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離婚
錦娘梳理着顧錦的記憶與面前的資料,雙唇緊抿,眼中是止不住的噁心厭惡。
即便世界不同,男人卻還是一般無二的渣——錦娘從顧錦記憶里學了這個新詞,貼切極了。
想她錦娘當初也是嬌養家中十多年的小家碧玉,嫁與夫君不過是看他有些才學,與自家也是門當戶對。
誰能料到,文質彬彬的皮囊下竟藏着那樣醜惡的心。
在她忍辱負重的十年間,她從沒有放棄過追查那些年曾發生過的事。自夫君入朝為官,他恐怕便已經開始計劃着要將她趕出門,以便迎娶一位更加配得上他的官家女子。連自己父母遭遇劫匪身亡,似乎都有他的手筆。
錦娘深深呼吸,將思緒從自己的回憶中拔出。
她想,在那樣一個官比天大的世家,她一介孤女都能叫他們身敗名裂。在如今顧錦的世界,她怕什麼?
看着照片中出雙入對的男女,看他們如同熱戀中的情人一般甜蜜,如新婚夫婦一樣恩愛,甚至在陪雁于飛產檢后,倪謙臉上還露出初為人父似的喜悅。錦娘嗤笑一聲,將照片按照時間順序一張張整理好,甚至做上了細緻的標註。
只在看到一張小女孩的照片時,她臉上浮現出幾許溫情。
“叮叮”兩聲脆響,錦娘愣了下,從桌上翻出一隻手機,裏面是一條消息。
【齊信芳:顧錦,明天上午九點,帶上資料,到小魚的工作室,我們提前過一遍。】
齊信芳是顧錦好友桑榆的男友,法律專業,現在是桑榆的經紀人。這次顧錦離婚的事宜都是請他幫忙操辦的。小魚便是指桑榆。
錦娘戳了幾下屏幕上的鍵盤,發現用所謂的拼音實在用不慣,乾脆換成手寫,輸入了一句:勞煩。
她想了想,又將這兩個字刪去,改成:【好的,麻煩你了。】
她舒了口氣,將手機放在一邊。
半摸索半回憶着洗漱完,錦娘窩在床上又看起了那些資料。其中有一些東西,即便擁有顧錦的記憶,她仍然看不大明白。她準備全部標出來,明日再仔細問問齊信芳。
第二天一早,錦娘在顧錦的衣櫥里挑了挑,皺着眉選出一條藏青色及踝長裙,以及一件寬鬆的月白色襯衫。
等梳洗好,換上衣服,錦娘一邊抽着中長的袖子一邊站到全身鏡前。
她都有些愣住。
昨日洗漱時,她只注意到這個世界的鏡子比她以前見過的都要清晰,她上一世只在銅鏡中見過的自己模糊的倒影,顧錦的臉與她確有幾分相似。
此時穿着整齊,只見鏡中女子身姿修長綽約,面容有幾分蒼白,眉眼間帶着些愁緒,連她都想上前好生安撫。
錦娘嘴角微微勾起,抬手調整裙子的腰線。
這世上女子大多都愛華服,錦娘做了十年成衣,顧錦更是自小看着設計圖長大,對衣服更是喜愛。
錦娘再次暗嘆,這個世界可真是好,女子盡可大膽顯露曼妙身姿,不會被人指指點點。衣服的樣式極多,布料也豐富,甚至讓她有些手癢起來,恨不得立刻去買上許多布料好好研究,做上十件八件衣服。
她沉沉氣,學着顧錦的樣子,背上小挎包,包里裝上必備的鑰匙、手機、錢包,懷裏抱着資料,架上墨鏡,出了門。
看到這墨鏡,錦娘才曉得,她的魂魄所見到的黑衣人臉上也正帶着這個東西。或許每個世界的黑白無常,穿着都會與他們所處世界一致吧。
打開門,一陣熱浪襲來。錦娘被沖得腳下一頓,心想,怎麼這門外不能同屋裏一樣也裝上空調呢。在家裏涼得需要披肩,屋外這麼熱更讓人不舒服。
她慢吞吞乘坐電梯下了樓,走出小區門口。一路上,她見到的女子大都身着短衫短褲或裙子,看起來隨意自在,錦娘心裏又輕鬆了不少。她招了輛出租車,很快便抵達桑榆的工作室。
她到時,時間尚早,稍等了一會兒便見齊信芳走來。
他抬手看了眼表,掏出鑰匙打開工作室大門,說道:“離九點還有五分鐘。”
“醒得早,就先過來了。”錦娘答道,跟着他走了進去。
桑榆是個畫家,專攻西洋畫。她的工作室也是現代風格,裝飾簡單。屋子開闊,中央立着幾支畫架,四面牆邊分門別類擺着雕塑架、書架,乾淨整齊。
一看就曉得是齊信芳整理過的。
齊信芳引着錦娘坐到一張書桌邊,遞給她一瓶礦泉水,又搬來一台空調扇,自己才坐下。
他將襯衫袖子卷到手肘,打開手中的文件夾,開口:“我給你的資料都看了嗎?”
錦娘點頭,也將文件夾打開,翻到第一頁,上面寫的是離婚訴求。
齊信芳問道:“你的要求有沒有變化?”
錦娘搖頭,顧錦當初的要求有三,一是女兒晏晏的撫養權,二是自己父母留下的遺產,三是分割婚後倪謙的所有收入。顧錦的願望,她自然堅持。
齊信芳接著說道:“我們最好能堅持直接協議離婚,這對你有利,應該也是倪謙所希望的。訴訟程序周期太長,你們兩人都拖不起。加上你們沒有簽署過任何形式的婚前財產協議,訴訟解決在財產分割上對你很不利。這個你理解嗎?”
“嗯,理解。”
不知是不是倪家有心算計顧錦,她與倪謙婚後一直住在倪謙父母家中。倪謙個人的資產中屬於夫妻共同財產的,也只有公司發的工資,他所擁有的公司股份都在婚前辦理好了交割,顧錦根本摸不到邊。
更可氣的是,顧錦父母意外身亡,沒有留下任何遺囑,所以他們的遺產反而全都成了顧錦與倪謙的夫妻共同財產。若是進行訴訟,說不定還得分割一部分給倪謙。
“好,那接下來,假設對方不同意協議離婚或不同意你所提出的要求,你的底線是什麼?”
“晏晏,和我父母的房子。”錦娘答道。
齊信芳點頭:“目前所能調查出的夫妻共同財產中,叔叔阿姨的房子現價大約佔55%,如果你獲得了晏晏的撫養權,這個分割比例已經有些低了。接下來就是晏晏的撫養權問題。”
兩人全心投入在資料中,錦娘聽得極認真,一絲疑問都不肯放過。齊信芳解釋完相關的情況,又帶着錦娘模擬了一些談判時可能出現的問題。
錦娘長舒一口氣,將記滿筆記的文件夾合上。她發覺自己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都強了許多,大約是那個黑衣人所給的好處吧。
“謝謝你,”錦娘對齊信芳道,“小魚畫展辦得怎麼樣了?”
“還算順利,就是吃的不大習慣。”說起桑榆,齊信芳眼神便柔和了許多,話也多了些,“她就是被寵壞了,稍微不合胃口就不吃東西,這次肯定又要瘦不少。”
“那等她回來,我請你們吃頓飯。”
“她回來后一定會找你的,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免得她天天擔心。”
錦娘笑笑,應是。
齊信芳起身送她出門,說:“明天早上八點半,我去接你。”
“不必麻煩你,”錦娘說,“我一個人可以……”
齊信芳擺擺手,打斷她的話:“回去好好休息,養好精神。”
錦娘拒絕不得,只好點頭答應。
她回到家裏,手機又響了起來。
【桑榆:錦,明天加油(------)--讓渣男賤女滾遠點!】
錦娘抿嘴笑笑。
【顧錦:好!你也好好照顧自己,別挑食,飯不好吃也要吃。】
【桑榆:咦,是不是小芳芳今天又說我壞話了!(--.--)我先記着,要是明天你被倪家佔便宜了,看我不揍他(‘д‘-彡☆))Д′)】
【顧錦:你就欺負他吧】
【桑榆:哼╮(╯-╰)╭】
【顧錦:你那裏現在是早上吧,快補覺吧,不用擔心我,至少你也相信小芳芳嘛】
【桑榆:好啦好啦,你好好休息o(* ̄3 ̄)o】
翻到另一條消息,錦娘臉上的笑消失了。
【倪謙:阿錦,明早需要我安排人去接你嗎?】
【顧錦:不必,會準時到,放心。】
【倪謙:阿錦,夫妻幾年,走到這一步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很生氣也很傷心,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太過情緒化,明天我們都理智地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做不成夫妻,我還會當你是朋友。】
錦娘皺起眉頭,這人那隻眼睛看見她生氣傷心情緒化了?還要做朋友?臉皮這麼厚,洗臉是不是要用刷子呀?
【顧錦:[微笑][微笑][微笑]】
希望倪謙可以聽見這個表情后的“呵呵”聲。
錦娘心裏的緊張被他這麼一氣反而消失了大半。她精神奕奕地跑到衣櫥前,給自己選明天要穿的衣服。
與她當年被夫君狼狽趕出府不同,顧錦明天要昂首挺胸走出倪家,甩開丈夫,帶走女兒。在這個世界,只要她沒做錯什麼,就什麼都不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