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破案專家孟珩
這邊孟珩剛搬進新居,便拓展了新業務。
這日,他給一富商的家眷做完催眠診療,本打算徑直回府,半路經過一熱鬧的街市時卻給絆住了。
此時正值華燈初上、人頭攢動之時,兩邊的小攤都擺出來了,路上也是人來人往。
卻有一家街角的小攤似乎發生了爭執,圍觀的人群越擴越大,阻擋住了孟珩所乘的馬車。
孟珩不得不下車一探情況。
走得近了,隱約聽見裏面吵吵嚷嚷的罵聲不同尋常,似乎並非普通的買賣價格之爭,孟珩撥開人群,走近去看,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是一個玉器攤,攤主懷疑一男客偷了東西,那男客卻一口咬定自己沒偷,兩人僵持不下,甚至破口大罵,由此引來圍觀。
攤主心急之下,還叫來了衙門裏的捕快,揚言要把男客捉拿進大牢,不怕他不承認。
而此時那捕快也是一臉頭痛地看着這兩人。
孟珩淡淡掃了一眼那攤子,只見上面擺的都是形狀精巧的玉飾,若是有人有心偷盜,確是很容易能夠掩人耳目,順手牽羊,恐怕除非搜身,不然是挺難找出丟失的玉器了。
想到這裏,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攤主,無聊地準備轉身回去,然而這一看卻是住了目光,不由玩味地勾了勾唇。
這男人的姿勢、表情無一不在昭示着一點——他在說謊。
男人臉上憤怒的表情很誇張,可眼底卻藏着一抹得逞的狡黠,他在指責對方偷東西的同時,右手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的綁帶。
潛意識的動作最能泄露一個人心底的秘密,或許那“丟失”的玉器正藏在攤主的腰帶里。
孟珩微不可見地笑了笑。
再看向被指認為小偷的年輕男子,他臉上的肌肉緊繃,嘴唇緊抿彰顯着真實的憤慨,兩眼目光如炬,似在無聲地宣告自己是無辜的、是被誣陷的。
可惜在場的圍觀群眾都被攤主高超的演技騙過,人們也總是下意識地同情原-告一方。
連那個捕快也是如此,似乎已被攤主的說辭說服,打算押人去衙門。
孟珩瞥了一眼那捕快的官服。
藍底紅紋,衣領上綉有方正的回字紋,帽頂飾有紅纓。是順天府的捕快。
孟珩眉頭一挑,眼睛微眯,出聲叫住了那捕快:“大人請留步。”
捕快回頭,疑惑地看向孟珩,將他上下審視一番,見只是一相貌平平的少年,便不耐道:“你有何事?”
孟珩拱了拱手,笑道:“無他,只是草民對此案有疑。”
他頓了頓,見那捕快目光微變,又道:“剛才草民也在此處聽了些事情的原委,仔細推想下來,卻與那攤主有不同的結論,深覺此案另有隱情,不能不叫人知道,故而想來稟告大人。”
他話音一落,圍觀眾人頓時一片嘩然,有面面相覷開始反思案情的,有議論紛紛懷疑少年嘩眾取寵的,更多的也只是指指點點的打算看場好戲。
攤主的臉色卻一下子拉下來,面色不善地看着孟珩,喝道:“你這小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幹什麼多管閑事!”
孟珩並不理會,只對着那捕快聲音沉穩、不緩不急地道:“大人只管叫草民與這攤主顧客兩人問話一二,自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捕快凝眉望着少年,並不言語,半晌,他沉聲道:“你去問吧。不過,”話到一半,他話鋒一轉,威脅道:“若是問不出來個什麼,定治你個擾亂公事之罪。”
孟珩嘴角邊的微笑紋絲未變:“絕無此種可能。”
他轉過身,看向眾人,又把視線在攤主和那年輕男客之間迴轉一二,勾唇笑了笑,然後不疾不徐地走至男客面前立定。
“告訴我,你是否偷了這攤上的玉器?”少年輕聲問道,那望着對方的眼眸恍如一片澄澈的湖泊,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去相信。
年輕男人眉頭輕鎖,似在估量少年的可信度,他沉吟半晌,終是嘆氣般地答道:“絕無此事。”
眾人頓時發出一片不屑的嗤笑聲。
孟珩點了點頭,他又踱至那攤主面前,朗聲道:“既然那人說沒偷你家的玉器,那便是你在冤枉他了?說實話。”
攤主不屑地哂笑一聲,眾人也都鬨笑作一團。
本以為這少年是有什麼真本事,看出了什麼真端倪,才敢攔住捕快,沒想到竟是思維如此蠢鈍簡單之物,單憑被告一句話,就信以為真,跑過來反詰原告,就這水平,真還以為自己是匡扶正義的大俠呢。
沒看到精彩的戲,圍觀者之中已有幾個連連搖頭,打算抽身而去。
哪知變故就在這一刻發生。
剛剛還理直氣壯的攤主此時竟改了口風,囂張的氣焰也一掃而空,竟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對那少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發生了什麼?剛剛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突然之間就……快看,那攤主承認了!
眾人驚呼道。
玉器攤的攤主已經滿頭大汗,少年那漆黑深邃的眼眸猶如茫茫霧沼一般,將他整個人都籠罩進去,更讓他的意識不由自主地跟着少年的問話走。
“我要聽實話。”少年用沉穩和旭的聲音道。
“是……我看那人在攤前徘徊了半個時辰了……都沒捨得掏錢……嫌他晦氣……便誣他偷了玉佩……”男人期期艾艾地回應道。
“哦?原來是這樣。”孟珩笑了笑:“那玉佩呢?”
“在……腰裏……”男人慢吞吞地答道。
孟珩上前一步,伸手利落地抽出了男人腰間的玉佩,玉佩的瓔珞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只不過這回不是在驚嘆案情的神轉折,就是在對少年刮目相看了。
“物證在此,原告自己已經翻案,此案的真相已經明了。”孟珩淡笑着把手中的玉佩遞過去。
捕快深深地看了一眼孟珩。良久,他接過那玉佩,又看了一眼少年,押着攤主回了衙門。
孟珩站在原地,笑而不語地看着他們的背影。
八卦閑談無論在任何時代,傳播速度都異常得快,尤其是新鮮的、具有反轉性劇情的軼事。
僅僅三天,詣春樓里坐鎮的那位能人異士孟大夫便又多了層神奇色彩在身——“孟真言”,意即只要孟大夫上陣,無論你黑的白的,好的孬的,都得口吐真言,言出肺腑。
更有坊間傳言,把那長身玉立的少年形容成霹靂鐵面一般的形象,冷麵身彪的少年只往那兒一站,便嚇得那奸佞小人哭天搶地、自陳劣跡、跪地求饒。
對此,孟珩只作無謂一笑。他關心的是,這些消息的傳播到底能帶來多大的效果。
沒讓他失望,五天後,便有人帶着不菲的訂金來上門求見。
來人正是那之前處理玉器攤一案的捕快,順天府的官差。
*
陳平看着堂下筆直立着的少年,眉間閃過一抹焦躁和慶幸。
他是這順天府刑獄司的長官,雖然官不算小,平日也多得鄉里鄰間艷羨,可這身上的擔子卻着實繁重。
且不說他身處京城這魚龍混雜、泥沙俱下的是非之地,動輒就會接到牽涉甚廣的案子,單說每日雞毛蒜皮、奇巧懸疑的民-事-案就堆積如山,就弄得他叫苦不迭,還哪裏審得清楚!
可眼前的這個少年就不一樣了!
那天在街邊玉器攤上,他親眼看見了少年的過人本領,不過三兩句話的功夫,竟逼得那玉器攤攤主繳械投降、口吐實情,回來他押着那攤主到衙門裏打了二十大板,這案子就算了了!
如此之迅捷高效……
若能將少年請過來收為己用,奇巧懸案又算得了什麼?!
想到這裏,陳平又看了眼府尹大人。
只見坐在堂上的府尹大人眉頭微鎖,似是對這傳聞中“孟真言”的本事有些半信半疑。
陳平見此,連忙開口道:“大人,這位孟先生的能力乃我親見,絕不會有假。況且……這幾件案子已經懸了好些天了,眼下既想不出別的辦法,不若就請孟先生嘗試一二。”
府尹大人沉吟半晌,點了一下頭,把視線投向一直靜立着的少年,道:“好吧,那就請這位孟……公子嘗試一番吧。”他揮揮手,語氣頗有些低沉不耐:“不用等了,現在就開始吧。”
“是。”孟珩淡淡道,“不過為了節省時間,還請大人將那幾位嫌-犯一同帶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