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嚴冬雖然漫長,但在春日到來之時,人們依舊感嘆着歲歲年年,流光易逝。
蕭雪瓊換下厚重的棉服皮裘,身着輕便的騎裝坐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由阿碧拉着,慢悠悠地晃蕩在皇城的大道邊上。
“早上出來日頭就不太好,現下都飄起雨絲了,不知會不會下大。”蕭雪瓊伸出手,感受着掌心若有若無的濕潤,內心不無擔憂。
“小姨娘不必擔心,俗話說得好“春雨貴如油”,就是盼着它大些,怕也不會。但也不見得停,大概會這樣飄個大半天吧。”走在一旁的阿朱也牽着一匹駿馬,這匹馬毛色略微發青,面部卻是白得發亮,身形健碩,鼻子裏還吐着氣,神氣得不得了,一看便知是難馴服的。
“這就好,好不容易姐姐得閑,答應帶我去城郊騎馬,被風雨阻了就太可惜了。”蕭雪瓊笑着說道,迎着清爽而不寒涼的陣風,看着周邊行色匆匆的車轎,心情倒是輕鬆。
“您就放心吧,公主都說了,為了讓您春獵也能得趣,她一定手把手教會您騎馬。”阿碧嘻笑着回道。
“嗯!”蕭雪瓊輕輕撫摸着馬鬃念叨起來:“小白啊小白,我對你那麼好,每天都讓人把你喂得飽飽的,你可一定要爭氣,乖乖聽話啊。”
“這馬溫順得很,您儘管放心騎吧,萬事有公主在呢。”阿碧說道,“誒,剛剛鐘樓又響了呢,公主怎麼還不出來?”
“是啊。”阿碧不說,蕭雪瓊尚不覺得,經她這麼一說,蕭雪瓊也覺得李月容今天進宮時間久了些,按理說若是請完安就告退,此刻應該早就出宮了。
“應該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不過,公主既然和我們約好在這兒見面,咱們耐心等一會兒吧。”
阿朱一向沉穩,她這麼一說,蕭雪瓊和阿碧又耐下心來。
蕭雪瓊百無聊賴,只好欣賞起皇城大道上的風景。此刻正是初春,濛濛細雨中,春草初萌,清新又朝氣。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決勝煙柳滿皇都。”
“小姨娘出口成章,真讓人佩服。”阿碧誇讚道,雖然是隨口說的,但卻也是真情實意。
蕭雪瓊小臉一紅,急急擺手道:“不不不,這可不是我寫的,我不怎麼會作詩……”
“你整日就知道玩,公主吩咐我們多讀些書,你就當耳邊風,今日在小姨娘面前出醜了吧。”平日裏難得一笑的阿朱輕嗤道。
阿碧手指卷着髮辮,顯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嘴硬着說道:“這世上詩文何其之多,我就是“皓首窮經”,也不過是“滄海一粟”,今天這個丑指不定還要出。再說了,就算這首詩不是小姨娘寫的,也是小姨娘記住的,而且此情此景,恰恰合適,我誇小姨娘出口成章也不為錯啊。”
蕭雪瓊“撲哧”一下笑出來,阿朱則直搖頭:“你啊……沒救了,練功時投機取巧,讀書時懶倦懈怠,只有講歪理的功夫是一等一的。”
“哼。”阿碧頭一揚,顯然不服氣。
蕭雪瓊笑着說:“哪裏,我們阿碧既能給姐姐當護衛,成語什麼的又能脫口而出,這不是文武雙全是什麼?”
“就是!還是小姨娘“慧眼識人”,有些人啊,還不如麻雀呢!”
“麻雀?”蕭雪瓊和阿朱同時問道。
“是啊,麻雀。麻雀雖然不知道鴻鵠的志向,但是它最起碼知道鴻鵠。有人呢,鴻鵠站在她面前,她還當人家和她一樣是麻雀呢!”
“哈哈哈。”蕭雪瓊笑彎了腰。
阿朱一臉嫌棄,不再理會阿碧的胡攪蠻纏
蕭雪瓊正同阿碧說笑時,阿朱對二人說道:“公主來了。”
“誒?哪裏,我怎麼看不到?”蕭雪瓊坐在馬上四處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到李月容的車駕。
阿朱朝左前方指了指,蕭雪瓊順着方向望去,片刻之後,李月容的馬車隱約出現在遠方,漸漸清晰。
“練過功夫的人,果然不一樣。”蕭雪瓊心中不由羨慕。
“我們迎過去吧。”蕭雪瓊提議到。
“好呀!”
“是。”阿青阿朱一先一后回道。
“馭~”今日替李月容駕車的是府里另一姑娘,年齡比阿朱阿碧大上幾歲,一見到蕭雪瓊她們,立刻勒馬停車。
“姐姐!”蕭雪瓊等不及先喚了一聲。話音未落,李月容已經乾淨利落地跳下車來。
“你們兩個今天就坐車回去吧,我帶小姨娘出城就好。”李月容對阿朱阿碧吩咐道。
“是。”兩人應到。
李月容接過阿朱手上的韁繩,翻身上馬,那馬兒似乎感應到主人的到來似的,歡快地叫了一聲,還甩了甩頭,神氣地不得了。
“我……那我怎辦,要自己騎到城外么?”阿碧還沒有撒手,蕭雪瓊已經緊張起來了。
“別怕,不是還有我么。”李月容笑道,伸手朝阿碧說:“繩子給我。”
於是李月容坐在自己的馬上,手裏卻拽着蕭雪瓊馬上的韁繩,兩人錯開小半個馬身,慢悠悠地往城外走去。
蕭雪瓊看到李月容還穿着長裙,問道:“阿姐不用回府換身衣服么?”
李月容擺擺手:“今日是教你騎馬,又不是賽馬,無妨。回府反而麻煩。”
一路上李月容面帶笑意,還有些心不在焉,蕭雪瓊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姐姐今天是聽到什麼喜事了么?怎得如此開心?”
李月容張口欲答,但見兩人周圍不乏行人馬匹,笑道:“是有那麼不大不小的一件開心事兒,呆會兒再告訴你。”
“好吧。”蕭雪瓊點點頭,不再追問,轉而看路兩邊的酒肆商鋪。算起來她出宮已經一年有餘,然而真正能出府的次數並不多,尤其像今天這樣騎着馬“招搖過市”,與往日坐在車轎里感覺更為不同。
“姐姐,我們為何一直朝東走?”蕭雪瓊有些不解,她雖對宮外不甚熟悉,但宮門外大道便直通內城城門她還是知道的。
“奧,我們先去青陌那看看,然後從東面的偏門出城,耽誤不了多長時間。再者那邊人少,免得遇上相識,多費口舌。”李月容解釋道。
蕭雪瓊秀眉皺起,問道:“你怎麼想起找她了,有什麼事么?”
“最近幾次聽京里的夫人小姐們提起青陌,誇她醫術如何了得,今天入宮更知道她的名氣已經傳到宮裏了。這說起來固然是好事,但有些事還是要提醒她一下。”李月容邊說邊回憶了一下,才發現自年前沈青陌搬出她府上,兩人便再未見過面,心下不禁有些愧疚。
“這樣啊,”蕭雪瓊覺得這理由尚站得住腳,便不打算深究。
李月容也覺得自己順道關心下師妹說得過去,沒想到的是,蕭雪瓊沉默了一會兒后突然氣呼呼地問道:“你的開心事就是這個?”
“啊?”李月容先是一愣,繼而哭笑不得地回答到,“這又是哪跟哪啊,你的小腦袋瓜里裝得都是什麼?”
蕭雪瓊聽了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臉上微赧,心中也有些後悔,暗道自己又要被取笑了,但一衝動心裏的疑問便脫口而出,也實在不受控制。
偏偏李月容還不依不撓:“哎呀,你這個小醋包,也只有我能受得了了”,言語中不乏得意。
“我愛吃醋,還不是因為整天閑得么。人哪,一閑下來就會胡思亂想,你要是天天陪着我,我哪裏有空吃醋呢?”蕭雪瓊以攻代守,先抱怨起來。
李月容果然就有些心虛,咳咳嗓子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等閑下來就如何如何......
“那姐姐你還沒說到底是什麼喜事呢?”蕭雪瓊按捺不住好奇重新問道。
李月容見兩人已經走到僻靜之處,便壓低聲音道:“還記得之前我們送進宮的張孟棋么?”
“當然記得”,蕭雪瓊回道,“她不是在玉瑤宮裏做事么。”
“現在不了,”李月容頗有深意地一笑,“飛上枝頭了。”
“啊?”蕭雪瓊吃驚地叫出聲來,趕忙追問道,“這麼快?不,而且還這麼巧,皇......還真的看上她了呀。”
“是啊,雖然我早就聽玉瑤說父皇注意到了張孟棋,但以他的性子,我以為還要按捺好一陣子呢,沒想到這麼快就等不及了。張孟棋長得和我母親如此相似,看來他對我母親還是有幾分情誼的,不過也只有幾分罷了。”李月容也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原本送張孟棋進宮便是想讓她分走韋妃的皇寵,進而壓李臻助李恪,如今事情進行得如此順利,李月容自是開心,只是想到自己的母親過世已久,而父親春風得意,美人不斷,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不知道他每天看着張孟棋的時候,會不會多想我母親一些,多想我母親一些,會不會就對我和阿恪阿勖更上心一些。”李月容喃喃說道,也就只有在蕭雪瓊面前,這些話她才會說出口。
蕭雪瓊對自己的月容姐姐是何等關切,一個表情一句話都要捕捉、揣摩,此刻自然明白李月容的心情不止是開心這麼簡單,當下安慰道:“孟棋姑娘短短時間便能得聖上恩寵,定然是托與皇後娘娘容貌相似的福啊。姐姐也不必失落,就算沒有孟棋姑娘,皇上也要寵幸韋妃、梁妃,又或者其他年輕美貌的女子,倒不如寵幸孟棋姑娘呢。”
“我哪裏失落了,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親爹是什麼樣的人。”李月容嘴硬道。
蕭雪瓊笑了笑,沒說話。
李月容側着頭,見蕭雪瓊粉白的臉蛋上小酒窩若隱若現,問道:“你笑什麼?”
“姐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蕭雪瓊只說了這一句話。
“我什麼時候豆腐心了?”李月容有些不滿,旋即又覺得有點不對,補充道,“我也沒刀子嘴吧?”
“姐姐對秦王殿下就很刀子嘴豆腐心。對聖上呢,總是嘴上說不在意,心裏其實就很在意,也算刀子嘴豆腐心了。還有對五皇子六皇子,雖然不喜歡,也下不了狠手。”四周無人,蕭雪瓊乾脆說開了。
李月容愣了一會兒,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再反駁。“那我對你也是么?”,她問道。
“對我?那當然不是,我怎麼能和他們一樣呢?姐姐對我是......嗯,想吃豆腐的嘴,想吃豆腐的心。”
“哈哈哈哈。”李月容笑出聲來,心中暢快無比,“我果然沒有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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