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七回 有判決賴氏拖墊背 恨污穢老爺恨長嘴
許是得了赦大老爺的一句準話兒,賈母和賈政都鬆了口氣。尤其是賈母,原本還半死不活的臉色,眼看着就有了人色,精神頭兒都上來了。
只是,相比於政二老爺喜形於色的慶幸,賈母仍舊對大老爺沒個好臉兒。枉費她給這孽種當了幾十年的親娘,居然還要她們母子兩個求到他頭上,這孽種才裝模作樣地鬆口。這若是換了政兒有這個能力,怕都不用她張嘴,早就給她上下打點好了,哪還會讓她丟人到外人跟前兒。
話說,赦大老爺點頭答應為賈史氏開脫,是真的打算救她這一回嗎?怎麼可能!
大老爺不過是擔心她賈史氏一爭氣想不開,為了保住一品夫人的誥命,自己把自己的小命兒給斷送了。當然,老爺他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政老二生怕有個丟誥命的親娘丟人,或是攛掇着賈史氏自己,或者攛掇着他那媳婦王氏,斷送了賈史氏的命。
至於求情之說,赦大老爺當然會去求的,但誰讓他這張老臉不夠大呢,怕是祜祜輕易不會賣他這個面子的。
時間,就在賈母的等待和期盼中過去,轉眼就是三天。而在這三天之中,賈母本已放鬆下來的心態,終於再度變得忐忑和驚懼,就宛如驚弓之鳥一般,有個任何動靜都忙不迭地追問。她倒也想將賈赦拎到面前來,好好質問他怎麼還沒把事情辦好,可惜卻連大老爺的影子也見不着。
自打那日答應求情之後,赦大老爺便趕在晚膳之前又進了宮,在養心殿蹭了頓晚膳之後,乾脆就連蹭睡的事兒也干出來了。不管懷大總管的眼神如何鄙視嘲諷,大老爺統統視而不見,就差將龍床當成自己的了。
宇文祜只瞧着他好笑,倒也不忍心攆人,知道他這是躲着賈史氏呢。說起來,也不過是再忍幾天的工夫罷了,權且叫他在這兒住着吧。再說,他們兩個人膩在一塊兒倒也不煩悶,每時每刻都有嘮不完的話題,從家國大事到家常瑣碎,很是能說到一起去。
就在賈母的擔驚受怕卻又心懷僥倖之時,賴大的案子終於有了結果。
這一日,賈母正皺着眉頭歪在軟榻上,身邊是大丫鬟琥珀在給她揉着頭上的穴道。連着好些天了,賈母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這會兒大概是被揉得舒坦了,便有些昏昏欲睡的。可就在這時候,上房外面尖利的聲音乍然響起,唬得賈母一個激靈睜開眼。
“老太太,老太太救命啊……你不能不管我們……讓開,我要見老太太……”
雖然這聲音已經尖銳得有些走音了,但到底是在自己身邊伺候過多年的人,賈母立時聽出來是賴大家的在叫喚。要擱到平時,底下人敢如此驚擾到自己,賈母少不得發作一回,叫這人吃不了兜着走。
可今兒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麼的,竟只是皺着眉頭,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就在這裏大呼小叫的,還不快叫人把她攆走。日後也不必再進府伺候了,我這歲數了,可受不得這驚嚇。另外……派個人去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是賴大判下來了?”
琥珀剛要答應一聲,就見賴大家的已經闖了進來,許是在外面掙扎的緣故,整個人都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她進來一眼瞅見老太太,便不管不顧地撲過來,口中還叫嚷着,“老太太,你好狠的心啊!我家賴大給你辦事,到如今你不說救他便罷了,竟然要禍害了我們一家子的命啊……”
“什麼?!”賴大家的這番話說出來,便連賈母也是吃了一驚,撐着身子坐起來,瞪大眼睛急切地問道。難道說,那孽種已經把事情辦成了?不但為她脫了罪名,更是將一切罪過都推到賴大頭上,甚至連賴家人都沒放過,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不成?!
“你還問什麼?我家賴大被判了斬立決,我們賴家認了,誰叫他給人當了槍使呢。可你們怎麼能那麼狠毒,連整個賴家都不放過,呵……所有家眷皆流配西南啊!那種地方,怕是還沒有走到呢,我們這一家子的命也要交代了……你好狠毒,好惡毒啊……我跟你拼了!”
說到最後,只見賴大家的眼睛都已經立起來了,照着賈母就沖了過去。她一雙手也不管是哪裏,對着賈母又抓又撓不說,最後更是掐住了賈母的脖子,咬着牙瞪着充血的眼睛,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可見用了多大力氣。完全就是,她死了也得拉着賈母墊背的樣子。
這上房內外的丫鬟婆子不少,方才賴大家的若不是發了狠,想衝進上房也不容易。按說有這麼多下人在呢,賈母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可誰叫賴大家的話實在驚人,但凡聽見了的都處於震驚之中,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以,賈母算是倒了霉,臉上添了不是幾條血道子不說,一隻眼睛也腫了。最後被掐着脖子喘不過氣來,更是臉色慘白大張着嘴,眼睛都要翻白了。
“啊——還不快把她拉開,救老太太啊,琥珀……”要不是還是說金鴛鴦才是第一得用的呢,最快回過神兒來的就是她了,一邊往賈母那邊跑,一邊大聲地喊着。這要是讓老太太在她們眼前被人掐死了,她們這一群哪個還能有命在。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賴大家的再拚命,也不是這許多人的對手。也不知是被誰在後腦勺敲了一瓶子,只能恨恨地暈了過去。可即便是這樣,丫鬟婆子們也是費了老大的力氣,才把賈母的脖子從她手裏救下來。
“老太太,老太太,您醒醒,您怎麼樣啊?”金鴛鴦一把推開礙事的琥珀,抱着賈母半靠在自己身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順氣的,嘴裏還聲聲地呼喚着。她並沒咋咋呼呼地叫去請太醫大夫,而是叫人先去請了二老爺夫婦過來再說。不得不說,金鴛鴦這丫頭,有些事心裏明白着呢。
畢竟,主子坐在自己家裏,多少丫鬟婆子圍着,竟然差點被個下人瘋婆子掐死,這事好說不好聽啊。如今老太太可還有氣兒呢,若是她不管不顧地叫請了太醫來,榮國府丟人丟到了外面,主子們怕是不會記着她鴛鴦的好。
賈政同王夫人兩個趕過來時,已經問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紛紛暗叫晦氣的同時,也不由得對賈赦刮目相看。這個賈恩侯就是狠啊,原不過就是叫他為老太太脫罪罷了,他可倒好,乾脆就斬盡殺絕,將整個賴家都往死里坑了。狠人啊!
“你去看看老太太可醒了,若是還不醒就想想辦法,能不請大夫最好。”進了上房,賈政看看屋裏的情形,附到王夫人的耳邊說道。他跟鴛鴦是一個心情,這事兒說出去實在太過丟人,他賈存周最近丟的人夠多了,可不想再上趕着出去丟一回。
這個時候兒,他甚至都深恨自己是個孝子,不然乾脆就放着這丟人的娘親自生自滅去,也省得她整日裏不是讓自己失望,就是讓自己丟人。他賈存周生為君子,可這也太委屈他了!
“把這惡婦拖出去弄醒,老爺我有話問她。”二老爺一聲令下,自有幾個婆子將賴大家的拖到上房外面,一瓢冷水潑下去,生生將她凍醒過來。
只是,政二老爺剛剛湊近了,還沒等到他問話呢,賴大家的便是一聲冷笑,“呸”地一口痰正吐到他嘴角,當場就讓二老爺把所有的話都給憋回去,就剩下噁心了。而賴大家的則是痴了一樣,哈哈地笑個不停,笑得眼淚都止不住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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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的一天,是從早課開始的,就連藏經閣也不例外。
藏經閣在少林算是個冷清的地方,平日少有僧眾到來,只有一個老和尚帶着個小和尚負責看守打掃。兩個人除了清掃落葉,撣去灰塵之外,也沒什麼事情要做。若偶爾有人來,便能看見老和尚笑呵呵地教着小和尚認梵文,捧着本經書教他讀。
小和尚才剛剛三四歲的年紀,伸出短胖的手指在經書上指指點點,口中是奶聲奶氣的腔調。時不時,他便轉着明亮的大眼,問出千奇百怪的問題。這時,老和尚便慈祥地笑着,緩緩地告訴他答案。兩個人都是一本正經的,絲毫沒有敷衍的味道。
老和尚看上去已經老態畢現了,據他說自己都快一百歲了。不過,老和尚的身子骨還算硬朗,做什麼事都是乾淨利落的。他的聲音有一種奇異的韻味,彷彿帶着某種旋律,不經意間就烙在人心上。他也很博學,小和尚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從來沒能難倒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