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數學與買菜
汶川地震並沒有對G市造成多大的影響,在停課一天以後,周三學校便恢復了正常上課。
幸好提前了些出門,程暄晴在教學樓里轉了半天,最後是問了人才找到六二班的位置。進了教室程暄晴就發現了一個更尷尬的問題——她不記得自己坐哪兒的了。
為了公平起見,她們小學的座位是每周前後輪換左右輪換的,每周一舉行這項盛大的喬遷儀式,心裏計算着會和誰挨得近些,是自己喜歡的,還是討厭的。
然而周一下午才重生過來的程暄晴,自然是不記得座位了好嗎?
也不好在門口多做停留,程暄晴便佯裝淡定地邊走邊用餘光掃過一排排課桌的桌面。
小學的時候學校為了防止熊孩子在課桌上亂畫亂劃破壞桌面,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塊藍色的桌布,自己套在桌子上,丟了要向學校買,30塊錢一張破布,十分坑爹,忘記帶了還要扣操行分和班級的文明分。
程暄晴記得自己那塊桌布上被自己用塗改液寫了很多字,至於是什麼字……飛輪海四個成員的姓名是肯定有的,估計還畫了桃心,還有那些年流行的其他偶像吧,比如李宇春估計也有,好像還有挺多的。
總之,應該還是比較好辨認的。
果然,在第六排靠窗邊的座位程暄晴發現了一張被塗得面目全非的桌布,以防認錯還彎腰悄悄從抽屜里扯了一個作業本出來,看到封面上的名字才安心坐下去,有些感激自己的這張丑桌布,和從小就有一顆爭做追星狗的心。
轉過身放書包時才發現後排竟然是班花同志黃秋怡,也沒多想便笑着跟她打了個招呼,正在背古詩的黃秋怡愣了一下,隨即也向她笑笑。
程暄晴這才想起來她和黃秋怡的關係是不怎麼好的,連這前後桌的關係她都不記得了,可見她們的交情是有多少,多淡,多不和諧。但她昨天藉手機,今天又主動打招呼的,不會引起黃秋怡的懷疑吧?
程暄晴搖搖頭,如果放在2016年的蛋蛋后小學生身上會引起懷疑還差不多,這個時候的單蠢小學生應該不會想那麼多,這時候也還不流行重生文。
坐下不久同桌也來了,就是昨天重生過後第一個跟她說話的妹子,昨天看了同學錄上的大頭貼把她和名字對上了號,張爽,小學時因為是同桌關係還不錯,但畢業以後就沒聯繫了,也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是當時通訊還沒有現在這樣發達普及,哪怕只是換個電話號碼,這個人就有可能從此消失在你的生活中了。
前兩節課是數學課,數學一直是程暄晴的弱項,她記得初中第一次數學考試她考了38分,這個特別的數字拉開了她六年不間斷上數學補習班的序幕。
重生回來后,她雖然把成為明星作為第一志願,但是萬一沒有達成,也要給自己留好後路,畢竟是說不定的事情,她的第二志願,可是非常需要文化成績的。
程暄晴上輩子的高考成績足以證明,只要數學成績上去了,不說清華北大不是夢,至少985肯定不是夢。
所以,她要好好學數學,買菜的時候雖然用不到數學,但數學卻可以決定你去哪兒買菜,買什麼樣的菜。
但是程暄晴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重生並不意味着各方面就都可以輕鬆逆襲,有些事情,真的是上天註定的,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比如數學。
她似乎天生有“一上數學課就會睡着”的病,第一節課剛開始沒多久,程暄晴就睡過去了。
第二節課程暄晴決定自己看書,上高一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雖然自己上課喜歡睡覺,但如果是自己看書,不去聽老師講課,即便看的是教科書也不容易犯困,她也是憑着這個才在那所普通高中勉強考了個重點大學。
雖然程暄晴數學一直很差,但是小學學的基礎數學是之後初高中數學都經常用到的,一節課的書看下來,又在抽屜里找了一份做過的模擬卷看,說掌握是不可能的,數學光看書是不行的,還是要做題才能談掌握,但至少沒那麼陌生,基本知道是要學些什麼考些什麼了。
還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是小升初的畢業考試,所幸小升初不是考一到六年級學過的全部內容,而是只考六年級下學期的,其實就相當於是個期末考試,又只考語數兩科,語文是她的長項,壓力並不算大。
而且她也知道,不論考得好不好,都只與爸媽高不高興,她暑假過得怎麼樣有關係,與上哪個初中沒關係,甚至可以說,與前途沒關係,至少是與她的前途沒關係。
因為當時沒有重點初中的官方說法,教育局規定初中不能按學生成績收只能按片區收,所以考得好與壞,理論上都是按片區分,你的戶口不在那個片區,你考全市第一都不能去那個區的初中。
這個政策本來是為了公平,不讓優秀的教育資源全集中在幾個學校,差的學校越來越差,好的學校一枝獨秀。但卻因為監管疏漏造成了更大的不公平,因為好的初中大家都知道就是那四所,大家習慣把它們稱為“四重”,當然所有家長都想孩子能在裏面上學。
如果是唯成績論還好,沒錢沒權沒勢的家庭出來的孩子還能憑自己的努力考進去,但如今,那些孩子卻只能上片區初中,正好在有好的初中的片區,算是幸運的,運氣差些的,被分到差學校。
除此之外,還有更幸運的孩子,他們完全不用操心這個,他們的父母已經通過各種渠道讓他們的名字出現在好學校的新生名單上了,他們只需要等待開學,背着新書包去學校報到,迎接他們的是全市一流的學校,一流的老師們,懵懵懂懂地完全不知道此刻有很多比他們更優秀的孩子在他們原本應該去的初中,等待着原本也應該是他們的人生。
很幸運,程暄晴就是這樣的孩子。
其實她的父母也沒有多有錢有權有勢,只是疏通了些關係,讓程暄晴的名字掛在了姨媽的戶口上,而姨媽,不但恰好是那個片區的戶口,還是實驗中學的副校長。
這樣一來,程暄晴後來理所當然地進了實驗中學的重點班。
程暄晴看看旁邊認真整理筆記的張爽,突然覺得真是挺不公平的,印象中她好像沒上四重,上的是這個片區的三十七中。
三十七中是什麼樣的學校她倒是沒去深入了解過,張爽後來怎麼樣她也不知道,只是聽說三十七中學校風氣很不好,很亂,倒不是說不可能有好學生,只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想要不被周遭環境影響,好好學習是有難度的,初中的小孩又很少有管得住自己的,但是如果真的好好學,把這三年熬出來了,考上個好高中也就好了。
但是,太難了。
張爽感覺到有人在看她,抬起頭來有些疑惑地看着程暄晴:“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程暄晴搖搖頭:“沒什麼,繼續寫你的吧。”
“你今天居然沒有一下課就看你的那些八卦雜誌了,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張爽笑着開玩笑,“是不是覺得我比你那些雜誌上的明星美,才看我?”
“自作多情,我看雜誌了。”程暄晴也笑侃回去,一面從抽屜里翻出一本雜誌,是當年很流行的《Easy》,封面是當時風靡亞洲的SuperJunior,這個組合她倒是沒怎麼真正飯過,大概只是跟風買的,畢竟當年班上絕大多數女生好像都喜歡他們,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向很少飯韓國男團,會聽他們好聽的歌,也可以欣賞他們的顏,但就是不會去真正地飯。
程暄晴想想,大概是因為荷包里的錢不足以支撐她喜歡那麼多個人,有太多老公男票也不太好的緣故吧。
程暄晴隨手翻了翻,翻到一張夾在雜誌內頁的同學錄,粉紅色的小熊,很可愛,也不知道是誰的。
“呀,你還沒給我寫啊?快寫快寫,都給你多久了。”張爽催促道。
原來是張爽啊,還好她自己說了,不然不知道是誰的多尷尬麻煩。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李老師來啦!”,然後是匆忙跑動的腳步聲,轉瞬間剛才還在各處打鬧聊天的同學已經齊刷刷地坐會了自己的位置上,就這速度,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程暄晴覺得這完全就應該錄下來呈給教育局,作為取消初一新生軍訓的理由嘛!這集合速度還用得着軍訓嗎?
沒過多久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穿着樸素的中年教師便走進來了,程暄晴暗自在心中想,這不是還沒打上課鈴嗎?老師來了就老師來了,又沒上課,慌什麼,小學生,就是穩不住。
李老師進來了也沒立即開始上課,因為是班主任,每次上課之前基本都會扯一大堆廢話,什麼文明班級啦,什麼學校通知啦。
不聽也罷,她還是寫她的同學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