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啊!”鄭薇失聲驚叫。
眼看劉選侍的牙齒即將觸到鄭芍的耳垂,鄭薇離鄭芍足有兩個身位,就是想撲過去救她也來不及了!
然而,就在鄭薇大叫的同時,原本站在劉選侍身側的景天洪動了——
他大約是來不及出手,只好先一腳踹了上去。
劉選侍口中噴出鮮血,慘嚎着倒下來。
鄭芍驟然遇襲,還不知她身後情狀,便見劉選侍倒了下去,情急之下合身撲了上去,“不要!”
劉選侍頭臉都是血,鄭芍顧不得臟污,將她頭抬起來,迭聲問道:“本宮問你的話,你快答啊!”
劉選侍喉頭咕咕地響,她兩眼睜得極大,茫茫然不知在望何處,很快地失去了光澤。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等鄭薇撲到鄭芍面前時,景天洪已蹲下身去,探了探劉選侍的鼻息,又扒開她的嘴巴,最後漠然道:“她咬舌自盡了。”
鄭薇心中悚然:被拷問成這樣還能找着機會尋死,劉選侍的死意甚堅哪!
鄭芍垂着頭,鄭薇看不清她是什麼神色,只聽她聲音充滿了怒氣:“死了?她真以為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嗎?!!”
她猛然起身,綉着鳳仙花的大紅色擺袖在身側滑過凜冽的風,快步出了門:“伺候她的人呢?有沒有什麼異樣?”
一時沒有人回答,鄭芍緩緩將視線投注到景天洪身上。不知是不是錯覺,鄭薇感覺,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特務頭子身上陰氣又重了不少。
他陰沉地道:“還在審訊,有了結果,卑職會通知娘娘的。”
“呵,”準備了這麼多天,明明兔子已經捕到,臨到終了,卻得到這樣的結果,鄭芍就是再有涵養,也綳不住了,何況她原本就是個脾氣暴烈的性急之人:“景大人這話是說,我們忙活了大半夜一無所獲嗎?景大人?”
景天行沒急着回答,自顧自先一步出了門:“卑職告退。”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景天行說走就走,鄭芍大怒:“你站住!”
可是,景天行只當沒有聽見,快步走過側殿,往妃嬪們住的地方去了。
鄭芍胸脯劇烈起伏了幾下,想起一事:“豚兒房裏的蜘蛛是哪來的,查出來了嗎?”
鄭薇在報信之前就已經驚動了人,她出來沒多久,顧媽媽就領着周衍房裏幾個伺候的人,帶着周衍避了出來。
那蜘蛛爬得極快,現下又是深夜,燈火昏黃,鄭芍她們擔心它口涎或蛛絲有毒性傷人,特意囑咐了要多加留心,不要冒進受傷。其他人也明白,這毒物來得稀罕,萬一被它傷到,不一定有命活到解毒之時,各自行動都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因而,到小喜子來報信時,周衍房裏的蜘蛛仍未抓到。
小喜子正要答話,門外來了一名宮女:“娘娘,沈侍衛將三殿下房裏的蜘蛛捉到了!”
鄭芍面色鬆了松,張望起來:“沈侍衛呢?他怎麼沒來回話?”
那宮女道:“沈侍衛說這蜘蛛是北疆特產,非我們中原所有,此物以當地特產的一種沙蟲為食,既然這蜘蛛是活着送來的,那它的食物必也有渠道運來,這蜘蛛只吃活物,沙蟲定是現在還活着。沈侍衛就是去找沙蟲藏在哪裏了。”
鄭芍煩燥:“可是這有什麼用?人都死了!”
那宮女得了沈俊的準話,胸有成竹:“娘娘,沈侍衛說,只要找到沙蟲,那裝沙蟲的器皿,還有沙蟲的食物沙棘草,這些都非常見之物,順着線索查下去,必有所獲。”
或許是沈俊的話給了鄭芍安慰,她不再十分急燥,只道:“那好,你去跟沈侍衛說,這是他的承諾,本宮就等着他的好消息了,若是他找不到東西,那就不要怪本宮不客氣了。”
看來景天洪的話還是讓鄭芍心裏積了氣,只是她現在找不到景天洪,只有把火氣發到了無辜倒霉的沈俊身上。
阿離的脾氣,一直都不是太好啊……
原本聽說沈俊去找毒蟲,鄭薇的心裏就已經有些擔心,後來再聽他安然無事,懸着的心剛放下來沒多久,卻不想,鄭芍又打算跟沈俊過不去。鄭薇的心情忽起忽伏:假如沈俊找不到沙蟲,查不出來線索,那該怎麼是好?
鄭薇站在鄭芍的側後方,眼神數變,卻不知道,她神情的變化一次也不落地落入了鄭芍的眼裏。
鄭芍見鄭薇那神不守舍的模樣,幾乎忍不住想大力搖醒她的衝動: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幹什麼?這樣的事,一旦被發現,你我都將萬劫不復!
“人都死了,還站在這裏幹什麼?回去!”
賢妃娘娘突然發脾氣令眾人不由愕然,但誰也不敢在此時不知臉色地詢問原因。在眾人不安的揣測中,一行人返回了大殿等着消息。
好在天色微明之時,景天行和沈俊都送來了消息。
在眾目睽睽之下失了手,還被賢妃娘娘搶白奚落,景天行一身的火氣全數發在了剩下的人中。
其中劉選侍的兩名貼身宮婢便遭了大罪,其中一位叫晚香的宮女吃不住重刑,終於吐口,說劉選侍近些日子特別愛往儀元殿的小樹林跑,每次都在天擦黑,宮門快下鑰時過去,而且進樹林時總不讓她跟着。晚香見劉選侍行事鬼祟,怕她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有一回跟在她後頭去看了一次,看見劉選侍跟一個穿着紫褐色衣服的女子在一起。她原本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只是樹林子裏並沒有旁人,她走動時一下驚動了林子裏的鳥雀,引起那女子的警戒之心,竟是忙不迭跑入林深入逃走了。
晚香也怕劉選侍發覺她沒有遵照囑咐守在原處,趕緊退了出去。她說,從那天劉選侍出來時臉色極其不好,試探了她老半天,而且回去之後很久也沒再去過一回小樹林。
而沈俊也搜出那藏着沙蟲的罐子就在晚香的房裏,晚香隨後也承認,這是劉選侍交給她,讓她每天去御花園摘一種沙棘草來餵養這蟲子。劉選侍倒也膽大,她性子安靜,但總有些人愛交際,這蟲子喜沙好陽,每天得曬足了陽光才行。放到她那裏,保不齊就被人發現,她索性就放到了晚香這裏,反正她這裏只住着兩個人,另外那一個也是劉選侍的人。即使那人心生不滿,憑着劉選侍,也可以輕鬆彈壓下來。
事情追查到這裏,看來是有些眉目了。
若晚香所言是真,那劉選侍這些日子神神秘秘地去見的人必然與今天的事,乃至三皇子受涼生病的事有着偌大的關係。
只可惜劉選侍死得太快,最終無法確定她是不是就是那天推開窗戶的人。不過,晚香也說過,劉選侍跟她們閑聊時也曾說過她小時候,她家隔壁住着一個手藝人。那手藝人擅長制鎖,家裏婆娘和女兒都死在了荒年裏,對跟自己女兒一樣大的劉選侍十分喜愛,閑時就愛逗弄她,劉選侍也從那鎖匠手上學來了一手,雖不能開多精密的鎖,但撬個窗戶解個連環珠鎖還是輕輕鬆鬆。但這門手藝畢竟不能算多上枱面的事,劉選侍入宮久後知道了規矩,再不民把這些事隨口亂說,因而知道的人,除了晚香這個從她一進宮開始就跟着她的,再沒有旁的人了。
整個景辰宮早被鄭芍梳理了一遍又一遍,能遺下一個劉選侍已經算意外,因而,即使沒有得到她的承認,也基本可以確定,那天下手的人就是她。這一點從劉選侍的寢房中搜出鐵絲勾狀物和鎖匠專用的小錘也可以證實。
那麼,她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大雍朝的服制一向有規矩,國朝延續這麼些年,民間忌諱漸少,但在深宮當中,一向規矩是最嚴的。後宮女子穿衣延續前廷的規矩,位高者可服紫,而硃色和明黃色只能由正宮皇後來穿。宮女們服色依從此例,但下人不可着正色,除了低位宮女外,有些地位的大宮女們便愛穿些如紫紅,紫褐,紫藍,褚黃這種既不打人眼,又能彰顯自身地位的衣服。
能穿上紫褐色衣服的,只能是正七品往上,有等級,手下有些人的大宮女。
鄭芍泄了氣:“七品?宮裏七品的女官沒有三十也有五十了吧?這要怎麼查?”
鄭薇卻有不同的觀點:“那人那樣謹慎,你猜,會不會是她根本沒有可能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與劉選侍認識,她們倆人本不可能在一起,被人撞見后,一定會引起所有人的疑慮,這才使得她不得不逃跑?”她沉吟着補充:“不然的話,她們完全可以找個借口,只要編得像些,宮女跟宮妃走在路上碰見了,偶爾產生交集,這又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那麼,什麼人有可能是她不可能認識的?再者說了,你說的這些全是猜測,萬一就是那個人特別謹慎呢?”
總有一種感覺,今天鄭芍對她態度有些微妙的惡劣。
鄭薇探究地望向鄭芍,後者的眉頭從半夜醒來就一直沒鬆開過,看上去,只是單純地在煩憂線索太少。
“皇上駕到!”
鄭薇看了下天色:天上還掛着幾顆殘星,皇帝這是才醒來,沒有直接去上朝就趕到了景辰宮,他和皇后都得到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