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此中深意
“罵人?”歐陽植聞言一呆,好奇的看向董策道:“董兄,在下覺得,此上聯出得的確極妙,你看看,他以梅蘭竹菊做引,又以似是而非做誘,令人實難想出一句映襯之對啊!”
董策聞言不由白眼一翻,道:“引誘個球啊,你只看其型,不知內在,自然認為是絕對了!”
“嘶!”歐陽植又看了看門柱上的上聯,良久還是搖頭道:“我實在是看不出什麼,不過既然董兄看出來了,不知董兄可有下聯?”
“這太簡單了,聽……”董策伸手指着門柱上聯,剛張嘴,突然身側被人碰了一下,緊接着伴隨一句:“好狗不擋道”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連腰也不用折,直接從董策腋下走到前面仰頭看着門柱上的上聯。
董策自然懶得理會,繼續道:“歐陽兄且聽好,我的下聯是半步入廚房,圓圓不圓圓!”
“廚房之圓?莫非…”歐陽植想了片刻,忽然傻眼的問道:“是那鍋碗瓢盆?”
“歐陽兄高才,正是這鍋碗瓢盆!”董策點頭道。
歐陽植不由一陣錯愕,但他細細一琢磨,感覺挺有意思道:“嘿,歐陽雖不知董兄為何出此牽強下聯,但不可否認確有妙處,這無論是文的琴棋書畫,還是武的刀槍劍戟,那均無法映襯此聯,唯獨董兄的鍋碗瓢盆,哈哈!有趣,有趣啊。”
歐陽植這一聲大笑,頓時吸引了四周人的注意,董策見被如此多人觀摩,雖說他不懼,卻也不喜,故此他攤手一禮,示意歐陽植邊走邊說,兩人很快就走出人群,卻不知此刻一個矮小的身影看到董策離開的背影后,眼珠子立即一轉“嘿嘿”偷笑兩聲,便衝到庄門口大叫道:“我有下聯!”
“什麼?”黃中欽聽着屬下的彙報,不由呆了呆,下意識掃了一眼亭中眾人,見到他們與自己一般,連一向慵懶的曹洛蓉都是抬起鳳目,盯着他們這邊。
“咳,想不到啊!”黃中欽苦笑一聲,道:“這才剛剛貼出去,頃刻之間,這下聯就出來了,究竟是哪位才子還是佳人啊?”
黃中欽說完,眾人目光齊齊落在彙報事情的少年身上。
這個少年也不怯場,氣定神閑道:“呂家七公子,呂簫簫!”
“哦,是他,你沒看錯?”黃中欽不可置信道。
其餘人聽聞也是滿臉錯愕,似乎都是認識那位呂公子般。
“他的身形小的豈會看錯!”少年淡笑道。
“也是!”黃中欽這才想到呂簫簫那比女人還矮的體形,微微一笑道:“且不說他以前所做的詩詞如何,既然他說有下聯,我們不妨聽聽如何?”說罷,黃中欽看向在座諸位。
“自然無妨!”眾人齊齊點頭。
不一會兒,身材矮小的呂簫簫如小猴子般,在通往醉仙亭長長的木橋上一蹦一跳,歡喜無比,暗想若是讓老爹知道,他也有幸坐到這醉仙亭中,那必然會狠狠賞他幾百兩吧!
隨着越走越近,那亭中的人也看得越來越清,這一望,呂簫簫不由暗道:“乖乖,這幾位都是蘇州有名的才女啊,唉吆,連柳娘子也在啊!”
亭中男子不是被呂簫簫忽視了,而是壓根沒入他眼。
“呂公子!”黃中欽算先起身,朝着呂簫簫微微一禮,笑道:“不知呂公子是否真的對出下聯了?”
呂簫簫的目光根本沒落在黃中欽身上,而是直直的盯着柳素,這突然聽到黃中欽詢問,不由“啊”了啊,這才想起他來幹什麼了,立即挺直的身板,傲然道:“這是當然,我呂簫簫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豈會被這小小對子給難倒了。”
呂簫簫此言一出,在座眾人無不是臉色一沉!
“那有請呂公子道出下聯吧!”黃中欽臉色也十分不好看了。
呂簫簫完全就不看他,只是直視柳素道:“嘿嘿,柳娘子,倘若我對出下聯,柳娘子可否……”
不等他說完呢,柳素搶斷道:“對不對得出,與我何干,還是問問曹姐姐有什麼獎賞吧!”
“啊!”呂簫簫聞言頓時沒了興趣,一臉失落的苦笑道:“我看還是算了吧。”
“倘若你真能對出來,我幫你邀柳妹妹出去一游!”一直懶於開口的曹洛蓉,此刻竟奇迹般的道出一句!
“姐姐!”柳素柳眉一豎,頗為不滿。
曹洛蓉全當沒聽到,目光忽然犀利的凝視呂簫簫道:“說吧!”
“說……說就說。”呂簫簫頂受不住曹洛蓉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意識不敢對視,盡量提高聲調道:“我的下聯是,半步入廚房,圓圓不圓圓。”
“哈哈哈!”一瞬間,哄堂大笑!
“你們笑什麼?”曹洛蓉目掃眾人。
“曹娘子,莫非你覺得此下聯配得上你的上聯?如此我隨口就能說出一堆呢。”賈利一臉嗤笑道。
“不不不,賈兄或許不知,呂兄的圓,想必是廚房的鍋碗瓢盆了吧,可惜,俗了點!哈哈……”葉姓男子說完,眾人頓時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呂簫簫瞬間是臉紅脖子粗,小腦袋一縮一伸,辯解道:“那那那……那你說說看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臉色都是一僵,但卻任由大笑不屑者。
“夠了!”曹洛蓉卻冷不丁的嬌喝一聲,驚得眾人齊齊閉嘴。
“呂公子!”沒有理會眾人不解的目光,曹洛蓉再次直視呂簫簫,深吸口氣道:“這下聯你是從何人口中得知?”
呂簫簫一聽頓時大驚,其餘人也都是一愣,齊齊收斂心神準備看好戲!
“這是我自己做的,何來聽別人一說?”呂簫簫雖然有些慌張,但還是硬撐道。
“你做不出來。”曹洛蓉冷笑一聲,左右搖晃着撐案而起,打個酒嗝,瞬間恢復成一臉慵懶,從几案下踢出一雙繡花鞋,雙腳先後往裏一伸,便一步一拖向著亭外走去,期間,還不忘順走了一位才子的酒壺。
一路上,曹洛蓉都沒有說一句話,而眾人也都是不解的望着她,不明白她這是怎麼了?往日不是都喝道散席才爬着回家嗎?今兒個倒是轉性了啊!
直到曹洛蓉走出木亭,站在橋上回望木亭匾額時,才露出一臉譏笑的表情,悵然道:“醉仙,最先,不為最,豈能先?”
一股諷刺掛在臉上,曹洛蓉纖姿一轉,花鞋一拖,醉佳人搖曳而去,剎那間,令望者深刻感到何為姑蘇瘋婆子!
曹洛蓉很美,但她的美很另類,幾乎是男人無法忍受的美,而這種忍受還是雙重的,一是她足矣美到任何男子見之,都將一眼入情,再難忘懷,但是,她也很懶,更爛,無論是人品、性格、習慣,那都是爛到家,爛到無法複製!
近兩年裏,在姑蘇府住的人,特別是喜歡起早的人,大概時常便會見到一位身穿華美衣裙的女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打呼嚕,起初,很多人,特別是男人,在看到這個女人勻稱修長的嬌軀,凌亂髮絲間露出白玉般的絕色容貌時,都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甚至乾脆扛回家美美享受一番,但每次這些人一靠近,也不知從哪裏,忽然就衝出一群大老爺們將此人狂毆一頓,之後……也沒有之後了。
不僅如此,曹洛蓉還喜歡賭,並且賭品差到讓姑蘇府最爛的濫賭鬼都為之汗顏!
如今姑蘇府沒有賭坊願意讓曹洛蓉來賭,不是怕她贏錢,因為她根本就不懂賭,向來是亂押一通,贏了是開懷大笑,爽得她對着身邊人就是拳打腳踢,輸了直接掀桌走人,卻沒人敢動怒,不是因為她的家世有多大,而是因為給她撐腰的人太可怕!即便她在賭場門前大叫:“我未來的丈夫有的是錢,現在我來給你們送來了,快開門吧。”可依然,沒人敢開!
隨着曹洛蓉的離去,醉仙亭再次恢復和諧,眾人不是閑聊,便是思考下聯,誰也不把呂簫簫的下聯當回事,畢竟,在他們這裏,什麼鍋碗瓢盆那根本上不得檯面,要貽笑大方的。
此刻,姑蘇城外一座茶肆中,歐陽植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問道:“現在董兄可以說了吧,究竟這對子裏有何問題?”
董策直接跟小二要了一壺開水,隨後伸手接過柳福遞來的竹筒,打開封口后,從裏面倒出一些捲曲乾癟的茶葉,撒入開水壺中,這才一邊搖晃水壺,一邊笑道:“其實很簡單,不過有些人一看便知,有些人卻一生不解,原因便在於他的人品壞不壞了!”
“哦!那究竟何解?”歐陽植更急了。
董策也不想吊人家胃口了,邊熟練的斟茶邊道:“梅花傲也,蘭花孤也,菊花淡也,此三點放到一個男人身上,可以說此人傲骨錚錚,高潔聖雅,還淡泊名利,簡直是聖人啊!”
“嗯!”歐陽植贊同的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否則也妄稱君子!不過那上聯究竟何解,你倒是說個明白啊!”
董策苦笑搖搖頭,將一碗茶推到歐陽植面前,才道:“這便是我說他罵人了!梅蘭竹菊都有,但他偏偏把竹排到花之外,需知,竹子也會開花,只不過一生只開一次,凋零了竹子也就死了,故此,他此上聯是不對的,但還是出了,那麼在我看來,只有一點可能了,竹,堅也,堅同硬也,這上聯不正是喻示男人,你可傲,可以聖潔,更能清新淡雅,人淡如菊,然而,你不硬!”
一席話聽得歐陽植愣了許久,突然一拍桌子暢快大笑道:“妙,妙啊,董兄高論也!”
“高論不敢當,其實我也是瞎猜的,是否如此誰知道呢,不過能博得歐陽兄一笑,足矣!”董策微微一笑道。
“不不不,聽董兄一言,我才算徹底將此上聯含義融會貫通啊,一賞諸君子,花花非花花,看來就是在說,瞧你們這幫能說會道的男人,內有傲骨,外有風度,更不失清淡,然而傲骨非鐵骨,風度非氣度,清淡更非清廉,全因你們沒有一顆堅韌不拔的心!”說罷,歐陽植悵然一嘆,突然想到還有下聯,不由更為期待道:“不過董兄下聯又是何意呢?我直到現在也還沒完全明白啊。”
“這上聯,我猜十有**不是男人做的。”董策說到這,歐陽植立即強忍笑意道:“是極是極,試問天下間,有那個男人會說,敢說,自己不能硬啊!哈哈……”
“呵呵,我想除了女人,也只有閹人因為羨慕嫉妒恨,才痛出此聯吧!”董策也是笑了笑,又道:“至於我的下聯,如果說細了,恐怕要被和諧了,我只能告訴你,瓢圓不圓它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帶把!”
歐陽植準備拿茶杯的手忽然一頓,一股后怕的心情油然而生,猜想如果這杯茶剛才入口了,此刻絕對要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