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承天仙宗
待惠清離開,殿裏氣氛驟然一松,余薪無奈搖頭,又行禮道:“宗門上有諸多太上長老,下有弟子無數,師侄殫精竭慮,難免也有不周之處,還望垂儀師叔海涵。”
垂儀擺手,“整個承天仙宗,責任何其重,本座自是知曉。幸而先祖料事如神,留下萬法仙印,此乃靈動界有數的半仙器,師侄若是善加利用,那些個自視甚高的太上長老,也須聽你號令。”
余薪笑了笑,心裏則是嘆息,這偌大宗門,看似風光無限,然而坐在他這位子上,需平衡各峰勢力,又得提升各峰實力,可着實艱辛得很。余薪不再想這些,見着郁景容,神情一亮,宗門再勢大,也不能疏忽這些年輕有為的子弟,連忙將郁景容叫到跟前來看,怎麼瞧都是滿意,暢快笑道:“賀垂儀師叔,賀我承天仙宗,三百年出竅,怕只有上古時代,靈氣濃郁、資源豐厚時,才能孕育出這般修道奇才來,若宗門多有郁師弟這般人物,我承天仙宗躋身一品宗門,乃指日可待!”
郁景容躬身謝過宗主誇讚,宗主又賜下幾件法寶,帶領一眾弟子駕雲而去。
垂儀道:“如此,你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郁景容道:“多謝師尊鼎力相助。”
垂儀也去了。
郁景容招呼五行宗幾句,五行宗掌教薛定受寵若驚,奉承許久后,才捨得離開,又見着那如喪家之犬的桑怡,薛定也很是懊悔,當初五行宗也有些不錯的弟子,怎麼偏偏眼瞎,看中這等見異思遷的東西!
桑怡跟着薛定回師門受何等苦楚已經是后話了。
郁景容回到混元殿,陶子恬靈巧地從被褥里打了個滾跳出來,蹦到郁景容手裏,“怎麼樣?那惠盈可受到處罰?”
郁景容點頭,“幽禁谷思過三百年。”
陶子恬欣喜道:“你得償所願,如此甚好。”
郁景容在床邊坐下,一手支着額頭,一手撫摸腿上舒服平躺的陶子恬,聲音低沉道:“還有一願未能實現。”
“什麼?”沉甸甸的大桃子翻了個面,追問道。
郁景容颳了刮他的桃子尖兒,忍俊不禁道:“且等孟柯師弟回來師門再與你說吧。”
十數日之後。
幽禁谷地處承天仙宗千里之外,這也算不得多少遠的距離,只是幽禁谷四方設了四座雕塑,每一任飛升的司刑峰長老都會在其中注入一絲法力,久而久之,這四座雕塑困守一方,除非握有信物的司刑峰弟子,其餘修士輕易不得出入。
每十二個時辰,即一個日夜,四座塑像還會發出威壓,以懲戒谷內受罰的弟子。
惠盈有大乘期修為的老祖宗維護,向來嬌生慣養,哪裏受過這種苦楚?只挨了幾次罰,便覺得痛苦難當,險些要哭暈在幽禁谷里。
她聽到谷外有動靜,還以為是老祖宗放不下她,喜不自勝朝外爬去,見到竟然是郁景容,忽地變了臉色,恨得咬牙切齒!
“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不成?!”惠盈尖聲道。
郁景容來到幽禁谷結界前,上下打量一眼,幽禁谷四面山勢險峻,谷內潮濕陰暗,猶如一座巨大的囚籠,郁景容對此處環境還算滿意,又是譏嘲道:“你如何值得我看你笑話?”
“莫非你以為被困在這裏三百年,很是委屈你?莫忘了這裏是玄元大世界,我令你受困三百年也好,三千年也好,都只是便宜你的,以你所作所為,我叫你此刻就身死道消,魂飛魄散又如何?”
郁景容神情平靜,語速緩慢,如同只是閑話家常,惠盈卻覺得一股冷意,沿着脊背逐漸升了上來,惠盈搖頭,心道,他再厲害也還是個出竅期,我老祖宗可是堂堂大乘期的太上長老,何人敢不給他顏面?惠盈鎮定下來,“待我離開幽禁谷,就將你挫骨揚灰,若五行宗那女修說的沒錯,那靈桃還是你的意中人?我更要將他……”
“何必等到三百年後?”郁景容打斷她。
惠盈震驚地看着郁景容雙眸,那裏竟然變成一對赤紅色的豎瞳,她沒有聽說過郁景容是妖修?!
“我現在就能了結了你!”郁景容沉聲道,他取出大光寶樹樹枝,那猶如碧玉雕刻成的枝葉,令惠盈心裏一動,若這真是大光寶樹枝葉,破開幽禁谷結界,那麼她或許能逃出此地也未必?
大光寶樹樹枝利落一劃,界壁肉眼可見破開一條裂縫。
時不我待!惠盈心道,還沒來得及行動,千萬劍光急射而來,劍尖整齊指着她,最近的更只差咫尺,正對惠盈的瞳孔,似是只要她一眨眼,這千萬劍影就會將她戳成篩子……
“不,不可能!我有老祖宗賜的法衣,你劍境有限,必然,必然不可能傷我……”惠盈色厲內荏道。
此時千萬劍光齊發,劍鳴錚錚,磅礴的銳意使得惠盈身上破開一道道口子,那傷口在威壓下迸發鮮血,惠盈此時被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她是真怕了,尖叫一聲,癱軟在地上,抱着腦袋道:“師兄,師兄!我錯了,師妹再也不敢了,看在,看在我老祖宗份上,饒了師妹這一回吧。”
又一陣整齊的劍鳴聲,劍光調轉,讓出後面的郁景容。
郁景容不假辭色道:“你倒是懂得見風使舵,無怪能哄住惠清,處處替你撐腰,可惜算錯了魏少卿。你莫不是以為我與他只是尋常的較量?他曾要置我於死地,我也不會平白放過他,你被他牽扯其中,也只能怪你有眼無珠,自作自受。”
惠盈抖了抖,氣得七竅生煙,那魏少卿,果然是在利用她!
郁景容收回大光寶樹樹枝,界壁縫隙關上,“我奉勸你一句,令你在這裏受罰是便宜了你,你若還有那些作惡的念頭,我隨時都能來取了你性命。我三百年出竅,又三百年之後,連惠清真君,我也不會放在眼裏。”
郁景容轉身離開。
惠盈像在刀山上滾了一圈,跟個血人似的,這還只是劍之銳氣,若是劍光真的貫穿她……惠盈不敢設想,疼得瑟瑟發抖,小心抬頭看了一眼,見郁景容真是離去,連駭人的劍光也消失不見,她立即放鬆,癱軟在地上。
那郁景容着實可怕……她當初真是被豬油蒙了心,才看上這個男人……魏少卿,魏少卿,魏少卿!她不敢動郁景容,莫非還動不了他不成?!果真算計到她頭上,害她落到如此境地,她必要求着老祖宗好好給他顏色瞧瞧!
陶子恬進了萬宗閣,他攜帶的是冥通宮混元殿的身份玉符,萬法閣管事弟子接手時就多看他幾眼,傳送通道前,更有許多弟子暗中打量他,有些更是蠢蠢欲動,按捺不住要直接上來攀談。
幸好陶子恬前往的通道已開,他連忙進了傳送陣法,萬法閣內部還是清靜的,他頓時鬆了一口氣,郁景容在承天仙宗身份了得,令他也備受矚目。
萬宗閣顧名思義,典籍無數,從功法到軼事,應有盡有。陶子恬先瀏覽了木靈種功法,木靈種乃普通靈種,雖然功法品階不高,但勝在全面,陶子恬還記着過去師尊所說,生機大道若要盡用,還需他自創功法才行。
陶子恬在萬宗閣停留月余,看中數本於他有用的功法,打算刻入玉簡中,待回去后好好參詳,也能取長補短,集各家所長,為他日後自創功法早做準備。
陶子恬轉身見到書架盡頭有一名男子長身玉立,見他看過來,回以一笑,看上去很是洒脫大方。
陶子恬頷首回應,本就是出於禮節,沒想到那男子卻上前來,“在下魏即,不知道道友如何稱呼?”
“……”陶子恬停頓片刻,回道:“在下陶子恬。”
魏即待人十分熱情,“我在這裏也一月有餘,最初就注意到你,呃,你應該不會怪我唐突吧?我想你應當也是習慣了眾人矚目的。”他咧嘴笑了笑,指指陶子恬的玉符。
陶子恬無奈地一笑,索性將玉符解了下來,放入儲物袋中。
魏即解釋道:“道友莫要誤解,實在是師叔在承天仙宗名聲赫赫,又性情冷漠,混元殿裏向來不容閑雜人出入……故而大家都對你身份不免好奇了些。你莫非也是木靈種修士?我雖不是木靈種,然而喜歡博覽群書,若道友不嫌,我倒願意分享自己拙見。”
陶子恬數了數手裏的玉簡,溫和笑道:“多謝道友好意,只是一時不察,我已經在這裏滯留了月余,本來就對郁前輩多有打擾,若再來去不定,實在就說不過去了。”言罷,又施了一禮,陶子恬施施然與魏即擦肩而過。
魏即笑容從臉上褪去,神情陰鷙,瞪着陶子恬離去的方向。
陶子恬又轉去古籍雜記之處,想找一些關於魔氣及大光寶樹之事。無奈這裏可比功法處散亂得多,加之典籍數目龐大,以陶子恬需求,無疑是大海撈針了,然而此時他也唯有耐下心來,如此又是月余時間轉瞬即逝。
陶子恬已然對魔氣有了些大概的了解。魔道修行與仙道修行其實是殊途同歸,最終都是經歷雷劫,飛去那天外天,即仙境,只是修行上大為不同,也不講究什麼修性,反而是肆意而為才更好,故而魔修之間競爭更加嚴酷,殺人奪寶屢見不鮮,只是作惡者天道那裏也會記着幾筆,到時降下的雷劫也更加厲害罷了。
而中途從仙道墮入魔道的修士也是有的,這些魔修原本境界不損,只是性情大變,嗜血好殺……
陶子恬闔上典籍,這些說法在他看來只是片面之詞,仙道本來就自視甚高,對魔道向來看不上眼,如此一概而論也不足為奇。令他失望的是,古籍里只記載仙道墮入魔道,卻不見魔道回歸仙道的事迹……
陶子恬又在角落中尋到一本手記,那手記很是破舊了,他見着卻沒由來地心裏一動,翻開第一頁,就是大光寶樹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