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隕落的天才
03年的夏季不太容易度過，至少對曼聯來說是這樣。
他們在今夏失去了碧咸，爵爺似乎在這一刻老了不少，只是倔強的老爺子絕對不會承認的，他還有一整支球隊要扛，曼聯七號的離開意味着他必須再次為曼聯尋找到一個足以代替他的中場球員，所幸的是自己還是在里斯本撈到了一塊璞玉，精心雕琢之下絕對可成大才。
皇馬在這個夏季有些太瘋狂了，他們大肆揮舞着鈔票從其他聯賽裏帶走很多球隊的當家球星，一個夏季以來他們包辦了所有的報紙頭條，只是一切都是關於那些銀河戰艦上星光熠熠的群星，並沒有人在意卡斯蒂亞，這個在巨星政策開啟之後遭受了最大打擊的皇馬青訓營。
也許卡斯蒂亞隊長突然退役這樣的消息還是足夠掀起了一陣波瀾，但也如同飛鳥一般稍縱即逝，很快就會被淹沒在皇馬巨大的信息洪流當中。
——阿歷克斯·弗格森的辦公室迎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胡安·迪亞斯，前卡斯蒂亞的隊長，曾經被認為最有可能繼勞爾、古蒂、卡西利亞斯之後升上一隊且站穩腳跟的球員……說是“前”和“曾經”，是因為他在一個星期悄無聲息地退役了——以21歲這樣一個在足壇內剛起步的年齡。
胡安以一種球員間少見的端正姿態坐在沙發上，低垂着自己的眉目。
他的長相實在是球員中少見的好看，不似碧咸那般的帥，反而帶着一種令人驚嘆的精緻深邃，暗金色如流砂一般的發柔順地貼服在耳側，注意到了弗格森的神色抬頭看了他一眼，接着再度低下頭，碧藍色虹膜中倒映出他猶豫不決的模樣，飽含到幾乎滿溢出來的憂鬱足以讓蘇格蘭老人暗嘆。
愛上一支令人心碎的球隊是什麼感受？
他只能起身拍了拍青年的肩：“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從助教開始做起？就算是體能教練都行，以你的能力來說，做翻譯太屈才了。”
對此，青年只是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隨後搖頭。
“我知道您是好意。”開口說話的時候，青年的聲音帶着一些沙啞，這並不是適合在球場上嘶吼的嗓音，可是弗格森親眼所見，在球場上奔跑的時候，甚至都不用拚命喊叫，己方球員就能注意到他的存在。“只是醫生說暫時不接觸足球比較好，只是我又捨不得……”
弗格森表示理解：“那你現在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了吧？”胡安繼續搖頭，話都沒有多說一句。老人暗嘆一聲起身：“那好吧，你先在卡靈頓的青訓宿舍安頓下來，明天來報道。”
“青訓？”胡安想了想，點頭，“十分感謝。”
離開了弗格森的辦公室之後，胡安深吸一口氣，遠遠望向球場。
訓練場上，幾點火紅色正在跳躍着訓練，而他們之間正傳遞着一顆白色的球，上下翻飛的精靈讓他一瞬間想起了遠在伊比利亞半島的熟悉場景，最終他還是閉了閉眼睛，頭也不回地走了。
弗格森站在窗前望着他的背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胡安·迪亞斯是卡斯蒂亞的隊長，曼聯在00年左右的時候想求購甚至租借這個小子，可是他本人的意願是繼續留隊……沒想到的是，能在卡靈頓基地見到他居然是這樣的一幅場景。
——一場車禍，足以毀掉一名天才。
實際上，胡安並沒有弗格森看起來那樣絕望和灰心喪氣，他甚至有些慶幸。畢竟在車禍現場能活下來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唯一的問題就是自那以後自己多了個……老保姆？
正想着呢，自己的手機就開始震動了，胡安拿起一看，嘆了口氣接起電話。“hola……”
“胡安，你現在人在哪？”很明顯沒有見到胡安讓電話那頭的人很是驚慌失措，可是他在強自鎮定，胡安揉了揉眉心。“我在曼徹斯特。”
“你怎麼跑曼徹斯特去了？！”鎮定一下子被打破，電話那頭的人都快尖叫起來了。
“沒事的何塞，是我的經紀人安排我來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真抱歉。”胡安盡量用一種比較平靜的口吻說道，“他希望我到外面來散散心，順便做一些遠離訓練場的事，幫我告訴伊戈爾放心，我現在情緒很平靜，身體也沒什麼問題，好嗎？”
“你就不能直接和他說？”
“……何塞·古鐵雷斯先生，就我們之間的交情，我敢肯定你不是那麼喜歡打電話給別人不是嗎？他就在你身邊吧，幫我問好，還有勞爾，再見。”
——他的老保姆不是古蒂，而是伊戈爾·卡西利亞斯。
全卡斯蒂亞的人都知道，胡安·迪亞斯的過人之處在於：不管伊戈爾·卡西利亞斯那天多麼高興，他總是能準確無誤的激怒伊戈爾。
伊戈爾算是一個好脾氣的球員，不管對手如何挑釁，他總是能保持最大限度的理智，但這份理智一遇到胡安就不管用了。兩人像是有世仇一般，一看見就不停地損着對方。
在卡斯蒂亞的時候，伊戈爾創下過連損胡安四聲“像個姑娘”的壯舉，而胡安對此的回答則是連續破了伊戈爾的門二十次——二十次！訓練賽最後幾乎就是大家圍觀胡安怎麼花式將球踢進球門了！不過伊戈爾在與胡安的對峙中飛速磨練了自己的技術也是不爭的事實。
勞爾和古蒂兩個人都笑稱胡安和伊戈爾兩人真的是感情深厚，無論是互相損對方還是出口就是段子，照這麼繼續下去，皇馬以後一定還會有一對感情甚篤的好基友。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那天的西班牙下着久違的暴雨，從宿捨去醫院看外婆的胡安就因為沒有駕照的原因就被困在了路上，伊戈爾恰好也在外面所以就繞了個遠路去接他，他們在車上像原本一樣隨意鬥着嘴說些無聊的事情，可是兩個人說著說著就認真了起來——
當時是什麼話題來着，皇馬的未來發展？胡安漫不經心地想着，在管理員的帶領下拎着自己輕便的行李打開宿舍的門，四處看了看，環境很是清幽，對着管理員致謝后，胡安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當時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情緒激動起來的，或者是他們倆一起？
高速行駛的車幾乎是擦着一旁的卡車撞進了牆裏，伊戈爾的車並沒有彈出安全氣囊，胡安幾乎是毫無防備之下就猛地撞在擋風玻璃上——年輕氣盛的人並沒有拉上安全帶。
一場稱不上是多慘烈的車禍，伊戈爾報廢了一輛車，他本人安然無恙，只是受到了驚嚇；坐在副駕駛上的胡安則是滿頭鮮血淋漓，昏迷不醒，這一昏迷就是七天。
醒過來的胡安性格大變，幾乎能陷入沉默一整天的時間，無論是誰講話都不曾理會，只是看着窗外似乎在沉思着什麼，直到勞爾、古蒂架着死活不肯進來看的伊戈爾來的時候，他才稍微有了點反應——用一種見鬼的眼神瞪着他們。
“胡安你還好吧？”古蒂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大咧咧拍了拍他的手，“醫生說你有腦震蕩，現在可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不過在還記得我們三個吧？”
胡安猶豫地張張嘴。
“勞爾、古蒂……聖卡西？”
“聖？”這句話一出口，三個人都愣了愣，勞爾無奈苦笑：“這是什麼新的損人方式？胡安，你就別逗伊戈爾了，他現在心裏可一點都不好受。”
冷靜沉默了一會兒，胡安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自己可能做了一場夢。”比如說面前這三個人變成了隊內的中流砥柱，然後被皇馬大甩賣到各種德甲土超葡超的聯賽什麼的……
“那你這場夢做的時間也太長了，都七天了。”古蒂笑嘻嘻衝著站在門口的卡西利亞斯一招手：“來啊伊戈爾，胡安沒什麼事，你可以放心了。”
卡西利亞斯終於忍不住往裏走了兩步的時候，胡安眯起了眼。
他明明記得自己昏迷前這個人還有精力沖他大喊“不要死”呢，怎麼現在看起來比他還憔悴？
“他這七天幾乎是不吃不喝，就光守着你了。”勞爾溫聲說道，“我和何塞先去買點水，你們聊。”他自然看出了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不正常，尤其是伊戈爾，這種事還是給他們倆一個空間來決定比較好。
卡西利亞斯什麼話都沒說，他現在也只是21歲而已，雖然已經在歐冠賽場上征戰許久，可是畢竟也只是一個孩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以往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肯定都是先來一輪嘴仗才能好好說話的。
可是很明顯，今天並不適合這麼做。
胡安看着站在門口低頭什麼話都不肯說的人，慢慢將眉頭皺了起來。
“不想看見我就走，沒人攔你。”當然，他說這句話也只是下意識挑釁一下，以往他們都是從胡安的主動開口開始“聊天”的，可是誰知道今天，卡西並沒有開口，慢慢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眶已經變得通紅。
“對不起。”
胡安一驚，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彆扭地擺擺手：“小傷而已，你別太在意。”
“那你為什麼要退役？”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驚呆了，那天訓練的時候他看到了胡安的經紀人豪爾赫·門德斯，原本想要過去詢問一下胡安的情況的，誰知道就聽見那個人對球隊教練說——他因為身體原因要退役了？！
聽到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伊戈爾坐不住了，他拉上了一臉茫然的勞爾和古蒂急匆匆趕到醫院來想要問清楚情況，可是很顯然，胡安將自己的消息瞞得滴水不漏，那兩個人完全不知道。
胡安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不關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