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走水

第18章 走水

四更時分,天色依然昏暗。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更夫敲着銅鑼走街串巷,卻見不遠處燃起一片火光。

急匆匆跑過去,視野中只有勢頭愈來愈猛的大火,整個火場只聽見火苗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響,甚至未曾聽見半個人的呼救聲。

更夫急得大喊:“來人吶,走水了!”

轉身,一塊刻着‘張府’二字的巨大牌匾落了下來。更夫這才知道,原來這裏是張府,據言張家主人喜好清靜,受不得鄰里吵鬧,故選了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建宅子。這下倒好,一朝火起,卻連個救火的人也尋不着!

更夫倒是想衝進去救人,只是他一個人又能成什麼氣候?只好扔了銅鑼朝人多的地方奔去,口中不斷喊着:“張府走水了!快來人吶!”

此時,沉煙閣內,被煙霧嗆醒的張紫煙正茫然不知所措。

“紫煙!妹妹!”一道驚慌的聲音乍然在門外響起。

張紫煙熟悉這道聲音,甚至一聽見這道聲音便禁不住腿軟。

“你怎麼樣了?”見無回應,張秋麗愈加慌亂,一腳將門踹開,卻見張紫煙像塊木頭般呆愣住不動。

張秋麗連忙衝過去抓住她的手拚命往外拖,“快快快!再不出去就來不及了!”

“姐姐?”張紫煙疑惑了,她這姐姐平日裏不是最看不慣她嗎?怎麼如今卻來拚命救她?

“還愣着幹嘛?快跑啊!”

兩姐妹連滾帶爬的衝出沉煙閣,身後火光映天。

……

一大早木禾鎮便熱鬧起來了。街頭巷尾的人熙攘吵鬧,先是有人在鎮東頭的巷子口發現一具男屍,后又聽聞張府昨夜走水,府上的人幾乎死了個乾淨。

最近,怪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叫人應接不暇,倒惹得木禾鎮人心惶惶。前幾天剛發現一具死相凄慘的無名屍首,隨之而來的是張家,不知還會不會有其他人……

“讓一讓!讓一讓!”推開熙攘的人群,趙明松看到了只剩斷壁殘垣的張府。

“究竟是怎麼回事?”此刻他陰沉的面色昭示了他如寒霜般慘淡的心境,教人見了心生懼意。

“據說是昨兒個夜裏張府的奴婢不慎打翻了燭台,這才使得張府走水。”作為張家鄰居的徐家主人畏畏縮縮的答着話。

說是鄰居,其實不過是住得稍微近一點而已。張敬德常年在外,許氏身為內宅婦人又不宜拋頭露面,因此他們家與張家雖為鄰里,實則並無多大交集。這次張家走水,他們家沒有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並救火,多多少少還是因為兩戶人家距離有些遠了。

趙明松盯着他眯起眼睛,“是嗎?”

“絕無半句虛言!”

見徐家主人神色嚴肅,目光堅定,趙明松心下已信了他七八分。先前在他面前還畏畏縮縮的不敢言語,如今卻有這般表現,可見張府走水之事與他關係不大。

“來人吶,保護好現場,給我仔細的搜!莫要放過任何一處蛛絲馬跡!”趙明松說完便急匆匆上了馬趕往木禾鎮東頭,那具男屍尚在原地等着他去查看。

據言,死者是張府家主張敬德。張敬德其人,趙明松並非不熟,然二人雖是舊識,卻不得不在人前刻意的保持距離。昨日一別不過幾個時辰,沒想到,再見面已是生死兩茫、永世相隔。

趙明松掀開蓋住死者的白布,眼眶竟不自覺的濕潤了。張敬德死得安詳,嘴角甚至掛着一抹淺笑,身上並無多餘的傷口。然而他翻開前襟,只見張敬德胸前赫然印着一個暗黑的掌印!

挫筋斷骨掌。這是一門失傳多年的武功,傳聞只有鳳城寧家的人才會使用。只不過寧家在一夜之間被滅門,這門武功因此銷匿於世間。如今,張敬德之死是否與寧家有關?

“父親!”一個衣衫破爛的人影忽然沖了過來。待看清面容,才發現這人原來是張府二小姐張紫煙。此刻她早已淚流滿面,但卻緊咬雙唇極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見此情景,便是再心硬的人也無不動容。

明明昨日,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張家二小姐,今日卻落得個父死家毀的下場。如她這般柔弱小女子,又該怎樣去面對這一切?

“紫煙,你怎麼在這!”張秋麗本不欲靠近這一片擁擠的人潮,哪知卻瞥見張紫煙卻癱倒於此。她推開攔在身前的人,費力的想把張紫煙從地上拉起來。

“聽姐姐說,你身子還虛得很,趕緊隨我去客棧歇息。”

靠得近了,她才看清地上的屍首。這一看,彷彿天崩地裂,萬箭穿心。

父親死了?明明昨日他還在好好的同她們姐妹二人說好,怎麼一轉眼竟喪命於此了!

“不!”一聲凄厲的慘叫后,傷心欲絕的張紫煙竟兩眼一閉暈倒在地。

張秋麗被這突髮狀況嚇得面無血色,但仍強撐着身子想要將扶起張紫煙。但是儘管她使勁力氣,不僅沒將張紫煙扶起來,反而自己也摔倒在地。她心裏不住吶喊着:“我絕不能倒下,我要照顧好紫煙!”可她自己也不過是個小女子,父親死了她又何嘗不是心痛如絞?才從一場大火中逃出生天,身心俱疲的她又哪裏還有餘力再顧及旁人。

見狀如此,趙明松命人將張秋麗與張紫煙帶回趙宅,自己則帶着張敬德的屍身去了衙門。

不遠處,一個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默默勾起了嘴角。他劍眉星目,英氣逼人,然而面上的笑容卻令人不寒而慄。最令人驚異的是,他滿頭髮絲竟白如蒼雪,令人過目難忘。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後念樨園外便響起了丫鬟翠兒慌亂的聲音,“林姑娘!林姑娘!”

“出什麼事了?”林清推開門,卻見翠兒身後跟着張秋麗,面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未待她發問,張秋麗竟直直朝她跪了下去。

林清被她的舉動弄得洗頭五一頭霧水,“你這是幹什麼?”

“求你,救救我妹妹。”張秋麗此刻烏髮凌亂,衣衫襤褸,哪裏還有半點富家小姐的模樣。

“你是說求我救紫煙?”林清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以張秋麗對紫煙的態度,她會因為擔憂紫煙的安危來求自己?

張秋麗顯然不習慣如此低聲下氣的去求人,面色早已一聲灰白,“是,紫煙素來與你親厚,我只好來求你。”

在張府的時候,她便知林清並不比尋常小丫鬟,留着林清只是為了更好的保護紫煙讓她不受許慧萍的毒手。如今許慧萍已死,她也無需再隱藏,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關心紫煙。

可林清顯然不信她。只大聲道:“紫煙現在在哪?帶我去找她!”

張秋麗迫不及待的拉起林清的手便跑。當得知趙明松要將紫煙送往趙家而不是醫館的時候,她心裏十分疑惑,不過知道林清在趙家后,她突然知道是因為什麼了。

男女素來授受不親,更何況張紫煙不比尋常百姓,乃是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哪能紆尊降貴去那些路邊的醫館!林清懂得醫術,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張秋麗也是偶然看見林清為挨打后的張紫煙治傷才知道的。

入了客房,一眼便可見躺在床上僅露出蒼白臉頰的張紫煙。儘管人未轉醒,她的眉眼卻皺成一團,神情十分痛苦。

林清快步行至床前為她診脈,待知曉張紫煙是因悲傷過度這才昏迷后,她情不自禁將目光鎖在了張秋麗身上。

“你又用了什麼狠辣法子折辱紫煙?”

張秋麗卻只是支支吾吾的低下了頭,“我……”

這時立在一旁的翠兒忙湊到林清跟前說了張府走水與張敬德遭人殺害一事,林清的面色愈發凝重起來。

張紫煙自幼喪母,又不得許慧萍與張秋麗歡喜,只好將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其父親張敬德的身上。如今她家破人亡,從今往後便成了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人,這讓她如何能承受得了!

“紫煙,你還有我。”林清捧起張紫煙的雙手放在胸前,試圖傳遞一些力量給她。

立在一旁無人理會的張秋麗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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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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