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舊臣5
紀綱道:“宋將軍,當年在濟南你可是威風八面,今日卻又如何?”
當年靖難之役,宋鐵塔原是大將鐵玄麾下大將,以幾千人駐守濟南城,宋鐵塔一人獨敵北軍三員戰將,連殺八人,使北軍南下受阻,被迫退軍。當時紀綱正是燕王駕前護衛。
宋鐵塔正氣凜然道:“亂臣賊子!今日宋某雖兵敗,閣下卻何足為榮?”繼而對部下道:“宋某馳騁沙場,戎馬一生,今日雖敗何憾!眾位兄弟,可願再戰?”身邊眾兵士齊聲響應。
宋鐵塔長矛一橫,大喝一聲率眾殺入敵陣中,不出數招,便殺傷敵兵十數人。王友軍人多勢眾,轉眼將宋鐵塔與部下衝散分為幾截。宋鐵塔揮動長矛,殺開敵兵與部下匯合,殺至庭院右邊牆角,只剩十餘部下,並多已受傷。宋鐵塔亦也身中數刀。宋鐵塔將傷者扶至牆邊,又回身力戰,只殺得血匯成流,屍橫遍地。王友不斷催部屬上前。宋鐵塔與十幾個兄弟又衝殺一趟,又殺了二十餘人,十幾個兄弟卻只剩下九個,各又多添了三兩道傷口。宋鐵塔領着又退回院角落,把丈八長矛一橫,壓住陣腳,敵人雖越來越多,前邊的一排都不敢再上前。宋鐵塔仰天長嘯,道:“眾兄弟!今日殺得可夠痛快?”身邊九人齊聲道:“痛快!”人雖不多,聲音卻鏘鏗有力。宋鐵塔又道:“兄弟們,我等雖不是親兄弟,卻勝過親兄弟!雖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卻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已殺夠本有賺,我等也算對得起皇上了。那一起上路也甚熱鬧。兄弟們,來生我們再做兄弟!”說完,長矛一豎,矛鋒向下往地上插下,只“卟”一聲,一支長矛已有一小半插入地下,然後拿起一把單刀就往脖子上一抹,身軀往前倚着長矛,氣絕身亡。
宋鐵塔既死,餘下部屬亦自殺相從。
王友與紀綱及眾兵丁見宋鐵塔如此英雄,都十分敬重,率二三十兵丁繞過宋鐵塔等人屍身入了大廳。一入大廳,兩人不禁大吃一驚,只見廳中飄飄蕩蕩的懸挂着十數個人。細看之下卻是史大人等十幾個文官一齊懸樑自盡。一摸眾人腿腳,卻依然溫熱,王友急忙下令眾兵丁將眾人解下來。眾兵丁一齊動手,隨即便將懸樑眾人全部都解了下來,大多都已不省人事。一個兵丁提一桶冷水進來,一一潑在昏過去的人頭上,想是才上吊不久,又救得及時,不多時都一一醒了過來。
王友下令將一眾文官押到他的船上,又下令搜了金銀細軟,放起火來,足足弄了差不多一個更次才登船離去,向東北航行,只升了半帆,但眾水手發力划槳,船隊很快行出十數里,廣闊的湖面忽然出然十條小船,小船順風而來航速迅捷,不多時離船隊只幾十丈距離,小船卻都燃起火來,火隨風勢,越燒越旺火光衝天,傾刻之間進沖船隊當中,幾艘躲避不及的大船着火燒了起來,濃煙衝天,船上人員呼聲起伏。此時鼓聲大作,東邊過來了一支船隊,喊殺聲連天,也不知有多少船隻軍馬。舟師總兵官王友並不慌張,讓旗手發出號令,指揮船隻加速繞過着火船隻,重新列隊時,已將來船圍在了船隊中心。此時已清楚地看到被燒的船有五艘,突襲的船只有六艘。駕船來襲的正是凌竹竿和段鬍子,而段鬍子所率火船已與敵船一齊焚毀,自己卻上了一艘大船上,指揮作戰,想不到燕軍舟師訓練有素,一下子反圍了過來。王友與紀綱親自登上船頭,一聲令下,周圍船上羽箭齊發,有如大雨急下,敵船死傷殆半。王友與紀綱立於船頭正得意大笑,下令靠向敵船,準備登船作戰。就在此時,幾艘圍攻過去的船隻突然相繼起火,船上水手兵丁救火的救火,逃命的逃命,已無暇攻敵。突然兩條月色中從天而降,直撲向船頭上的王友與紀綱二人。兩條黑影正是蕭劍和胡非。
原來,蕭劍二人被點了穴道,綁了手腳,關在一處偏僻小房中。二人一日內打鬥了幾場,又曾落水,其時真是又冷又餓,渾身乏力。胡非道:“野小子,你說他們怎麼處置我們呢?”蕭劍並不出聲,自顧運起功來,只是內功已耗了幾成,此時又冷又餓,短時間之內也沖不開穴道。但他內力深湛,隱隱聽到了鼓聲,於是問胡非道:“太湖夜裏常有人敲鼓嗎?”
胡非不明他因何有此一問,道:“怎麼啦?”
蕭劍道:“湖上有人敲鼓來了。”
胡非懷疑道:“怎麼我聽不到?”他可想不到蕭劍功力超凡。
果然不多時,鼓聲漸近,胡非也聽見了。然後喧嘩呼喊聲大作,還間雜着刀兵相接之聲,只不知因何打起來了。
胡非喜道:“有人來救我啦!”只可惜不能動彈,只好乾等着,卻越等越覺寒冷。
蕭劍運功漸入佳境,約摸過了兩個更處,蕭劍穴道解開,內功運處,手腳的繩索崩斷,一下站了起來,解了綁着胡非的繩子對他道:“兄台,在下為你解穴。”
胡非卻急叫:“不要,不要,我自己運功沖開行了。”蕭劍只覺得這人不可理喻,又道:“那我助你運功。”
胡非又道:“不用。”
蕭不理他,握住了他的手,只覺得入手冰凍,但卻小巧而柔軟,也不多想,便驅動神功去幫胡非。一柱香的功夫,胡非的穴道也解了。蕭劍貼在門邊聽了一陣,道:“沒人看着。”便伸手用力一拉木門,那門竟應手而開,蕭劍心中狐疑,這麼爛的門也用來關人嗎?卻不曾想到自己功力大進,不及細看,兩人出了房門,跟着迴廊走去。前面卻有濃煙薰來,隨之火燒了起來。兩人一躍上了屋頂,但見庄前火起,一隊兵丁押着十數個人往外走去。兩人不知就裏,正好跟了過去,不敢走大門,便越牆而出,一見湖面舟師一片,不覺驚嘆,心道:“原來朝庭派舟師巢匪。”回頭望時,一片莊院已陷火海之中,不覺心驚,幸好及時沖開穴道,否則已葬身火海了。正自慶幸,目光到處,卻見到庄門上隱隱寫着幾個字:別翠山莊。
蕭劍不覺暗叫不好,原來此處便是別翠山莊,怎地叫朝庭給攻破呢?是了,蔣大哥是前朝大官,別翠山莊一干人必是蔣大哥從前同僚,卻不是什麼盜匪。那史莊主想必被捉上了船,須得去救他出來見他一面,否則豈不負了蔣大哥之託?轉眼望去,那些船已起錨,蕭劍急對胡非道:“兄台,我要上船救人,後會有期。”說著一展身法隱在湖邊石頭旁,船上人眾正呼叫着起錨,撥篙,開船,聲音起落。蕭劍一躍上了后艄,再躍已在桅杆白帆后桁木上隱起身形,發現莊上一干人正是押在這船上。船便緩緩劃出。
此時,胡非卻躍到身旁。蕭劍心道:“此人雖則兇狠,實其心不壞。”心中暗暗歡喜,卻不說話。
胡非卻輕聲問道:“你打算如何救人?”
蕭劍道:“這個卻未曾打算,只好見機行事。”
船往前行,不久段鬍子和凌竹竿駕船殺到。王友與紀綱立於船頭,胡非附於蕭劍耳邊道:“這兩人捉得一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