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三十八）
江元重和王猛離開后，蘇慕仙就在兀蒼山住了下來。
山上雖然清幽寂寞，但勝在重巒疊翠，風景秀麗，也別有一番風味，除了——
“這是要幹嘛？”
蘇慕仙拿着蕭清霖遞過來的竹籃一臉茫然，籃里有菜葉、豆子和一些雜糧，看着還挺適合周圍的氛圍，但是為什麼要給她？
蕭清霖言簡意賅道：“餵雞。”
蘇慕仙：“……”
“等等，我不是來找你解毒的嗎？不，再等等……這裏有雞嗎？”蘇慕仙四下環顧了一圈，一隻雞的影子都沒瞧見，而看蕭清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在屋后。”蕭清霖指了指身後，繼續簡潔地說道，“喂完雞，然後去葯園裏拔草。”
語畢，他沉吟了片刻又說道：“拔完草就繞山頭跑兩圈吧。”
蘇慕仙：……我覺得你彷彿在逗我笑。
餵雞，拔草，跑步……她真的是來解毒的嗎？這個神醫看着怎麼一點都不靠譜哦！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蕭清霖淡然解釋道：“你體質太差，怕給你解毒的時候熬不過去，砸了我神醫的招牌。”
蘇慕仙：“……好的，我知道了。”
理由太強大，完全沒法反駁。
蕭清霖說完這話就推門進屋了，留下蘇慕仙一人在外面吹着瑟瑟山風。她挎着竹籃往屋後面走，一邊走一邊想着蕭清霖的話。她的身體確實從小都稱不上好，讓跑步也十分合理，但是……餵雞什麼的絕對是蕭清霖的私心吧。
唉，算了算了，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啊。
蘇慕仙一邊嘆氣一邊推開了雞舍的柵欄。也不知蕭清霖平時是怎麼養的，這些雞看着瘦得幾乎只剩下毛了，一個個瑟縮在雞舍的角落裏，見人進來也毫無動靜。
難怪她說怎麼山上養了雞她早上卻沒聽到雞啼，都消瘦成這模樣了，吃起來味道也不好吧。
蘇慕仙咂了咂嘴，瞬間回憶起了前幾天吃的烤雞，再看向這些雞的目光就變得熱切了許多，畢竟誰也不知道它們中的哪一隻會成為她下一頓的午餐。
話說……蕭神醫沒不讓吃肉吧？
蘇慕仙仔細回憶了一遍，蕭清霖的醫囑里的確沒提過這一點。
她蹲下身，把竹籃里的東西一股腦倒在地上，手指輕撫着窩在她身前的大公雞的頭頂，喃喃道：“多吃點，吃胖點，太瘦了吃不出味來……”
正巧來到雞舍的蕭清霖：“……”
才讓你餵雞呢就惦記上吃人家啦。
他也懶得說話，隨手拎了一隻雞要走，身後突然傳來蘇慕仙猶猶豫豫的聲音：“那個……殺雞的話讓我來吧。”
總不能白吃白喝白住人家還沒有任何錶示吧。
蘇慕仙覺得自己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落下的，儘管她的廚藝不算很好，但這種怎麼樣都不能眼睜睜看着蕭神醫親自動手。
聽她說完，蕭清霖的表情微妙地漂移了一下：“……誰說我要吃它了？”
蘇慕仙：“……啥？”
你不吃它你抓它幹啥啊！
蕭清霖神情自然地解釋道：“我拿它試藥。”
末了，想起蘇慕仙和江元重關係匪淺，他頓了頓又說道：“你要想吃的話……等我試完葯再吃？”
蘇慕仙：不用了謝謝。
不太願意深究蕭清霖養的雞為什麼都這麼瘦弱的真實原因，蘇慕仙草草喂完雞就去了葯園。
說實話，以蘇慕仙僅有的醫學知識來辨別葯園裏都種了哪些草藥實在有些困難，但好在野草還是十分好認的。蕭清霖捉了雞又回房裏鼓搗去了，大概是在研究他的新葯。
蘇慕仙埋頭在地里拔着草，正出神着，忽然感覺到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被嚇得一凜，不等抬頭，那隻手的主人便開口了。
“請問，蕭清霖蕭神醫可是住在此處？”
蘇慕仙：“……”
哎呦我的媽誒，這聲音聽着咋這麼耳熟來着？
她默默地扭回頭，剛好和一張溫柔似水的臉對上。看那鼻子那眼的，如果不是有人冒充的話，那好巧不巧這個人她不久前才見過——就在她的客棧里。
“沈小姐，咱倆又見面了。”蘇慕仙舉起滿是泥的小爪子揮了揮。
來人正是沈家的大小姐，為了真愛怒退婚約的沈瑩。
看她突然出現在兀蒼山上，又指名道姓地來找蕭清霖，估計已經知道當初救她的人是誰了。
蘇慕仙一邊想着，一邊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蕭清霖房間的窗戶。
沈瑩一見是她，下意識後退了半步，目光以她為中心向四周掃視而去，口中問道：“你怎麼在這？姓江的那傢伙是不是也在？”
蘇慕仙搖了搖頭：“沈小姐不必擔心，我是來找蕭神醫救命的，江元重不在。”
“他不在？那就行了。”沈瑩站定，視線這才落在了蘇慕仙臉上，“你說你來找蕭神醫救命，出什麼事了？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沈瑩對蘇慕仙倒是沒有什麼偏見，看見她說找蕭清霖救命，順口就問了問原因。
“拔草啊。”蘇慕仙理所當然地回答道，“至於為什麼來找蕭神醫……嗯，這是個意外，說來話長。”
她被黑衣人擄走之後的事情沈瑩應該都不清楚，反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也沒必要再細說。
沈瑩見她不願意說也不勉強，她本來也就是隨口一問，眼下還是蕭清霖的事更重要些。
她遞了塊手帕讓蘇慕仙擦手，指着蕭清霖的房間小聲問道：“蕭神醫可在裏面？”
“在，估計這會兒正拿小動物試藥呢。”蘇慕仙回答道。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屋內適時地響起了一聲凄厲的雞叫。
沈瑩平時看着挺大方爽朗的，此刻卻有些扭捏地說道：“那你能不能……幫我把蕭神醫叫出來？”
蘇慕仙盯着她臉上淡淡的緋紅心情有點複雜。
但是沈小姐的脾氣她也是見識過的，不好拒絕她的要求，蘇慕仙帶着她到房門前扣了三下門，靜靜等了會兒便聽到裏面傳來了一個平淡的聲音。
“進來吧。”
……
和蘇慕仙想像的不同，蕭清霖的藥房佈置得格外簡潔。
靠牆一排葯斗子，一眼望去竟不知究竟分了多少小格。書桌上壘了幾本醫書，白色的熟宣攤開着，一支蘸了墨的筆就隨意地擱在一旁，看得出主人草草寫了幾筆就去繼續忙別的事了。
蕭清霖站在靠窗的位置，他身前是一方小桌，桌上擺着那隻從雞舍帶來的大公雞，不知是死了還是昏了，腦袋從桌沿軟軟地垂了下來。
小方桌上凌亂地散佈着幾個裝藥用的小瓷瓶，桌角放着一個白盤，上面有幾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刀刃沾着血，應該是從大公雞身上染來的。
蘇慕仙不敢多看，見蕭清霖疑惑的目光投來，趕緊側身把沈瑩讓了出來。
“蕭神醫，這位姑娘想見你。”
蕭清霖的目光在沈瑩臉上轉悠了一圈，似乎是在回憶她是什麼人，但想了一圈沒有想起來，表情便也顯得不怎麼熱絡了。
他淡淡地沖沈瑩點了下頭，問道：“有事嗎？”
“能進去再說嗎？”沈瑩指了指腳下的門檻問道。
她這會兒收起了女兒家的羞澀，反而端起了大家閨秀的架子。
蕭清霖微微側頭，像是在思考什麼，很快回答道：“那就進來吧。”
沈瑩舉步要往裏走，蘇慕仙卻快她一步抽回了自己的手，並且知情識趣地幫他倆關上了房門。
這種感情上的事情，她一個外人就不摻和了。
不過說起來……沈瑩看着不顯山不露水的，手勁怎麼這麼大啊！
蘇慕仙一邊甩着手一邊往外走，走到屋外忽然被一顆小石子擊中了腦袋。
小石子的力道不大，可見對方只是鬧着玩並無傷人之意。
蘇慕仙不覺得天上會下石子雨，所以這小石頭定然是有人砸下來的，還很有針對性地把目標定為了她。
她順着石子砸來的方向回身望去，只見蕭清霖的小屋屋頂上站着兩個人，因為逆光的緣故，容貌不是很清晰，只能夠清楚地看見其中一人正揪着另一人的耳朵，而那人還不敢劇烈掙扎，只得聽話地受着。
“蘇掌柜救命啊——”
被揪住耳朵的某人向蘇慕仙發出了呼救。
當然，聽他呼救的語氣誇張的成分還大一些。
蘇慕仙盯着兩人的身影眯起眼看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今天真是奇怪了，什麼風把熟人全吹來了，還一來就是三個。
她笑咪咪地朝胡小蝶揮了揮手，招呼道：“胡姑娘，好久不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