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斬情

82.斬情

與此同時,偌大的襄王府里爆破聲不斷,片刻后,原本富麗堂皇的襄王府土崩瓦裂,硝煙過後,只剩了一片滿目瘡痍的斷壁殘垣。

鬼軍們縱然有刀槍不入之身,卻究竟是血肉之軀,根本抵擋不住威力無窮的炸藥,頃刻間斷臂殘肢橫陳一地,而安逸手下的黑衣人,早在那朵暗藍色的煙花升起時,便已退到隱蔽處。待爆破聲一停,皆一涌而出,手起刀落,所到之處血沫四濺。

安逸聽着遠處傳來的廝殺聲,下顎微抬看向躺在地上的燕詡,他垂在地上的手仍下意識攥緊軟鞭,人卻失去了意識一動不動。安逸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提劍一步步走向燕詡。

“當日你將魏太子的頭顱掛於翼城東門,全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重蹈覆轍的一日吧?因果自有循環,今日我便用手中這把夜陵劍,替魏太子一雪前恥,以慰他在天之靈。明日破曉之時,禹城的百姓將在城牆上看到大晉朝睿王世子的頭顱。”

劍尖已指向燕詡,一道青光卻倏然襲向安逸面門,隨即一道纖細的身影徑直往安逸長劍撞去。安逸微惱,一側身用劍擋開偷襲的匕首,反手便一劍刺向偷襲者,眼角餘光卻瞥見那人額間還沒來得及卸去的桃色花鈿,霎時驚出一身冷汗,硬生生將劍鋒偏移兩寸,擦着她的肩過去,將她肩膀挑破一道細長的口子,血珠子直往外冒。

他退開一步,怒道:“葉子,住手!”

雲竹一離開,安逸便翻遍了整個王府,果然不見她的蹤跡,終於確信她是離開了。可是為什麼?他明明在她的葯里放了酥筋散,她為何還能逃出王府?她一定是一早就開始懷疑他了,卻一直不動聲色。

他心裏恨得滴血,本想帶人出府找,但那時燕詡已經到了,顏奴已準備好了一切,就等着燕詡來。只有燕詡死了,葉子才會死心,留在他身邊。他耐着性子與燕詡周旋,終於按計劃將燕詡引到這偏僻院子,這個骨節眼上,他絕不能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葉萱沒有按照雲竹的叮囑與府外接應的雲衛匯合,她知道燕詡要來,也知道燕詡和安逸總歸要來一場至死方休的對決,她雖不願承認,但她很清楚自己心裏是愛燕詡的,她擔心燕詡,但若是燕詡要對安逸不利,她也做不到熟視無睹。一番掙扎后,她偷偷躲了起來,看到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這院子,便跟了過來。

當爆破聲響起,燕詡重重摔落的那一瞬,她只覺整個人都跟着燕詡一起炸飛了,腦中空白一片,唯一的意識便是絕不能讓燕詡死。

她的匕首已扔了出去,手裏再無兵刃,赤手空拳便朝安逸攻了上去。安逸側身躲開,見她黛眉緊鎖,一雙眸子飽含殺氣,那不管不顧的模樣,帶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絕。

他又驚又怒,厲聲道:“葉子,你瘋了嗎?我不與你交手,是怕傷了你,你給我住手!”他往後越開兩步,雙眸直視她道:“葉子,我自問待你之心一片赤誠天地可鑒,可若你一再踐踏如棄敝屣,我安逸也並不是非你不可。我最後問你一次,你今晚可是非要護着他不可?”

她兩眼似着了魔一般盯着安逸,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一雙玉掌開合之間隱隱夾着絲陰寒之氣,與燕詡的功法同出一轍,只功力卻弱了許多。

安逸暴怒之餘心焦如焚,這小院子雖偏僻,但指不定雲衛的人會很快找到此處,眼下燕詡已是俎上之肉,機不可失。他怒不可遏,也恨葉子的翻臉無情,當下不再一味忍讓,收起長劍,徒手與她過了幾招。

若在平時,葉萱無論是內力還是武功,根本無法與安逸相提並論,但此時的葉萱整個人已陷入一種瘋狂狀態中,揮灑之間北冥訣恣意迸發,掌風帶起陣陣直透心肺的冷冽寒氣,竟讓安逸一時之間拿她沒辦法。他暗自咬牙,出手越發凌厲狠辣,可他越是凌厲,倒是越發激出葉萱的韌性,硬是抗下他渾厚的掌勁。

燕詡仰躺着,恍惚之中有陣陣涼風掃過,讓他腦子清醒了些許,隨即劇痛一陣陣襲來,痛得他幾乎喊出聲,兩眼一睜,徹底醒了過來。方一醒,便感覺一股強大的氣勁圍繞在周遭,他費力抬頭看去,這一看,霎時魂飛魄散。

那個與安逸糾纏一處的纖細身影,竟是本應早就離開襄王府的萱兒,她身子輕盈靈巧,在安逸渾厚的掌風下猶自進退自如,翩躚如碟舞。

他這才意識到,剛才那陣將他喚醒的涼風,竟是來自她使出的北冥訣。她原本澄澈的眸子裏,此時正浮起一層詭異的紅光,與額間那抹鮮艷的花鈿互相映襯,有種妖異的炫目美感。只是,那層紅光意味着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他駭然喊道:“萱兒……快住手!”

可惜她恍若未聞,手下絲毫不停。再打下去,她必定走火入魔,燕詡強忍渾身骨頭分邦離析的劇痛站了起身,還好四肢尚能動彈自如,可身上長袍已在剛才被炸成無數條狀,一起身便簌簌往下掉,胸口一片火辣辣。他試着運了一下氣,只覺經脈逆行,一口真氣堵在胸口差點沒喘上來。

安逸已察覺燕詡有了動靜,心裏愈加着急,當下發了狠,運足勁一掌朝葉萱胸口拍去。眼見葉萱要硬接這一掌,燕詡大吃一驚,她撐了這麼久,已是強弩之末,若再強行接下這一掌,簡直是尋死。

他來不及細想,咬破舌尖身子倏地撲了過去,“萱兒讓開!”

就在葉萱的手剛剛抵出之際,燕詡貼着她的後背,一把摟過她的腰往右錯開半個身位,逆行的真氣被他強行壓下,直接與安逸對了一掌。

燕詡本就經脈受損,強行接下這掌實屬無奈,一掌對上,胸口頓時似炸裂了一般,摟着葉萱雙雙往後飛了出去,再重重摔倒在地,喉嚨一甜,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清癯的灰影如雲鶴夜歸,輕飄飄地往安逸掠去,“子爍……好久不見,老夫來取回你欠明焰司的東西。”

那聲音……安逸吃了一驚,猛地回身一劍,來人背後還背着一布帕包裹的長條物,果然正是明焰司司掌佟漠。沒想到佟漠竟然親自來了,安逸再顧不上燕詡,橫劍在前防備地看着佟漠。

佟漠站定,周身氣息隱在那身灰色長袍中,咋一看不過是個剛過知命之年的儒雅長輩,他半眯着眼,看了一眼狼狽的燕詡,再緩緩看向安逸,“真是後生可畏,佟某自以為做了數十年人,閱人無數,是人是鬼都逃不過我這雙金睛火眼,沒想到也有看漏眼的時候,真是白活了大半輩子。”

他呵呵笑了一聲,又道:“竟連我們世子也遭了算計,子爍,真是不枉我教導了三年,今日老夫不惜千里遠奔,親自到此清理門戶,也是值了。”他又朝燕詡道:“世子,你且先行離開,待我解決了這廝先。”

佟漠臉上笑意消失,也不知他是如何動作的,眨眼便到了安逸面前,手中寒光一閃,劍已出鞘。安逸無奈接招,心裏雖急,卻絲毫不敢大意。

燕詡吐了口血后,內息倒是順暢了些,半撐着身子看向一旁的葉萱,卻見她兩眼緊閉,臉色白得幾乎透明,全身僵硬地躺在地上。他心裏暗驚,將她扶起,飛快將她背心幾處大穴封住,也不管自己心脈受損不宜運功,掌心貼着她後背,緩緩注入幾縷真氣。

此時,院中又有數條身影追逐着奔了過來,正是顏奴和雲問等人,顏奴一見安逸被佟漠纏住,頓時撇下雲問等人,朝佟漠掠去,人還在半空,雙手已向佟漠推出一掌,“少主,待老奴來對付這老怪。”

佟漠老大不願意放過安逸,奈何顏奴一出手,佟漠便知遇上勁敵,不得不舍了安逸,改與顏奴交手。而雲問也和雲海左右夾攻安逸,雲山則守在燕詡和葉萱身旁。

片刻后,葉萱眉心一皺,輕哼一聲后緩緩睜開雙眼,雖沒完全恢復清明,但至少那層紅光已淡了不少,她目光緩滯地掃了一眼,在看清眼前的人後,終於有了些意識,輕輕喚了聲:“瑾雲……”

燕詡舒了口氣,將手掌撤回,扶着她起身,“萱兒,切記不可再運功提氣,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這回確實是自己大意了,仗着點藝高人膽大的意思,以為有鬼軍殿後便穩操勝券,他沒料到安逸竟然這麼狠,在王府里埋下炸藥,不但絲毫不顧忌來賀喜的賓客,甚至不惜炸毀整座襄王府,這可是他的祖宅,他父親老襄王死前他們一家人的大宅,他竟絲毫不痛惜。

但燕詡不後悔,若事情重來一次,明知山有虎,他依然會向虎山行,至少此時葉萱就在他懷裏。當務之急,是先帶她離開這裏,她方才已有走火入魔的徵兆,他雖封她了要穴,但只是暫時抑制住那股邪氣,還要儘快尋一處安靜之所,替她疏通在各經脈亂竄的真氣,若錯過時機,她仍是會走火入魔,輕則經脈受損,人變得瘋瘋癲癲,重則經脈齊斷再也醒不過來。

葉萱全身虛脫,一點勁也使不上,燕詡將她打橫抱起,提氣躍上牆頭。

安逸在一片刀光劍影中朝兩人望去,其時葉萱恰好自燕詡肩上回望,有那麼一瞬間,兩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交錯。

安逸的胸口似被利器割成了碎片,鮮血淋漓,在兩人的身影消失前一刻,他大聲喊道:“葉萱,自今日起,你我恩斷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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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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