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以上就是我在陷入無意識狀態前所能回憶起來的所有畫面,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以及我是怎麼回到自己房裏的就一概不知。我爸第二天起來后說了我幾句,說你個女孩子怎麼能那麼沒防備你昨晚喝那麼醉萬一要是人家有個什麼歹念看你怎麼辦?離開時我看着秦衍形色疏淡地跟我道別就在心裏想,他怎麼就對我一點歹念都沒有呢,拜託他倒是有點歹念啊……
後來的一周有些忙碌,前些日子我爸的秘書肖楠,現在算我的秘書,她幫我接了一個活,給一個中外合資的魔幻電影畫一副宣傳海報,跟對方溝通了幾次才把細節都敲定。肖楠的時間觀念強得堪比格林尼治天文台,看我出來喝個水也要在我耳邊提醒說:“大小姐,現在離您的交稿時間還有39個小時。”再一看錶,“不對,是38個小時52分鐘。”
周五下午,我總算把定稿的畫給對方郵箱發了過去,從畫室里閉關出來,肖楠拿着我的手機過來跟我說:“你的朋友從今早八點開始到現在一共給你打了八個電話,我問她是不是有急事,可以幫她轉告,她又不肯說,讓你有空了給她回個電話。”
我拿過手機一看,一屏幕都是廖筱非的電話,我走到窗檯前邊給盆栽澆水邊回撥過去,她接起來道:“我的姑奶奶,你可算忙完了,找你比找市委.書記還難。”
我說:“我又不像你那麼天賦異稟,一邊看韓劇都能一邊寫出一本宋代文學史研究來,文能學黛玉葬花武能擼袖子豪飲,興緻來了還能順便唱一段將進酒,再說了市委.書記跟你們家關係多好啊?”
她說:“你別在這兒貧,我要跟你說個要緊事。昨晚我去一朋友聚會的時候聽一人在那說你,一開始我就湊熱鬧在旁邊聽聽,但聽着聽着就心想敢情我這十幾年都白認識你了,我都不知道原來你生性這麼放蕩啊。”
我沒聽明白,說:“我怎麼放蕩了?我做過最放蕩的事不就是畫了些人物裸體素描嗎?”
她說:“她們說你就是個混美院的藝術生,文化課爛得不行,私生活混亂,還說你那麼多年一直和陸昭朝保持不正當男女關係。”
我拖起一盤心葉球蘭瞧了瞧,一邊笑說:“還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陸昭朝老拿我當幌子跟他那些女朋友分手也是事實,那些人說多不多說不多加起來也能繞我們學校半圈,有個把記恨我的有什麼奇怪,再難聽的話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廖筱非道:“要光說陸昭朝我都懶得跟你打電話,反正你們經常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搞不好你們已經瞞着我把那些風言風語坐實了也不一定,但那人還說你一邊勾搭着陸昭朝,一邊還大半夜的裹一浴巾到別的男人房裏勾引人家跟你喝酒,死皮賴臉地吊人家身上,非要人家抱你。”
我說:“我什麼時候跟他坐實……”突然一愣,“啊,什麼?什麼浴巾什麼亂七八糟的?”
她說:“對啊,我一聽就想這他媽的不是胡說八道嘛,就你那A罩杯的胸也能撐得起浴巾?!”
我說:“……”
安靜了幾秒,廖筱非又說:“喂,黎蕎?你幹嘛不說話啊,難道你現在已經發育到B罩杯了?”
我說:“我正在感激涕零呢,謝謝你的信任,你的信任絕對對得起咱們堅貞的友情。”想了一陣,突然靈光一現,“等等,你說說我的那個人,她叫什麼啊?”
她在那想了半天:“叫什麼來着,好像叫宋……宋什麼文?”
“宋綺文?”我一咬牙,我靠,真的是她?
廖筱非說:“哎對對對,你怎麼知道?”
我冷笑了聲,難怪上回那女的對着我那麼一副趾高氣昂的做派,我還以為她頸椎病要一直仰着頭呢,原來真的看我不順眼。
可能是聽我沒說話以為我難受,廖筱非安慰我道:“哎呀,沒事,雖然她講得繪聲繪色全場人也都聽得津津有味的,但那一幫烏合之眾你原本也不屑理他們。再說了,我是你誰啊,我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這麼污衊你嗎?我當場就……”
我驚訝地說:“你不會上去把她們給打了吧?”
她頓了一下說:“啊,那不能啊,他們那一排有七八號人呢……我當場就上去要了她的電話號碼,你等着我告訴你啊。”
我說:“……讓你冒這麼大危險我真是於心不忍啊。”
掛了廖筱非電話我立馬就給那個宋綺文打電話,我原本就想心平氣和地問問她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結果對方一句“敢做還不敢當么,當□□還要立牌坊,有本事過來跟我對質啊”把我徹底惹火了,我說:“行,時間地點你說。”
她笑了下:“我現在在秦氏總部貴賓室,你過來吧,快一點啊,別趕上下班晚高峰,我們還要吃晚飯呢等不了你。”
我咬了咬牙,今天我非讓她吃了也給我吐出來。
我拿了車鑰匙就朝秦氏總部殺過去,到了前台,前台小姐問我找誰,我說:“你們貴賓室里現在是不是有一位小姐姓宋的,麻煩你讓她出來一下。”
前台有些猶疑,但還是去叫了宋綺文出來,我看她披着頭髮穿着超短裙高跟鞋頓時就放心了,我一背帶褲一運動鞋連頭髮都是盤起來的完全讓她無機可乘,要真打起來我就不信我打不過她。
宋綺文走到我跟前說:“有何指教,黎小姐?”
我說:“出去說吧,我不想弄髒別人地盤。”
她裝模作樣地抬起手來看了一眼她的百達翡麗:“不好意思,那可能不行,我堂哥和秦衍快開完會了,一會他們出來看不到我該着急了。”
我笑了笑說:“不跟我出去也行,你給我鞠個躬大喊三聲我錯了對不起我就不計較了,否則動起手來我還真顧不上你哥着不着急。”
她冷笑道:“動手?你么?上回聽說黎小姐有一點先心病,我不想當殺人兇手。還是你想讓你那個男朋友來和我動手?但你知道那天你男朋友父母看見你那個樣子有多詫異么,他們臉上那個表情我現在想起來都替你膽戰心驚。”
前台小姐一直在旁邊圍觀,我心想,算了,沒什麼好說的就還是拖出去直接動手吧。但還沒來得及拽着她的衣領出去,前方有個辦公室門打開,我看見秦衍和另幾個人一塊走了出來,他抬眼看到我,慢步走到我們旁邊停下,目光在我和宋綺文身上轉了一圈,說:“蕎蕎怎麼來了?”
我還沒說話,宋綺文便往他身邊挨近一步,道:“黎小姐是專程來找我麻煩的,我也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了她,我只是說了一句,女孩子要自愛不要半夜衣衫不整地在別人房裏喝得爛醉,更不能不要臉地腳踏幾條船,當著男朋友的面都能勾引你,她就生氣了。”
我咬牙道:“你給我說清楚,誰衣衫不整,誰腳踏幾條船?”
她把雙手一攤,狀似無奈地看着秦衍:“說成這樣她還不明白,你說句話吧。”
我攥着拳,思考着當著她哥的面這一拳出去能佔到便宜的可能性,想到可能性幾乎為零,只好暫且隱忍。四周靜默着,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着秦衍開口,過了幾秒,聽見他毫無波瀾起伏地道:“那晚我也喝了不少,不太記得了,難道宋小姐一直在我窗外偷窺了全過程?”
宋綺文一愣:“不是,我沒有啊……是你那時候抱她出來,我……大家都看到了啊!”
秦衍沒再說什麼,轉過頭對另一個臉已經變成豬肝色的人道:“宋總,飯我就不陪你吃了,你也看到我有客人,等我跟董事會彙報一下再和你聯繫。”
那人道:“不是,都說好了……”
他向身後的人吩咐:“小林安排一下,好好招待。”回過頭對我道:“你跟我到辦公室。”
我只好跟着秦衍去他辦公室,我估計他是要訓我一頓,所以一進門就先低頭認錯:“對不起,給你惹了麻煩。”
他走回辦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抬起眼睛看我,過了幾秒才說:“跟他們家這單生意的確不小,九位數。”
我張大嘴,他卻又笑了一下:“不過是他們有求於我。”
我說:“哦……”慢慢朝他走近了一點,隔着辦公桌,他拿過一份文件低着頭看。我說:“總之還是鬧得不太好看。”
他連頭都沒有抬:“也不是你先挑的事,沒什麼好道歉。”
我沉默着想了想,心裏嘿嘿然地,我說:“唔……還有啊,謝謝你那天晚上送我回房間。”
秦衍簽好了那份合同,隨手放到一邊,又抬起眼睛看我,雙手十指交握撐在桌上,眼神不知為何像是有幾分琢磨的意味,我被他打量得屏住呼吸,好半天,終於聽到他說:“我也沒辦法,你非說要回你自己的床上睡,否則我的床那麼大,也不用費力搬你。”
我愣了愣說:“啊,不會吧,我真是那麼說的?那真是虧大了。”
他笑了笑,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然後站起身:“走吧。”
我莫名地說:“去哪裏?”
他看着我皺眉:“你難道不該請我吃個飯?”
我頓了頓,有些為難地說:“可是我今天已經說好要去我外公家吃飯。”連忙補救道:“要不明天吧,明天周末我有時間。”
他點頭道:“那再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