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夜春夢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陳琛帶着滿身疲倦回到了自己四十平見方的小窩。
在酒店工作最大的好處,就是倘若自助餐有食物剩下來,總管會大方地允許員工打包。運氣好的話,連他這樣的后廚小工也能有幸能分得一杯羹。
畢竟是五星級酒店,廚師水準比起路邊小館的外賣高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外人來吃,一頓飯錢就頂陳琛好幾天的工資。若不是時常有這樣的福利,陳琛也不會堅持在這個每天累死累活還只能領一點點薪水的地方工作這麼久。
沒錯,身為一個吃貨,陳琛就是這麼容易滿足。他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知足者常樂!
陳琛解決掉餐盒裏最後一塊牛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劉主廚做的這道炭燒小牛多少也算原乾酒店的招牌菜了,可惜太受歡迎,陳琛只搶到最後幾塊,實在是吃不過癮。
陳琛意猶未盡地舔着手指,心中許願:以後等我有了錢,一定要點上兩份,一份堂食,一份打包,痛痛快快地吃個爽!
把用過的餐盒丟進垃圾桶,陳琛準備睡覺了。他明天早班,五點就要起床,五點半上崗,六點半之前自助早餐要全部到位,隨時恭候在酒店下榻的客人到餐廳享用。每次輪到早班的時候,陳琛就會特別忙。
“晚安。”獨居的陳琛對着空氣說。
啪嗒,燈滅了,萬籟寂靜,夜漸漸深了。
目標鎖定……數據讀取中……匹配度92%、95%、97%……
身形高大、衣冠不整的男人狼狽不堪地現身在房間中央,就算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原地,都不會發現他是怎樣進來的。
月光灑入,青年秀氣的臉埋在被窩裏,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一隻纖細潔白的手臂露在外面。
男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床邊,他面容英俊、線條硬朗,臉上卻有着與外表不合的紅暈,呼吸也急促得不大正常。
“……誰?”陳琛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被什麼人壓住了,呼吸受到限制的他有些不大舒服。
他掙扎着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頓時嚇了一跳,從未見過的俊美男人用一雙結實的手臂環住自己,藉著月光,陳琛可以隱約看到他眼中的意亂情迷,以及那對比正常人類略尖的耳朵。
“你是誰?你怎麼在我家?你是怎麼進來的?”陳琛慌張地三連問,可惜他的問題一個都沒有得到答覆,連接下來的話也被霸道地堵回到嘴裏。
室內回蕩着旖旎的氣息,口申口今聲斷斷續續地響起,陳琛在一波波快感的攻勢下逐漸迷亂,理智也漸漸遠離……
蒙蒙亮的清晨,陳琛從床上一躍而起。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像有人闖進了他家,再接下來……
陳琛回憶起前一天晚上的片段,羞得面紅耳赤。
不過身邊沒有任何人出現過的跡象,房門鎖得好好,睡衣也穿在身上,只有略顯凌亂的床單似乎昭示着前一夜這裏發生過不尋常的事。
困惑的陳琛一邊洗漱,一邊不忘在鏡子裏好好端詳一下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不該有的痕迹。
難道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場荒誕的春夢?
不過他到底有多饑渴,連做春夢都要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
不對,自己還在這裏回味什麼,時鐘無情地指到五點一刻,再不出門早班要遲到了!
意識到這一點,陳琛把夢裏的一切都拋之腦後,匆匆忙地跑了出去。
樓下的早餐攤總是出得特別早,陳琛最喜歡吃他家的豆漿油條小籠包,然而今天不知為何,他看到那些油膩的東西就沒有食慾。
“算了,時間不多了,還是去酒店隨便找點吃的吧。”
陳琛踩着點趕到酒店,早班的人不多,他匆匆忙忙換上工作制服,開始與玲琅滿目的各色食材大戰三百回合。
身為一個連幫廚都排不上的后廚小工,陳琛每天的工作就是搬菜、洗菜、摘菜、備菜……幾乎切菜前的每一道工序,都要經過他手。
好不容易備好早餐的食材,陳琛鬆了一大口氣,同時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一聲,從昨晚到現在什麼都沒吃,他已經餓得飢腸轆轆了。
趁現在還沒什麼人,乾脆自己做點什麼好了,后廚最不缺的就是各種食材,稍微用一點點也不會被人察覺。
陳琛隨手抓起一顆西紅柿,指尖突然有不適的感覺。
他不解,拿起另一顆,這回有種莫名舒適的感覺在指尖流淌,他彷彿看到了一片種滿西紅柿的菜地,農民正在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顆熟透的柿子,撲鼻而來的是西紅柿清爽的香氣。
陳琛這時方仔細對比手中的兩個西紅柿,發現前一個表皮破損,從裂縫流出一些汁水,看起來已經被污染了。第二個則完好無損,色澤鮮亮,晶瑩飽滿。
陳琛覺得奇怪,不過時間不允許他去細細研究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他又隨便切了幾片黃瓜,摘了兩片生菜,用塗抹了黃油的麵包草草一夾,便要往嘴裏送。
這一口還沒等咬下去,身後傳來一聲喊:“后廚來幾個人!”
陳琛嚇了一跳,以最快速度把三明治放進面前的餐盤,用不鏽鋼的保溫罩蓋上。
來的人是酒店的餐廳主管吳經理,按理來說他這個時間不應該出現在後廚,后廚一向是由陳琛的頂頭上司——王經理負責管理的。
不過不管吳經理還是王經理,都是陳琛的領導,說的話他都得聽,誰讓他只是個底層小工呢?
吳經理在後廚望了一圈,只看到陳琛一個人在操作間。
“你,過來!”他招呼陳琛過去。
陳琛不知道他叫自己做什麼,在制服上擦了擦手,快步走到吳經理面前。
“吳經理,您叫我?”
“去餐廳,搭把手。”
“啊?可是……”
原乾酒店制度嚴格,像陳琛這樣身穿后廚制服的員工,是不能隨便出現在前廳的。一旦被發現,輕則批評,重則扣錢,陳琛平時可不敢往前面去,連上下班走的都是員工通道。
吳經理不耐煩地打斷他:“嚴總今早會過來用餐,餐廳早班人手不夠,你去幫忙打掃一下衛生。”
“哦……”陳琛只得應了,可憐他的三明治一口還沒吃到。
“打掃完了就快點回來!”吳經理不忘提醒他,“別讓人看到你穿這一身在前廳晃!”
陳琛無語,不過是吃一頓早飯,又不是國賓級的晚宴,用得着這麼重視嗎?就算是總裁,也不至於一大早跑下來吃牛排吧?
不過吐槽歸吐槽,他還是抓了條抹布飛奔着去了。
陳琛趕到的時候,餐廳的同事們已經在緊張地打掃中,一見他來,立刻有人給他安排活:
“那邊的,去把自助餐的長桌擦一下,包括上面的各式器皿,都擦乾淨一點,不要留死角,快快快!”
陳琛照做,不僅收拾乾淨料理台的每一個死角,連保溫蓋都擦得一塵不染,光亮可鑒。
他對着能映出人影的不鏽鋼照了照,自我陶醉一番:不錯啊,裏面的小夥子簡直帥得沒朋友!
“喂!那邊那個后廚的,收拾完了沒有?收拾完了就快回去,馬上要開餐了!”
說完他又朝另一個方向喊:“都收拾乾淨了,通知后廚走菜!”
陳琛匆忙轉身,不料“砰”的一聲,撞到了一個人的胸前。
他揉了揉腦門,不等看清對方是誰便焦急地開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沒聽到任何答覆,陳琛悄悄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價格不菲的西裝,西裝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貴。再往上瞄,又是一張線條剛毅的臉,沒有半點多餘的表情。
陳琛也不知道最近燒了什麼香,連着遇到兩位超級帥哥,雖然前一個只存在在夢裏。
可帥哥卻板著臉,叫來了吳經理,見吳經理對他點頭哈腰的反應,陳琛頓覺不妙。
“吳經理,為什麼后廚的人會出現在這裏?”帥哥開口了,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可內容卻讓陳琛膽戰心驚。
吳經理緊張地解釋:“有一個服務生請假,早班人手不夠,我臨時叫他來頂一下。這麼早還沒有客人下來,他打掃完馬上就回去。”
陳琛就是再瞎,此刻也認出來,這位不怒自威的帥哥,正是原乾酒店的總裁嚴澍。
之所以沒有第一眼認出來對方,是因為像他這種身份的人,平時哪能接觸到那麼高高在上的人,能遠遠瞄到個背影就不錯了。
吳經理暗地中推了他一把,陳琛立刻小雞啄米般點着頭,附和吳經理的話:“是是是。”
嚴澍沒有繼續追究,但聲音依然是冷冷的:“下不為例。”
陳琛像被赦免一樣鬆了口氣,貓着腰往後廚跑,邊跑邊想:總裁您也太勤勞了吧,這才幾點就下來用餐,感情不是吃早點而是來巡視的嗎?難怪前廳的人這麼緊張。
不過總裁真的好帥,剛才近距離觀察就更帥了,一表人才、器宇軒昂,如果不算前一天夢見的人,幾乎可以算得是自己見過的最帥的真人了。
只是比起夢裏尖耳朵的人還差那麼一截。
陳琛不可控制地產生了懷疑,如果真有那麼帥的人存在,應該不可能是地球人吧?
他的腳步不知不覺中慢了下來,吳經理招待完總裁就坐后,扭頭髮現陳琛居然還在,氣憤地喊:“你杵在那發什麼呆,快回后廚去!”
吳經理的聲音驚醒了陳琛,自己昨晚做了夢不算,今天一大早居然又做起了白日夢。那可是堂堂五星級酒店總裁,鑽石單身漢,多少未婚女性的夢中情人,哪裏是他區區后廚小工可以花痴的對象。
算了,他還是去找他的三明治約會吧。
一回到后廚,陳琛趕緊直奔自己藏三明治的位置而去,沒吃早餐又打掃了餐廳,陳琛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可是他找了很久,翻遍每個角落,都能沒找到那個盤子。
看着廚房裏忙碌的人群,陳琛自然不能開口去問。畢竟那是拿酒店的食材做的,要是被人知道了,雖然不至於炒魷魚,但一頓批評肯定少不了,搞不好還會扣錢。
他緊鎖眉頭,不甘心地抿了抿嘴。
李歡走到他身邊,關切地問他:“小陳,怎麼了?我看你剛剛好像在找東西,在找什麼?”
李歡是陳琛在這個后廚認識的第一個人,待他不像常人那樣指手畫腳,偶爾還照顧一下。時間一久,陳琛便把他當大哥一樣信任。
“早上做的三明治不見了,再不吃點東西,我就要餓死了。”
“三明治?”
陳琛小聲道:“我是拿廚房的材料做的,李哥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啊。”
李歡好笑道:“才多點東西,我不會說出去的。”
“那就好,可惜我的早晨是泡湯了,等到下午開飯還要等好幾個小時,天哪!”
“你很餓嗎?我這裏有個煮雞蛋。”
陳琛看着李歡遞過來的雞蛋,不太好意思拿:“這樣好嗎?李哥你也沒吃飯吧。”
“我喝過粥了。再說我在廚房,想弄點東西吃比你要容易多了,你等下還要干體力活,不吃早飯是不行的。”
“那……”
“別跟我客氣了,拿着。”李歡不由分說地把雞蛋塞給他。
陳琛喜笑顏開:“謝謝李哥了!”
“快點吃吧,一會兒王經理來了,又該說你貪吃偷懶了。”
“誒!”
李歡走了,陳琛迫不及待地剝開雞蛋,露出細嫩潔白的蛋清,看上去本應很有食慾,可陳琛聞到雞蛋的氣味,卻不由自主覺得噁心。
不要矯情了!陳琛對自己說,在這麼東挑西揀,活該你餓着!
不想餓肚子的陳琛捏着鼻子把煮雞蛋囫圇咽下,險些噎到自己。
胃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抗議,吃下雞蛋的陳琛一陣陣地反胃,幾度作嘔,最後不得不衝到洗手間,把胃裏的東西吐了個乾淨,連胃酸都吐了出來。
天哪!陳琛難受地抹了下嘴巴,我這是得了什麼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