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3章 第六十七話 牽木偶（十二）
閔府前任當家和尼姑走的方向，是他們來時相反的方向，也就是鳳墨軒走的那一條道。
瓊華盯着她們懷裏抱着的閔昭，過了片刻，還是道：“白澤，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地方不對勁，我們見過閔昭，她的眼睛可是好生生的長在臉上的，可是，在這裏，她卻被剜了眼睛。”
白澤沉默一陣，道：“夢境裏孰真孰假尚未定數，我們小心行事。”
瓊華輕應一聲：“再過去，說不定能遇上墨軒了。”他們已經走到原先的岔口，右邊的隧道要比左邊的更加幽暗，越往裏走，逐漸有一些細細碎碎的聲音傳到耳朵里，連瓊華都聽得一清二楚。白澤道：“聽聲音，應該有十數人。”
前頭兩人腳步漸漸加快，轉眼間就到了隧道的盡頭，跟左邊隧道一樣，這裏也有兩個石室，不同的是，跟白澤說得一樣，石室裏面擠滿了十幾個人，且都是男子，從裝着上看，恰是那日跟着閔府前任當家追殺徽氏的護衛。
石室里還擺放着一堆或長或短、或粗或細的木棍，一節一節的看着很像是用來做木偶人的四肢。尼姑將閔昭安放在最靠裏面的是床上，然後退了下去。
瓊華環顧四處：“墨軒不是往這邊來的嗎？怎麼不見他？”
話音剛落，瓊華、白澤只覺身後忽然有一陣陰風拂過，合著溫熱的呼吸吹在他們的耳畔。瓊華連忙回頭，除了石室里原本就在的幾人，沒看到其他，懸挂在牆壁上的燈盞微微晃動，燭火搖曳，莫名添了幾分陰森恐怖。她正要凝聚仙氣召喚出皮鞭，卻被白澤拉住了手，只見白澤冷着臉，十分冷靜的說了一句話：“裝神弄鬼，好玩嗎？鳳墨軒，出來！”
瓊華一愣，緊接着她身前一處空氣緩緩浮動，顯出鳳墨軒的身影來。他眼裏含着笑，一副得逞的樣子。瓊華上去就在他胸口甩了一拳，沒好氣的說道：“你什麼時候學會下人了？你知不知道我差點一鞭子甩過去了。”
“我看你臉色慘白，定是看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所以想逗逗你呀。”鳳墨軒笑得沒心沒肺，抬頭望向白澤：“你們在那邊看到了什麼？”
白澤抬抬下巴：“你自己過去就知道了。”他示意鳳墨軒往石床上看。鳳墨軒依言走了過去，待看清閔昭的樣子，說實在，還真是有些於心不忍，也難怪瓊華臉色會不好了。
“手段殘忍，毫不留情，不過，傷口處縫合得倒是很好，應該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
“是尼姑做的。”瓊華聲音悶悶的。
“尼姑？”鳳墨軒略有些驚訝。
“這個尼姑庵我一直都覺得古怪，當初領我們進來的那位尼姑啊，濃妝艷抹的，不像個出家人，倒像是個養尊處優的嬌嬌小姐。”
白澤接道：“閔府有錢有勢，應該給了尼姑不少好處還有銀子。”
鳳墨軒從閔昭身上收回視線，從衣袖裏拿出一物：“你們看看這個。”
瓊華靠過去，等看清是什麼東西，臉色變了變：“真像人眼。”
“我在這裏觀察了一陣子，這些人在做一些仿真人的木偶人，尤其是眼睛做的最像，他們用黑曜石製成瞳孔的形狀，再用金絲勾勒出眸子裏神經的紋路。”鳳墨軒道。
這時，閔府前任當家有了動作，只見她一手拿着兩個假造的人眼，一手提着粘過藥水的錦帕，替閔昭細細擦去眼眶周圍的血跡，聲絲輕緩而低聲的說道：“昭昭，你一定要乖乖的，聽祖母的話，等你的傷完全癒合了，祖母就將這雙眼睛安在你臉上，這樣你就能成為閔氏一族最完美的作品。”
她頓了頓，似乎又想到了些什麼，喉頭髮出一些笑聲：“對了，祖母已經挑選出一位優秀的男子作為繼子過繼到宗族，你將作為他的妻子回到閔府，沒有人會質疑你的身份。”
“真是瘋了。”瓊華看着閔府前任當家的模樣，搖搖頭。
白澤在一旁淡淡的說道。“閔氏一族所造的木偶人，舉國有名，女媧造人，他們造木偶，看來壁畫上所畫之事是確有其事了。”
鳳墨軒疑惑：“什麼壁畫。”
白澤抬起頭來：“閔氏很有可能是媧皇的族氏後人。”
“此話當真？”
白澤鄭重的點點頭，將他們在另一條隧道看到的壁畫內容仔仔細細的說給鳳墨軒聽，鳳墨軒聽后，沉思，假設愍氏之女在被凡人誅殺之時，就已經墜入魔道，然後被夢魘獸乘虛而入，且代代相傳，這也便能解釋為什麼夢魘獸將要入魔了。閔昭夢境中潛伏的夢魘獸，少說也該有萬年道行了。
他擔憂的事情，白澤亦是想到了，三人之中，法力最深厚的自然是鳳墨軒，其次是白澤，瓊華由於失去了記憶，仙力被封印，輪法力排在最後，若是正面與夢魘獸交鋒，說不定夢魘獸會抓住瓊華這個弱點，到那時……
兩人忽然都不說話了，氣氛凝滯，瓊華覺得不自在，就一人一下拍在他們肩膀上，拉回他們的神思：“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兩人還沒來得及回答，石室突然晃動起來，影像也開始變得扭曲，不一會兒，三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聽得虛空裏傳來一個狂狷雄厚的聲音：“哈哈哈，三位仙人看得可還盡興？有沒有覺得人心叵測，比我等魔物更為可怕？”
“夢魘獸！”瓊華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沒想到它會主動出現！
漆黑之中繼續傳來夢魘獸囂張的笑聲：“越是惡毒的人心，對於我來說，越是美味，啊！還有你們，吃了你們，我就可以在人間隨意走動，再也不用只能存在於凡人的夢境裏。”
說著，黑暗中氣流涌動出現一個漩渦，他們還沒看清，一黑紅的物體就從漩渦里沖了出來，鳳墨軒立刻抓起瓊華往後飛去，白澤則瞬間化為獸身，迎面交戰。
“白澤！小心！”瓊華驚叫一聲，手忙腳亂的召喚出神鞭，揮甩過去，想助白澤一臂之力，誰知衝出來的夢魘獸一個側身先是順利得避開白澤揮動而來的爪子，又雙眼巨紅，仰天嘶吼一聲，對着瓊華所在的方向速度極快的奔馳而去。
鳳墨軒扔出羽扇，變作千把利劍向夢魘獸落下。“瓊華，你靠後些，不要正面與他交鋒。”他推開瓊華，飛身向前，劍雨並沒有刺中夢魘獸，而是被夢魘獸抬爪盡數擋開了。
白澤見狀，亦是緊追其後。它能輕易就擋開鳳墨軒的術法，鳳墨軒一人對戰必定吃力。
瓊華身子不甚穩當的退後幾步，等站穩時，白澤和鳳墨軒已經和夢魘獸展開惡戰。她自知法力不及二人，未免阻礙他們行動，乾脆往後又跑了幾步，豈料身後勁風襲來，夢魘獸找着空擋，甩開鳳墨軒和白澤，直接朝她飛撲而來。
避無可避之際，瓊華靈機一動，一面甩出神鞭，一面變幻出一把短劍對準夢魘獸的眼睛刺去。
白澤的速度也是極快的，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從夢魘獸身後越過，一抓拉住瓊華的衣領，就將她甩在背上退到一邊。這時，鳳墨軒早已執着劍懸於夢魘獸背脊的上空，劍朝下，腳朝上的沖夢魘獸心臟的位置直刺而下。
鮮血四濺，劍氣順着夢魘獸的心臟處貫穿而出，白澤乘勝追擊，伸出利爪，從夢魘獸的後方劃過去，只一剎那的功夫就將它開膛破肚，畫面實在太過血腥，瓊華偏過臉，順道避開飛濺而來的鮮血。
夢魘獸轟然倒下，張着獠牙粗喘着氣，卻並沒有馬上死去。鳳墨軒回到白澤和瓊華身邊，對瓊華投下一記眼神。
瓊華輕點下頭，自白澤背上下來，纖細的手指結出一朵火紅的蓮花來，花瓣層層疊加，然後散開，如一張張細密無孔的網包裹住夢魘獸的身軀。她又念動咒語，不時，花瓣燃起地獄煉火。
夢魘獸在煉火的包圍中翻滾着，發出詛咒一樣的嘶吼：“仙界終有一天會被魔界覆滅！”
瓊華皺着眉，念咒念得更快，地獄煉火在她的催動下，越燒越烈，終將夢魘獸燒得灰飛煙滅。
火熄，瓊華松下一口氣，隨即笑開：“這術法倒是比傘好用多了。”上回在荼芄的事件中，她的法器毀了，也就沒了召喚出地獄煉火的媒介。後來還是鳳墨軒去了一趟冥界，好一番說辭下來，才從地藏王菩薩那處討要了一株地獄蓮作為新的法器。
夢魘獸被誅，他們即刻離開了閔昭的夢境。
出來時，閔昭還躺在床上熟睡。
“不知她以後會變得怎樣？”瓊華嘆息一聲。
白澤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回去吧。”鳳墨軒已走出屋外，目光如炬的朝他們微微頷首。
瓊華正要點頭，忽覺白澤握住她的力道有些重，緊接着他腳下一踉蹌，緊閉雙眼身子傾斜而下。
“白澤！”瓊華連忙跟着彎下身，抱住腰身，避免他撞到地面，鳳墨軒在聽到身後的動靜，亦是返身回來，挨近細看白澤的臉色：“他被魔氣侵入了，回去，我替他療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