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完結倒計時(一)
別看何家只是京城裏的一個二流家族,可是積攢了千年的底蘊到底不是其他的家族可以比擬的,哪怕它一直以來名聲不著。何家人磕磕絆絆地在這塊老宅里少說延續了六百年。大動亂時期,也曾經被毀的面目全非,改革開放后,國家將這座五進的大宅院歸還給了何家,何家用了將近二十年才漸漸的修復了這座祖宅。
宴昭卻沒有了欣賞這些假山池沼,亭台樓閣的興緻,進了正堂,隨意抿了一口送上來的茶水,徑直說道:“我來這裏,是找你家要一件東西!。”
端着茶碗的何老爺子面色一頓,放下手中的茶碗,似是在回憶着什麼,良久才是開口說道:“好!跟我來吧!”
緩緩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引着宴昭一路穿過一個小花園,架在水面上的長廊,卻是越走越偏,直到最後停在一座木質閣樓前。
老爺子攏了攏鬍鬚,指着這座二層小樓說道:“這裏便是我們何家的家廟。”言語之間頗為得意,這便是一個世家傳承的象徵。只是看着宴昭面無表情的模樣,心下終究是嘆了口氣。他羨慕於宴昭如今的成功,同是玄龍血脈,何家人卻只能做個凡人,也罷了,總歸是他實際上的孫子,雖然人家不會承認,但是成人之美的胸襟他老人家還是有的。老爺子只以為宴昭如今修行大成,哪裏知道他卻是要去赴死!
隨即轉過身來對何家人說道:“你們待在這裏。”又對宴昭說道:“你隨我來吧!”
厚重的木門發出不甘願的吱呀聲,咣當一聲又被關上。入目的林立的的紅色排位,從上至下,綿延開來。粗略的望過去,起碼不下五百塊。
卻看見何老爺子從最左邊的蒲團開撲的一聲跪下,手持三柱香,行的是三跪九叩禮,一邊跪拜,一邊說道:“今日來打攪老祖宗們了。”把手中的香□□面前的香爐,做完這些,起身又走向下一個蒲團……
一個個蒲團跪下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
身後的宴昭不悲不喜,絲毫沒有些許感情,何老爺子自顧自的扶着酸了的腰桿從蒲團上站起來,遺憾的說道:“何家傳承自唐朝睿宗年間,迄今一千三百餘年,祖先曾是蔚河龍王敖階。何家起源頗為不堪,原本是那龍王與一何姓女子苟合的產物。這段淵源過後,便是有了我何家。有了這玄龍血脈,我何家原本也是修行大家,直到三百年後,天地靈氣枯竭,修行界已是窮途末路。”像是完全不避諱宴昭,何老爺子一吞一吐的說道。
老爺子緩了緩氣,繼續說道:“便是在這個時候,何家百年族祭之時,一個木盒從天而降。盒上刻有銘文,只言說,這木盒之中乃是敖階遺物,希望何氏好好保存。自有用處。自此,這木盒便是成了我何家的傳家之寶。雖然此後戰亂頻生,何家顛沛流離,就算是族中修行秘術遺失,這個木盒依舊是完好無缺保存了下來。”
說道這裏,何老爺子徑直走到最中間的一塊牌位之前,直接將木製牌位輕輕的挪到一旁,便是直接出現一道厚重的鐵鎖。老爺子哆嗦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鑰匙,□□鎖孔,輕輕的一旋,打開之後,就是一道小小的石室。石室之中就是一個黝黑的木盒。
這座家廟除非大型的祭祀,通常情況下都是不允許有人來往。何家的這個傳家之寶從來都是只傳族長,其他人並不知曉,這也是何家人敢坦然的將東西藏在這裏的主要原因。
“從知道你的消息開始,我就知道這東西再也不屬於何家了。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在我看來,從始至終你與何家也斬不斷根源。”何老爺子將手中的木盒遞給宴昭。
最終只是說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寬恕何家以往的過錯。”
宴昭捻了捻眉角,他知道何老爺子說的是什麼,也就說道:“放心,他如今也算是罪有應得。”
何老爺子心中不由的苦笑,他自然是明白宴昭的意思。當年的事情,何柏霖錯了個徹底,他的漠視何嘗不是間接的幫凶。池蘭和何唯對何柏霖下藥的事情他雖然是事後才知道。卻依舊是幫着他們遮掩了不少的馬腳。原因也在於這句罪有應得。何柏霖的身體已經壞了個徹底。不能因此再搭進去一個何唯。何唯從根本上來說也不壞。反正何柏霖也算是留下了根不是嗎?
大門打開,望着門外老老實實站着的男女老少,宴昭回過頭來看着一臉淡然的何老爺子說道:“我回了,不必遠送。”
“好。”何老爺子點了點頭。
走到何柏霖身旁之時,對上他焦急的神色,宴昭冷冷地說道:“你好自為之。”說完便是掃了一眼一臉恭敬模樣的何唯和不住瑟縮的池蘭,隨即往外走去。
何柏霖面色漲紅,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就在前些天,他在和一個養起來的女學生親密的時候,命根子居然莫名其妙的軟了。之後無論是用什麼樣的辦法都再也硬不起來。何柏霖不敢去看醫生,只是因為擔心萬一透露出去,他將會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在那麼一瞬間,他想到了宴昭,原本打算趁宴昭來何家拜訪的時候,讓他給治一治,畢竟宴昭的醫術絕對是無人匹敵的。只是還沒等他出口,宴昭冷冰冰的話就說了出來。他那裏會不知道宴昭話里話外的嘲諷,什麼叫好自為之,只差點明說他是惡有惡報。這讓何柏霖怎麼受得住。
低攏着腦袋的何唯緩緩的露出一抹苦笑。不知道是該笑他的膽大妄為,還是笑宴昭到底是沒有出手治療何柏霖,也算得上是——間接的放過了他。想到宴昭最後的那一眼,應該是第二種吧!微微掃了一眼逕自面紅耳赤的何柏霖,心裏帶着一股快意。這就是報應啊!
離開了何家,宴昭並沒有直接回別墅,而是轉身去了理查伯爵的臨時住所。經過這些時間的治療,如今的理查伯爵行走說話基本上已經和常人無異。欠缺的僅僅是最後的收尾。
收了針,謝絕了理查伯爵送他回去的請求。走在着熱鬧非凡的街道上,四周的人來來往往。宴昭只覺得頭暈眼花。驟然看見超時門口打折促銷的白酒,勾了勾嘴角。回到別墅的時候,手上便多了一箱白酒。推開門,果然是和預料之中一樣的寂靜。
啪的一聲從丹田裏掏出那枚盤龍印扔在地毯上,面無表情的坤興公主從盤龍印之中飄了出來,對上宴昭惺忪的雙眼,到了嘴邊斥責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拆開一瓶酒,擰開瓶蓋,猛的往嘴裏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水劃過喉間,一隻燒到心底。隨手抽出一瓶遞給坤興公主,挑眉說道:“你要來嗎?”
坤興公主看着這人滿臉肆意的模樣,良久的沉默,直到宴昭撇了撇嘴角要放下的時候,衣袖一揮,宴昭手中的酒瓶徑直飛到手中。學着宴昭的模樣,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去掉瓶蓋,慢慢的喝了一口。
兩人誰也不說話,光看着天際處下垂的夕陽,舉起瓶子一次又一次的往嘴裏灌。隨手把手中的空瓶子扔到一邊,說道:“說什麼一醉解千愁,果然都是騙人的。”
坤興公主看着不遠處打着圈兒的酒瓶。動了動嘴,想說,你一個修行的人怎麼可能會喝醉。隨即便是聽見宴昭沉聲說道:“你是什麼時候猜到這件事情的。”
坤興公主身體一頓,良久才是說道:“大概是在屋鎮的時候。”宴昭過得太順了。每走一步都像是被精心設計好的一樣,太快了,太——不合常理了。有些事情,局外人才看的清清楚楚。
聽着坤興公主的話,宴昭頓了頓,隨即繼續抽出一瓶酒,擰開,灌一口。下一刻,從丹田裏掏出一個盒子遞給身旁的人。
坤興公主先是一愣,隨即接過了玉盒,打開一看,三枚平淡無奇的石頭映入眼帘。正是宴昭身上僅剩下的三枚佛骨舍利。
只聽見宴昭說道:“從我之後,天地之間再也不會有修行者了。你也好,池荷也好,一旦身體裏的靈力耗完,最後也得隨之消逝在這天地之間。龍宮你們是去不了的。而這三枚舍利大抵可以保你們百年。”
“所以,你想說什麼?”啪的一聲閉上盒子,坤興公主冷冷的說道。
“我只求你一件事,只要你還活着。就保護宴家村,我爸媽,哥哥,嫂子,還有——陸遠行安然無虞。”說完,仰頭,猛的灌了一口。
坤興公主動了動嘴角,她想說就算是沒有這些,我照樣會保護他們,不用你擔心。我如今早就不介意當初的事情了。我大概也是把你們當成生命之中的一部分了吧!話到嘴邊,最終只是化為一句:“好!”
正在此時,電話缺響了起來。點開接聽鍵,果然是宴媽媽,“昭子,你什麼時候把陸遠行帶回來,咱家好好的擺上幾桌,哎呦,其他的幾個村子裏的人一聽說你要擺酒,都帶了話,也要來參加,你看這事鬧騰的——”話雖然是這麼說,語氣中卻不由的帶着一點驕傲。
除了宴媽媽的絮絮叨叨,電話那頭時不時的傳來宴爸爸不耐煩的聲音“好了沒,這麼點瑣事也拿出去說——”
聽完這些宴昭笑着說道:“過幾天吧,最近,比較忙!”
“好好好,那你忙,我們先準備着,就這樣,啊!”
“好,你們,注意點身體,別太累了。”
“我知道,不用你擔心。”
“嗯!”
宴昭想着,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懦弱了吧!他怎麼敢告訴父母這一切。
陸遠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海藍會所出來的,踉蹌的爬上車,腦海之中只餘下喬崇生最後的那句“他會死!”
“他會死,他會死——”陸遠行失神的呢喃道。
想起宴昭這兩天的反常行為,陸遠行渾身泛着冰涼。他只想要立刻回到家裏,他想要質問宴昭為什麼要隱瞞這一切。他想要問宴昭可不可以不要去死。他想要說宴昭你怎麼忍心拋下他一個人。
然而這些話到底是沒有說出口,他只看見那個人就站在門口,勾起嘴角等待他的樣子,陸遠行的心在那一刻莫名的安靜了下來,也沉入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