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接連受到這夫妻倆的暴擊,魏梧覺得自己簡直心痛的不能呼吸。
有時候魏梧有事兒,謝意映就拉耿明過來湊人數。耿明倒是沒魏梧的本事,能通過人的話縝密地分析出來內在邏輯,但是他能一秒鐘判斷出誰的身上有殺氣,哪怕只是那人指向被殺的平民的頃刻間。
刀尖上舔血混日子的人,對於這種氣息的敏感程度簡直讓謝意映嘆為觀止。
賀非跟他們一比就像個局外人,只不過這孩子怎麼輸都不鬧,軟軟眉眼在那兒看着你,倒讓人心情蠻好。魏梧很厲害,耿明很厲害,但他最喜歡看的還是周瑾和謝意映對上的時候。
兩個人一個是殺手,一個是平民。他們兩個人似乎不需要言語就能交流,可以在旁人還什麼都不知情的情況下一眼看出對方的身份,隨後便是極致的栽贓。
謝意映靠在軟墊上對人說:“絕對是殿下啊,我給你們分析一下,如果他不是殺手,而是平民,那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儘快分析出誰是殺手對吧,然後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殿下在思考的時候會做什麼,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他會坐那兒不動聲色的一個個看過所有人,而且他右手的食指會輕輕地搓拇指。可是反觀他剛剛的表情,神色自如,什麼小動作都沒有,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他自己就是殺手,他知道大家的身份,所以他很淡定。”
謝意映說的合情合理,青梅和綠蘿把腦袋湊到一塊兒低聲交流,夫人是怎麼從殿下那張臉上判斷出表情的?
魏梧雖然不知道謝意映和周瑾究竟誰是本局的殺手,但謝意映這種觀察和判斷能力,殿下以後要是想出個軌什麼的,可真難啊。
等謝意映講完了,周瑾慢條斯理地說:“如果你不是殺手,為什麼這麼多話?你只在說謊的時候,才會迫不及待地解釋。”
謝意映說了好長一段分析,抵不得他這一句,氣的她磨牙就往他身上撲。
周瑾雙手穩穩接住人,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別鬧。”
所有人一副“真沒眼看啊”的表情。
申時耿明來報,說已進入雍州地界。此時他們在路上已經走了十七天。
謝意映半躺在椅子上覺得有點困,雍州的溫度比同期的京都似乎要低一些,窗外的景色已從各種繁雜葳蕤的顏色漸漸轉變成了枯黃與灰色。她透過窗戶看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離京都已經越來越遠了,等到了涼州,他們就會與那個熟悉的城市生出時差來。
“謝意映。”
馬車忽然停下來,周瑾掀開帘子看向她,“收拾出三四天的行李,我們要和他們分開,先去別的地方。”
“嗯?”謝意映一時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點頭,說好。遇到了這種情況,自然是由大部隊來假扮他們,而他們要暗自去做些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
謝意映雖察覺不到,但也知道,這一路上來,一定有什麼人在跟着他們,而且懷的絕不是善意。有一次綠蘿起得早,出房門的時候,就看見六處的人拖着幾具屍體,在晨光熹微中走向深處的林子。
她站在三樓的廊上,驚慌地幾乎要叫出來,卻被人一下子捂住嘴,回過頭來就看到耿明那張臉。
“別叫,別嚇到夫人。”
她這才知道自己的命原來一直懸在那裏,平靜的表面下其實殺機四伏。
青梅和綠蘿動作都很利索,一會兒功夫就將行李給她收拾出來,於是夜色漸深時,謝意映和周瑾乘坐另一輛馬車,從客棧側門偷偷行了出去。
北方的夜晚乾燥而冷,一白天都在路上的謝意映有點困,裹着毯子問人:“我們要去哪裏。”
“見一個人。”月光下,周瑾的側影像是暈染開的水墨畫。
“誰?”
“我的外祖父。”
周瑾的外祖父,沈慈音的父親。
長久以來周瑾都沒有提過這個人,以至於謝意映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沈慈音的父親……
謝意映隱隱記得他當年是厲害的人物,後來沈慈音死了,他傷痛之下才辭官歸隱。但是如今看來,沈慈音並不是在生育周瑾的時候死亡的,而是被人害死的,那麼她父親的辭官……就一定也隱藏着什麼秘密。
不管是有什麼秘密,周瑾不喜歡他這個外祖父是一定的。不然為何從來沒提過他,而且現在要去見他,表情也那麼……不情願。
好像這是無可奈何下不得不選擇的最後一條路。
“他叫沈長修。”
長修,長治久安,修身自斂。
周瑾不再跟她多解釋,只將困的兩眼迷濛的人摟緊懷裏,讓她枕着自己的腿睡。
“睡吧,明早才能到。”
更深露重,所有的不安隱藏在黑暗中,被他們這輛馬車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謝意映隔着偶爾飄起的帘子看到窗外的星光與月色,然後迷糊地向周瑾懷裏又靠了靠,他的手掌撫在他的肩頭,溫暖有力。有點淺淡的月光透進來,周瑾面色此刻似染一層霜白,清寒冷峻,她不自覺地被他吸引,想吻散他眉心的冷意。
恍惚間想起他們初識的時候,全然陌生的兩個人,他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而如今他擁她入懷,懷抱如同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他是情緒輕易不外漏的人,平時連笑意也吝惜,可都是值得的。
先冷而後知暖。
醒來時天色未徹明,謝意映還有些迷糊,周瑾叫醒了她,將厚的外套給她穿上。
他們這輛車是臨時用的,窗戶都沒有封好,冷風從窗口吹進來,凍的謝意映一個哆嗦。
不過凍一下也有好處,她漸漸就清醒了一些,雖周瑾下車的時候,看清自己是在一個村子的外面,鄉間土路就在腳下,彎彎地通向濃霧深處。
周瑾沉默不言,謝意映也一句話不多問,她敏感地察覺到周瑾此刻心情很是低沉,全然不是一個要見到久未見到的親人的狀態。她安靜地跟在他身後,走到了一家農戶外面。
然後謝意映站在那裏,看周瑾屈指扣了扣門扉。
這樣一個時辰,按理說不應該有人醒着,但片刻功夫后,門內響起了聲音。
“誰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