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花樣作死十三式
別說還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只要那隻手再稍微一使勁,等待他的就是頭斷。
“咦?紀家的小傢伙。”
清冽的聲音,似乎透着一點點好奇和笑意。
后脖頸處的手由此停住,只是那冰涼透骨的觸感還停留在那。
紀堡凌的身子在快速下落,那手也跟着下落定定的停留在他命門處。
“嘭!”身子跌到底,撞進水潭裏,濺起巨大的水花,紀堡凌一隻手捂着腹部,不過效果甚微,因為自後向前穿空,捂住了前面後面還是在嘩嘩的流血。
忍着眩暈的疼痛,紀堡凌在跌進水潭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想要看一下襲擊他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空的,後面是一片空,看不見任何人任何東西,可是后脖頸處的五指一直貼着他的皮膚。
跌入水潭,四周反而亮了起來,像是空間裏亮起了暖色的燈光,紀堡凌偏頭便能看見不遠處的紀臨城,左腹部同樣是一個空洞的骷髏,紀臨城同樣一隻手捂着腹部,一隻手裏握着劍。
看着他就更為直觀,紀堡凌集中精力看向紀臨城的後方,很明顯,紀臨城和他的情況應該是一樣的,紀堡凌看着水紋的波動,紀臨城脖頸後方似乎只有一隻手臂的位置水紋波動有些不同。
“紀家的小傢伙?”方才的聲音又問了一遍。
聲音從四面八方過來,卻不壓迫。
紀堡凌轉着頭看了看,這裏四周都是水,看不見出聲的是什麼,便點了點頭,“我是紀家人。”
“那他呢?”
這聲音才一出,紀堡凌就轉頭看紀臨城,看見紀臨城猛地蜷起了身子,臉色慘白,在水裏依舊能清晰的看出他額頭上漫出的汗跡,紀堡凌張嘴想要喊他,紀臨城頭一偏,看樣子是暈過去了。身子沒有了真氣做支撐,在水裏猶如水草一樣往下落。
紀堡凌一瞬間有些慌神,這地方給他的危機感太強烈了。即便知道紀臨城不會死,可是他現在還是有些慌,“紀臨城!”
紀臨城沒有反應,身子越落越遠,紀堡凌咬咬牙就要往他那邊過去,身子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住。
紀堡凌幾乎紅了眼,有些暴躁的吼出聲,“他也是紀家人!他是我堂哥!”
剛剛出聲的東西也好,人也好,明顯對紀家人有些特殊的情感,並且說道紀家的時候,沒有任何惡意。
“哦~”那聲音輕飄飄的回答了一句,在紀堡凌掙扎以前已經開口安撫他,“他沒事,只是暈過去了。”
紀堡凌稍微放下心來,精神還是緊繃著,已經用精神力在乾坤袋裏,摸索到紀七謹給他的符咒,這已經是他身上現有的最大殺招了。
似乎對他的小動作了如指掌,那聲音輕笑,似乎有些好笑紀堡凌的緊張與防備,“放輕鬆小傢伙。”
紀堡凌緊抿着唇,既然被發現了,也不做掩飾,緊緊捏住了乾坤袋,眼神冷漠,“你是誰?”
沒有回答,四周很安靜,紀堡凌甚至能聽到水流緩緩波動的聲音,腹部被穿空的地方疼疼痒痒的,有些麻麻的□□感,紀堡凌不低頭也知道,那傷口正在長好,並且是很迅速的長好。
更為詭異了,這水被控制着,有治療的作用,並且是很快速的治療。
紀堡凌懸在水中,又問了一遍,“你是誰?”
“唉~小傢伙你一點都不可愛。剛剛在密道里的樣子還挺有趣的。”
紀堡凌心裏的防備漸漸加深,身子卻在漸漸下落,和紀臨城剛剛下落的方向一致,水裏的聲音又輕緩開口,之前單純的笑意裏帶上了有些複雜的情緒。“去吧,去看看……”
話語到這,水裏又恢復了徹徹底底的安靜。
紀堡凌試探性的餵了兩聲,沒有任何回應,不同於先前的沉默,這一次,似乎是徹底消失了,連后脖頸處的五指也消失得徹徹底底,這裏似乎只是一片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水潭了。
一道古銅色的大門,上面雕刻許許多多不知名圖案,看上去有些像圖騰的模樣。
紀堡凌落到大門前,紀臨城已經在那站着了,雙手背後,左腹處的衣袍是破洞的,裏面卻已經長好,紀堡凌心裏鬆了口氣,面上卻沒有任何錶情。
古銅色的大門,雙開式,兩扇門中間只有一個很小很小的洞,紀臨城正側着身子看着那個洞發獃,聽見聲響回頭看了紀堡凌一眼,視線也同樣落在紀堡凌已經恢復的左腹處,目光一晃而過,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大門正中間的位置讓給了走過來的紀堡凌。
“小傢伙,心頭血,一滴。”
紀堡凌沒有再管這聲音又從哪裏冒出來,只是指尖凝出一滴心頭血,滴落在那小洞裏。
大門沒有任何反應,紀堡凌臉色有些蒼白,試探性的推了推門,很輕鬆就推開了。
這門看着十分厚實,卻很輕,紀堡凌很容易推開了門,抬腳往裏面走。
外面的水似乎被隔絕,連衣服頭髮在踏進這扇門以後也再沒有一點水跡。
紀臨城站在門口,看着已經走進去的紀堡凌,稍微低着頭,神色有些莫名晦暗,跟着勾了勾唇,抬腳往裏面走。
很輕易就進了門。
一間很簡單的屋子,看起來有些像卧室,古色古香的淺木色的桌椅,隔着一個屏風後面似乎是床寢,都能看見上面掛下來的淺色紗帳。
桌子上還擺着水果糕點。
紀堡凌繞了一圈,有些茫然,這屋子裏沒有任何東西呀,擺設的物件也都是尋常的物件。
左邊還有一個小小的書房,書架上放着書,掛着一些字畫,紀堡凌湊近了看,上面的署名只有一個紀,沒有名字。
桌子上還有未完成的一幅字,毛筆架在一邊的硯台上,硯台里還有未乾的墨。
看起來就好像屋子主人只是寫着字時候有事出去了,不時便會歸來。
紀堡凌又繞了兩圈,便露出些很不耐煩的神色,走回到桌子邊坐下,看了眼桌子上的水果,挑了個梨果咬了一口,可以吃,尋常水果,還挺甜的。
然後翹着二郎腿問站在屋子門口的紀臨城,“喂!這地方怎麼回事?”
紀臨城搖搖頭,也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
屋子的門已經關上,紀堡凌啃完了梨果,想要過去開門,發現門開不開。外面看着是古銅色的大門,裏面卻只是尋常卧室的木門,看着輕輕一推就能推開,但是紀堡凌試了各種方法用上了法術也沒讓木門動一絲一毫。
一腳踹在木門上,“喂!爺要出去!”紀堡凌不滿的吼聲,對象是剛剛水裏的聲音。
自然沒有任何回應,紀臨城在他身後喊他,“堡凌。”
紀堡凌不耐煩的回頭,紀臨城手指了指桌上,紀堡凌擰着眉看過去,桌上放着茶壺茶杯,除此之外就是三個托盤,兩個托盤裏放着水果,一個托盤裏是糕點,方才他吃了一個梨果,現在卻發現那個位置又出現了一個梨果。
紀堡凌剛剛特意挑了個形狀最好看的,還看了兩眼上面的紋路,這會走近看了看新出現的梨果的痕迹,和剛剛他吃的那個一模一樣。
紀堡凌頓時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紀臨城手裏握着劍,一劍劈在旁邊的椅子上,椅子應聲裂成兩半,過了一會,兩個人的視線都落在地上散落的椅子上,那椅子就在兩人的注視下恢復如初,又分毫不動的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紀堡凌咽了口口水,而後腳步動作有些不自然的靠近了紀臨城,站在他旁邊硬着嗓子問他,“怎麼辦?”
紀臨城稍微低着頭皺着眉,也沒回答,只是抬手甩出法術,把屋子裏的東西都破壞了個遍,一整個屋子的物件碎裂聲,而後所有東西都在兩人的注視中恢復如初。
很像幻境,但是不是。
祭從剛剛就一直在激動,這會更是聲線都激動得顫抖不清,“紀小子!紀小子!鬼修九轉冥生殿!鬼修九轉冥生殿!”
祭連着念了兩邊,突然有些被巨大驚喜砸重的不清醒迷茫感。
紀臨城沒理他,只是在恢復如初的椅子上坐下,不管是什麼。現在要拿到,要怎麼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不然看這個樣子,就是永遠被困在這裏。
紀堡凌這時候卻僵直了身體,因為他又聽見剛剛水裏的聲音了,“小傢伙~你堂哥好像脾氣不好又很暴躁的樣子耶~”
紀堡凌視線轉向紀臨城,他正稍稍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在眼眶落下一圈陰影,明顯在思考,也聽不見這聲音。
“小傢伙,十天,要是想不出解決辦法我會送你出去的。”
紀堡凌抿了抿唇,在意識里問道,“那他呢?”
“他沒有紀家的血脈。”
聲音冷了不少。
紀堡凌已經知道答案了,這地方,顯然是真的對紀家人有特殊的,十天如果破不了這地方的陣法,那就是他出去,紀臨城永遠留下,依照紀臨城現在的實力,即便紀堡凌對他很有信心,要對抗水裏的那些東西,恐怕也沒有十分之一的勝算。
紀堡凌呆站着,紀臨城抬起頭來看他,而後溫和的笑了笑,拍了一下身邊的椅子,“堡凌想什麼的,先坐下,總有辦法的。”
紀堡凌愣愣的點了點頭坐下。
“說吧,現在怎麼辦。”紀臨城看着紀堡凌坐下,才轉開了頭,在意識里開口問祭。
剛才在下落時候他被襲擊祭便開始激動了,鬼修,這秘境,或者這不應該稱為秘境。這是鬼修留下來的一方境。
而冷靜下來的祭現在也有些說不上來是茫然還是糾結的感受,剛剛在水裏紀臨城是暈過去的,可是他沒暈呀,他在紀臨城的意識里,自然看到了紀堡凌剛剛的焦急,紀堡凌剛剛看見紀臨城暈過去那一瞬間露出的眼神,絕對不是作假。
只是它剛剛沒告訴紀臨城,現在要不要說?
這地方,現在是和紀家有因緣的鬼修給紀家留下的一個福緣,恐怕這破陣也需要紀家人血脈才行。
祭想了想,試探性的開口問紀臨城,“咳,紀小子,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小堂弟還是……額,不錯的?”
按照這幾年紀臨城對紀堡凌的態度,祭覺得這句話,最有可能換來紀臨城的一聲冷笑。
沒有。紀臨城沉默了。眸底深處也突然平靜到沒有一絲波動。
——
我看到紀堡凌貪玩藏起來了,整個院子裏的奴僕都在找他,後來紀家主也過來了,他們都在着急的找紀堡凌,每一聲呼喚,似乎都能帶着裏面的焦急擔心傳很遠很遠。
我知道,沒有人會找我。
我藏在床底下,玩着自己的手指,看着黑乎乎的床板幻想也會有人焦急的叫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幻想自己再一睜眼就變成了另外一個孩子,有父親,有母親。
‘母親’回來了,有很重的血腥味,她似乎受了傷,她會變得很可怕,我往床裏面縮了縮,不想讓她發現我。
“好呀!好個紀丘旭,本尊這麼多年對他溫柔小意,他心裏還是沒有接受本尊,那個秘境,本尊還是進不去。”
“哈哈……”她似乎在笑,聽着又覺得很恐怖,我很害怕,她是魔鬼而不是我的母親。
“紀丘旭!好個紀丘旭!紀家的人果然都是沒有心的~哈哈,虧本尊在他身上花盡了心思。”
“嘭!”她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碎了,碎成無數木塊癱在地上。
她恨聲道,“既然紀家秘境那邊不行,只能抓緊奪舍了。”
我不止一次聽她說起紀家秘境、奪舍這樣的詞,我不知道是什麼,可是我覺得很可怕。
後來,她想對我奪舍失敗后我知道了什麼是奪舍,也知道了紀家秘境,也知道她為什麼費了很大心思嫁給紀家二爺。
紀家秘境最核心的地方,只有紀家嫡系血脈的心頭血能打開,而且只有被紀家人心裏認可接受的人才能一起進到那個地方。
她花了多年在紀家二爺身上,最後敗在了那一步上面。
最後,她活不成了,也沒放過紀二爺。
——《摘自紀臨城童年回憶錄》
他很輕易進了這個房間,跟着紀堡凌,沒有感受到任何當初她說的毀天滅地的威壓。
紀臨城勾了勾唇,眼眸里亦是柔和的笑意。
笑什麼?笑自己,還是笑紀堡凌。
紀堡凌口口聲聲要殺他,可是心裏卻是認可與接受。
而他呢,這九年來的每一次退讓,也不過是在元極門見識到修仙這兩個意味着怎樣的通天大道后想到紀家秘境,如果總有一天要進入紀家秘境去找那個讓她不惜死也要到手的機緣,如果非要紀家嫡系的心頭血和認可才有可能。
讓着他一點,退讓一點,又如何,不過是個工具。
紀臨城想,如果當時他被擋在外面進不來,不需要任何一點猶豫,他會立馬殺了紀堡凌,挫骨揚灰。
笑自己,還是笑紀堡凌?
紀臨城輕闔眼眸,在意識里輕輕出聲回答祭,“嗯,還不錯,怎麼?這地方要怎麼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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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不需要愛的。
九年,值得嗎?
——【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