼看要入十月時,貞秀忽而一日不見了蹤影。貞書也不敢驚動蘇氏,怕她一驚一乍再刺激到宋岸嶸,只與趙和兩個四處打問,看有無見過貞秀的人影。
好在至夜深她便回來了。貞書等在小樓門外,見一輛馬車往這邊駛了過來,下來的正是貞秀,迎過去問道:“你去那裏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貞秀白了貞書一眼道:“你也經常大晚上才回來,我可問過你去了那裏沒有?”
言罷推門徑了屋子,往裝裱鋪二樓去了。這二樓上有一件屋子宋岸嶸住着,因如今他病了,便將書寫大案一併搬到了樓下,二樓只供他們夫妻兩住着。
貞秀跑到蘇氏跟前跪了,甜嘻嘻的笑道:“娘,我要成親了。”
蘇氏這些日子熬的頭暈眼花,聽了這話頓時歡喜的來了精神,摟了貞秀問道:“好孩子,你要嫁誰?”
貞秀道:“童奇生。”
貞書驚道:“你不是說他要娶王樞密使家的女兒?”
貞秀笑道:“樞密使是天大的官兒,但童奇生在那家不過是作樣子,他平常還是回來跟我住。”
蘇氏聽着有些不對,忙問道:“他不會是想將你在外頭置了小吧?”
貞秀道:“那裏的話,我也是正經的夫人,他在那府中不過是略去做個樣子,平時仍與我一起過日子。”
蘇氏斷決否定了道:“那可不行,我將你們從徽縣帶出來,可沒想着叫你們去給人做外室。何況那童奇生還與咱們一個村子,傳回去我還那來的臉?”
貞秀道:“蔡家寺早沒了,人也沒了村子也沒了,你就省省吧。”
貞書記起那回去醉人間討肚兜時童奇生說的那番話,對於童奇生便止不住的發惡,也勸貞秀道:“他不是個好人,你好容易與他斷了,叫蘇姑奶奶再替你尋一個可方的不好?”
貞秀反問貞秀道:“既他不是個好人,你還與他來往那麼久?再你既覺得蘇姑奶奶找的好,為何不叫她替你找一個?”
貞書氣的跺腳道:“你將來後悔時可別怪我沒勸過你。”
貞秀也頂了道:“我必不反悔,只你往後別紅眼就行。”
她倒是個犟的,次日一早便收拾了行李,與童奇生兩個搬出去了。貞書見童奇生如今也雇得高頭大馬車來接,又她不願與他煩纏,上樓叫了蘇氏道:“娘,你不去管一管?”
蘇氏在外淘澄着帕子,怕貞書吵醒了宋岸嶸,小聲道:“我管什麼?我管得了你還是管得了她?我一個都管不了,由你們去吧。”
貞書再下了樓,見童奇生還在門上站着,才要往回走,就聽童硒鼓生笑問道:“你不是要嫁給玉逸塵么?怎麼如今還在家裏住着?”
貞書忍不住回道:“關你什麼事?”
童奇生低了聲音湊過來道:“如今我在刑部謀了個郎中的差事,上任頭一件,就是好好查一查玉逸塵這個閹貨。”
貞書聽他還未上任就囂張成這樣,也不理他,狠狠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