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梅杜莎
方遲最終從更衣室的窗子翻了出去。丁菲菲告訴她,就在今夜,nemo就會有一場大型的聚會活動,“蛹”那邊的人,也很可能會出現。
她打電話告訴了母親谷鷹關於徐銘的所有事情,讓她告知警方,徐銘的失蹤,很可能是某些犯罪分子針對“Nemo”這個組織所發動的針對性打擊。而對於方媛的安撫,她沒有拜託母親,而是打電話給了剛出差回來的何心毅。
“道明叔,姐姐那邊,就麻煩您了。”她說。
何心毅剛剛了解到所有情況,憂心忡忡地問方遲:“小貓,你要不要緊?”
“沒事,我有α抑製劑。什麼事情都扛得住。”她淡淡地說。
何心毅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方遲打車回家,路上茫然地望着車窗外的風景,恍然如夢幻。
【他在我這裏,是一切的一切,是所有的所有。但在你這裏呢!】
丁菲菲質問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重拳一樣打在她的心上。她心中仍然是茫然若失的,她看不清自己對謝微時的感情,她的心中彷彿有一層厚厚的毛玻璃,謝微時在那一邊,她被禁錮在這邊,她摸着毛玻璃想走出去,卻無論如何只能看見他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形。
——不是我不想愛你。是我沒有能力。
——你和道明叔說的那些話,我應該很開心吧。可是我沒有開心的能力。一個自己都不能快樂的人,又怎麼能給你快樂呢?
——結婚嗎?我不敢想。
謝微時。
她心中反覆默念着這三個字,眼淚終於如雨水一般落下。
“——叮鈴鈴。”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方遲擦了一下臉,看見竟然是Maandala的公司電話。接起來,是Reboot。
“しと——”他大喘氣,“我剛注意到,しと這兩天上線了好幾次,我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剛剛又上線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方遲簡略地答道。
看來之前的留言,成功地釣到了這一尾大魚。他屢次上線,想必就是來找她的。
掛了電話,方遲準備收起手機,突然發現謝微時所在的小區就要到了——她原本是想去找他一下,說說“蛹”的事情的。
但しと的出現,讓她決定改變方向。“師傅,去楓橋夜泊小區。”
“好。”
車要調轉方向,仍然要經過謝微時住的那棟樓。她遠遠地望着那棟越來越近的樓,忽然低頭,發了一條短訊。
——你出來看看天,天上有個奇怪的東西。
出租車行駛得飛快,經過他樓下后,她仍不死心地回頭望去。
只見老式的窗扇推開,那個人探出頭來,眯起眼睛看向天空,依稀可以看見嘴角微微上揚的弧線。
車輛轉彎,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方遲看着窗外飛過的白鳥,視野里並沒有殘餘的影像。手機“叮”的一聲響了起來——
——你騙我?
方遲的嘴角翹了起來。笑了笑,她敲字:
——你以為這是Maandala嗎?天上有個巨大的眉間尺。
他發來一個鄙視的表情。
她又敲字:
——眉間尺已經兩個月沒有進入Maandala了。
他回得很快:
——Maandala的漏洞被堵上了。不通過Avatar,他已經進入不了Maandala。
——你好像很懂Maandala。
——作為一隻烏鴉,怎麼能不懂。
——真的不註冊一個Avatar嗎?
沉默良久,他回過來一條信息:
——我有,不常用。
方遲看了一眼,放下了手機。他終於還是承認了。但她也不想繼續問下去。畢竟,她也仍然守着Lacrimosa的秘密。
回到家中,方遲匆匆點了個外賣,然後進入了Maandala。
しと果然還在線。她上線之後,しと很快出現在了Lacrimosa的住所前。
Lacrimosa開門引他進來。
那把長刀出現在他手裏,他仍在地板上刻字:
【你有盛琰出事時候的視頻?】
方遲淡淡道:“這是我家的木地板。刻壞要賠的。”
【有沒有。】しと那張明朗的面龐上沉寂如死水,他對她的話無動於衷。
“有。”方遲平靜地說,卻無比的肯定。
【你為什麼會有?】
“因為我就在現場。”Lacrimosa緩緩說出了這幾個字,她的眸光,警惕地注視着しと。
掠奪者一直是冷靜的、不動聲色的。但這一次,方遲感覺得出他的震驚。儘管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又刻下了幾個字。筆鋒飛揚而刻意隱忍,很顯然,他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梅杜莎還活着】
他寫完,又提刀飛快一掃,將那刻字的一層木屑削去。
方遲看着那六個字一筆一劃地出現,又瞬間消失,平淡地說道:“對。現在,你可以用你本來的Avatar見我了嗎,Guest?”
しと抬起頭,注視着她,彷彿訝異於她為何會猜到他的本來身份。過了好一會,他刻字:
【安全模式下見。】
他還給出了一個坐標。將刻字痕迹抹除乾淨后,しと的Avatar瞬間便消失不見。他退出了Maandala。
安全模式是Maandala的一種特別的登陸模式,通常只有Maandala環境下的程序開發者才會使用。這種環境下,系統消耗最小,幾乎就相當於單機版的Maandala。
但方遲竟然從來不知道,這種模式下,竟然也可以通過坐標查找實現Avatar之間的交互!但細細一想,方遲便明白了。程序開發往往也需要多人合作,也難怪Maandala會開放這種隱藏功能。
對面的Avatar確實就是Guest。距離她之前見到Guest的手辦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如今見到真實的Guest的Avatar,她竟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悵惘感。
她繞着Guest緩緩走了一圈。
這個Avatar其實沒有太大的變化,也是因為Guest這些年很少登陸的緣故。Avatar只有自然的成熟和老化。
這樣一個像素態的Avatar,冷峻而超乎於現實。那些閃爍的光點裏,多了許多的雪白。
“三劍客,只剩下你了。”方遲淡聲說。安全模式的好處,就是不會被其他的Avatar追蹤到,其中就包括Maandala的管理員。想到Reboot對Guest的狂熱,她便能明白Guest為什麼要求在安全模式下見面。雖然在這種模式下,他們所能做的事情也非常有限,比如他們很難輕易地調出兵器,更不可能用兵器在基岩上刻下字跡。
出乎她意料的,Guest開口了。“是的。”他的聲音顯然是改變過的,交錯着冰冷的電音,但是聽得出來,如Reboot所說,是年輕男人的聲音。
“為什麼現在能說話了?”
“因為我是Guest,不是し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