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

?“我沒事,出什麼事了阿碧？”蕭雪瓊戰戰兢兢地問道。

“林子裏藏了歹人,沖我們來的。小姨娘坐在車裏千萬不要出來。”阿碧聲音異常低沉,這讓車內的蕭雪瓊意識到形勢不妙，但她手無縛雞之力,甚至都不敢掀開帘子。

歹人？這個詞在蕭雪瓊腦子裏來回閃現了幾番,她才勉強勾勒出一些模糊的形象。是刺客么？還是只在傳聞中聽過的強盜。只是哪裏來的強盜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到四圍皆有卡哨，還有士兵巡邏的皇家禁苑裏來打劫。若說是刺客，她一個無權無勢的亡國公主，刺殺她又有什麼用處？難道......是要綁架我來要挾姐姐？

想到這兒，蕭雪瓊心中恐懼更甚,直後悔自己離開李月容,一人去獵場。

車外打鬥聲越發激烈,且愈演愈近。

“老天爺您若是保佑我平安度過此劫,以後一輩子呆在府上不出門也不抱怨。”蕭雪瓊心裏一個勁兒地禱念着。

“小姨娘,小姨娘,還好么？”車外阿碧急切地問道。

“還好，還好。”蕭雪瓊聲音直發抖。

“小姨娘,對方來勢洶洶,我們帶的這點人抵抗不了多久。你坐穩了，我想辦法衝出去。”

蕭雪瓊一聽，一顆心更嚇得要跳出胸膛來,但怕阿碧分心,還是竭力故作鎮定地回道：

“好,阿碧，你也要小心啊。”

蕭雪瓊手腳冰冷，身體甚至開始發抖。馬車劇烈的前沖、調頭、再勒馬，讓她目眩頭暈，幾欲嘔吐。

直到聽到阿碧也被捲入纏鬥，蕭雪瓊意識到，突圍大概是失敗了。

“呲啦”一聲，馬車的門帘被一道利刃劃開，強烈的日光忽然湧入，蕭雪瓊被刺得本能地閉上眼睛，再睜眼時一個帶着黑色面具的人影就在幾尺之外，猙獰地舉刀向她劈來。

“啊！！！”蕭雪瓊嚇得尖叫起來，她蜷縮在車廂角落，已經退無可退。

只是在那人落刀之前，一柄長劍先刺穿了他的身體，力道之大，將這個身形相當魁梧的男人死死地釘在了馬車底板上。

蕭雪瓊驚魂未定，整個人都癱軟在車上，動彈不能。

這個時候發懵那可真是一線生機可無了。

“小姨娘！小姨娘！撐一撐！”阿碧大聲呼喚道，“我已經派一個侍衛騎快馬衝出去了，公主一定回來救我們的！”

阿碧一邊說著，一邊側身蓄力，猛地拔出自己釘在那個喪命鬼身上的佩劍。瞬間，鮮血隨之噴射而出，蕭雪瓊都沒來得及遮擋，零星幾滴濺到了臉上。

血液滾燙的觸感和腥味讓蕭雪瓊回過神來。

“我，我該怎麼辦......”蕭雪瓊顫抖着問阿碧，她能聽到自己牙齒相互撞擊的聲音。

阿碧尚未來得及回話，蕭雪瓊又“啊”的一聲，滾下軟塌，原來有人從馬車後面砍了一刀，幸虧木板厚實，沒有穿透。一聲慘叫之後，馬車後方的攻擊沒有再繼續。

阿碧心急如焚，當機立斷道：“這些人功夫奇高，八成是趁着公主來的。歹人這麼久沒有放箭，應該沒有帶箭矢。小姨娘還能走路么？下來跟在奴婢身後吧。”

“我，我還行。”蕭雪瓊雖然腿腳發軟，但還是堅持爬了起來。

阿碧伸出沒拿劍的左手去扶她，蕭雪瓊這才震驚地發現，那隻染着半干血跡的手上，尾指已經斷了一截。

“阿碧你的手！？”蕭雪瓊驚叫道。

“不礙事，我已經封住穴道止血了。”阿碧不以為意，依舊緊張地觀察四周形勢。

蕭雪瓊此刻只恨自己平日懶惰，不學一些拳腳功夫，否則生死關頭就算不能幫上忙，也不至於拖後腿。

阿碧扶蕭雪瓊跳下馬車，她一手護着蕭雪瓊，一手持劍戒備。蕭雪瓊放眼一望，以馬車為中心，穿黑衣帶面具的一幫人將整個衛兵隊圍住，隨着衛兵時不時地倒下，包圍圈一步步向馬車逼近。而地上的屍體與重傷者之中，只有寥寥幾個黑衣人。

黑衣人顯然已經注意到走下馬車的蕭雪瓊，攻勢卻沒有絲毫減弱。阿碧見了，乾脆把車簾全部用劍挑落，將空無一人的車廂暴露在日光之下，只是依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黑衣人們甚至從這樣的舉動中看出對方的怯意，出手愈發狠辣，不要命似地發起猛攻。

阿碧低低咒罵一聲，心道：“難不成這幫人根本不知公主的模樣，以為小姨娘就是公主？”

“不，不對”她隨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這些人厲害得出奇，連公主府的侍衛都不是對手，顯然來頭不小，一定是有備而來，小姨娘同公主體形相貌都相差甚遠，不可能分辨不出來。莫非.....這些人其實就是衝著小姨娘來的？但.......”

“小心！”蕭雪瓊大叫一聲，阿碧抬頭望去，同她輪流駕車的莫蘭正被三個惡徒圍攻，左肩的血跡已經暈染至前胸，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阿碧焦急萬分，既想過去幫忙，又害怕趁她過去的時候，歹人突破防守，對蕭雪瓊偷襲。

“援兵為何還不到！”阿碧又急又氣，禁苑雖大，但負責巡邏的衛兵有好幾班，為什麼會這麼久還沒趕到，麗競門那幫眼睛長在頭頂的探子特務此刻都死絕了嗎？還是派去求援的那個哨兵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阿碧意識到不能將希望全寄托在援兵上，現在情勢危急，她們的人越來越少，等對方將她們困在一個小圈子裏，便是插翅也難逃了。

她細細觀察四圍形勢，發現自己斜前方的幾個黑衣人傷得不輕，公主府的兩個年輕衛兵一刀一槍，配合默契，正等待着給對方致命一機的良機。

“就是那裏了。”阿碧心想，她從短靴中磨出一把匕首，塞到蕭雪瓊手上。“小姨娘拿穩了，這匕首鋒利得很，緊要關頭再用，別傷到自己。”她叮囑道，一邊不動聲色地牽過自己身後一個騎兵的馬匹。

“我們.......”蕭雪瓊大概猜到了阿碧的想法。

“嗯。”阿碧點點頭，小聲說道，“小姨娘上馬後，腿腳夾緊馬腹，抓好韁繩，朝西南方猛衝就好。刺客撲過來不要驚慌，奴婢坐在後面應付。”

蕭雪瓊緊張萬分，她的騎術遠遠不能給她信心，然而此刻她只能說：“好。”

扶蕭雪瓊上馬後，阿碧也利落地翻身上馬，她坐在蕭雪瓊身後，看着蕭雪瓊雙手抖得和篩子似的，心想：“今日一定要護小姨娘周全，否則自己做鬼都沒臉見公主和將軍。”

“坐穩了！”阿碧猛地一拍馬屁股，棗粽色的駿馬載着兩人離弦之箭似地往人圈外衝去。

“抓住他們！”為首的黑衣人怒吼道。

一時間局勢突變。蕭雪瓊和阿碧兩人一馬，衝出重圍跑在最前面，身後跟着數個窮追不捨的黑衣人。

蕭雪瓊心如擂鼓，只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以及接連不斷的金屬相擊聲。

慌亂之中，一隻飛鏢模樣的東西衝破過了阿碧的阻擋，直接從蕭雪瓊耳邊擦過，在她蒼白的面頰上留下一道淋漓的傷口。

阿碧感受到強烈的殺意，這些人是想直接取她們性命的。

那傷口好像有千萬跟銀針刺下去一樣，劇痛一陣接着一陣，疼得蕭雪瓊直不起身子使不上力。

“他們沒有馬，小姨娘再堅持一下，我們可以甩下他們的。”阿碧以為蕭雪瓊是累得沒有力氣了，她一手扯着韁繩，一手握着劍，鼓勵道。

你追我逐中，突然一個黑衣人藉著路邊巨石，一躍而起，一排飛鏢向蕭雪瓊二人射去。

手中長劍抵擋不及，阿碧只好用身體護住蕭雪瓊。

驚呼聲與悶哼聲伴隨着凄厲的馬嘶，一同湮沒在馬匹摔倒的巨大聲響中。

蕭雪瓊覺得自個兒的五臟六腑都要摔碎了，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是臉上更疼還是身體更疼，尚在頭暈目眩之際，阿碧已經起身舉劍與對方纏鬥起來。

阿碧武功雖高，但雙拳難敵四手，終究處在下風，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事已至此，蕭雪瓊也知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她勉強撐着地面坐起身子，朝阿碧喊道：“阿碧，我骨頭都摔碎了，逃出去也活不成了。你會輕功，不要再管我了。”

“小姨娘你摔到腦子了么！”阿碧怒道。一陣狂亂的刀光劍影之後，阿碧身上又多了兩個血窟窿，而三個黑衣人中武功最弱的那個，則被她割破喉嚨，猩紅的血液噴了一地。

“我認真的！”蕭雪瓊急了，“你趁後面的人還沒追到趕快走，他們追上就來不及了。你再撐下去，不過是、陪我送死。”

蕭雪瓊儘力說完，終於受不了一陣接着一陣的眩暈感，趴在地上乾嘔起來。

血腥味在嘴裏瀰漫，蕭雪瓊摸了摸嘴角留下的液體，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直到將手湊到眼前才看清，那確確實實是血，十分粘稠的血。

“我大概是要死了，”蕭雪瓊想，“萬萬沒想到早上同姐姐分開，竟然就是永別。我們還沒有......還沒有去江州，還沒有去雲中.......還有好多約定沒有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