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元兇現形
皇后突然提及這樣的話題，霍去病確是瘁不及防，頗有些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應對。“我看啊！表哥一定是因為還沒有找到心儀的女子，所以才這樣的。”諸邑適時的插了句話，霍去病正好趁機調整了一下自己。“表哥是大英雄，尋常人家的兒女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了。”陽石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這倒也是。上巳祓禊的時候，諸王的公主們大多都到了，本想你可以瞧瞧有沒有中意的，好讓皇帝幫忙說合說合。不想這次出征曠日費時，竟不能及時回來。唉！也不知道要耽擱到什麼時候。”皇后輕輕的嘆了口氣，端起羽觴淺淺的抿了一口。
諸邑突然繞過來坐在霍去病的身邊，拉着他的手臂道：“表哥，要不你就再等幾年，等我到了十五歲，你娶我算了！”皇后聞言失笑，斥道：“你這個瘋丫頭，沒口子胡說什麼！虧着去病是你嫡親的表哥，這要是別人豈不失了我皇家的體面。”諸邑輕輕的哼了一聲，抗聲道：“要不是表哥，我還不一定肯嫁呢！”霍去病見她們說的全都圍繞着自己，心下異常尷尬，只能拱了拱手，道：“公主說笑了，去病哪敢高攀！”皇后微微一笑，道：“要是連你都攀不上，我這兩個女兒也就不用嫁了。”
“唉！”皇后冷不防又嘆了口氣，道：“自從衛長嫁入曹家，你們就沒怎麼見過面吧？”“是。”霍去病應道，跟着說：“不過去病今日要去平陽侯府拜望，也不知能不能見上一面。”“去見見她也好，她最近可是憔悴了不少。你不妨勸勸她，不要想得太多，當年她就最聽你的話，我們說了都沒有什麼用處。”“是。”
“不要光顧着說話，吃菜吧！”皇后神情顯得頗有些黯然。
離開未央宮，霍去病的心頭更形沉重，皇后的一席話，讓他連飯都沒有吃好。儘管兩位公主始終有說有笑的逗他高興，可他依然覺得心結難解，席間更是很少說話。但是好像霍去病平日也是這種性格，所有人包括皇后也不以為忤。出了宮門，馮良材早已親自執轡等在那裏。看到霍去病面色不善，馮良材行過禮后，輕聲問道：“聽說霍爺大勝而歸，怎麼反而是不高興的樣子？”霍去病搖了搖頭，沉聲道：“高興不起來啊！走，去大行令署。”
聽到下人稟報，曹襄匆匆的迎了出來，見到霍去病先施禮道：“霍兄鞍馬勞頓，見了皇上也不先回府歇息，真是給足了曹襄面子！”霍去病淡淡的還了微禮。淺笑着對曹襄道：“曹侯，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幾句話吧！”“好啊！”曹襄甚是高興，說道：“小弟一直盼着霍兄回來呢！”霍去病點了點頭，心中卻道：我回來了，與你卻沒半分好處！
將馮良材留在了門廊，兩人直接進了書房。曹襄吩咐下人置上酒水，與霍去病分賓主落座。曹襄打量了霍去病一遍，說道：“看霍兄風風火火的樣子，看來是有要緊的話要和小弟說嘍？”霍去病微微一笑，道：“我能有什麼要緊的事，就是找曹侯隨便聊聊。我出征之前曹侯設宴相送，征伐結束，我總得和曹侯敘敘才是。”“好！”曹襄擊掌笑道：“我就喜歡霍兄這樣的人。先慢用些酒水吧。”
霍去病隨便呷了兩口，向曹襄道：“改元祭天，曹侯可也去了？”“去了。”曹襄輕輕捶了下大腿，“改元這麼大的事情，在京千秩以上的官員是必須參加的。幾次了？建元、元光、元朔、元狩，到現在又是元鼎，典從郊祀。雖然是皇上搞出來的新玩意，不過幾次下來居然也就熟悉了。”他頓了頓似乎在心中默算，“霍兄好像一次也沒趕上吧？”“是啊！”霍去病笑着道：“不是身份不合就是正趕上征戰，反正就是無緣適逢其會。”曹襄點了點頭，道：“太僕執轡，大將軍陪乘，千乘萬騎隨駕，這可不是時時可以見到的！皇帝已經有陣子沒有巡幸四方了。”
“對了。”曹襄好像想起了什麼，問道：“霍兄此次出征朝鮮也還順利吧？”霍去病唇角輕輕的抖動了一下，緩緩道：“還算能夠令人滿意吧！不過......”他特意拉了個長音，曹襄果然吃不住，露出些微緊張之色。“怎樣？”霍去病微微一笑，道：“初時也不知何故，處處受制於敵，幸虧小弟還算機敏，終不致誤了大事。”“那就好！”曹襄舒了口氣，“朝鮮地處山野，其民刁鑽多智，倒是不易對付。”霍去病點了點頭，突然話鋒一轉，道：“小弟臨行前，曹侯執意設宴相送，小弟記得，曹侯的理由是因為小弟提拔了楊仆為將。”“不錯。”曹襄應道：“如今大功成就，小弟還未就此事向霍兄言謝呢！”
霍去病的目光輕描淡寫的在曹襄身上旋轉着，口中道：“小弟在戰場上與楊仆曾經閑敘，似乎你們的交情並不像曹侯形容的那麼厚重。當年楊仆不過曹侯帳下一名軍侯，曹侯身為領軍將軍，麾下校尉至少也以十數計。楊仆一名軍侯，居然也能得曹侯鼎力襄助，令人感佩啊！”“呵呵。”曹襄淺笑幾聲，道：“霍兄這麼說可真是愧殺小弟了！咱們都是帶過千軍萬馬的大將，這麼多兄弟出生入死，才有你我今日，不能不時刻感念啊！”“是啊！”霍去病跟着點了點頭，似乎也被曹襄的情緒所感染。端起酒爵衝著曹襄一飲而盡，曹襄趕忙也跟着飲了一口。
“小弟沒記錯的話，曹侯受王命，專轄治軍馬事，不知有沒有記錯？”霍去病咽下酒水，冒出這麼一句。曹襄先是一愣，接着道：“霍兄記得不錯。不知為何突然談及此事？”霍去病眉頭輕皺，從懷裏掏出那面銅牌，輕輕推到曹襄面前，緩聲說道：“小弟過府之前，去了一趟大行令府。大行令掌諸歸義蠻夷，邊貿互市，沒有大行令署出具的‘關行’，大宗貨物根本無法出境。”“不錯！”曹襄應了一聲，拿起銅牌看了看，說道：“這確實是小弟申領之物，這種東西小弟申領了許多，而且多在屬官手中，偶爾遺失也失常事。”
霍去病淡然道：“難道屬官述職之後，並不交還‘關行’嗎？”“事有特殊，即使偶爾忘了，也屬正常。”曹襄頓了頓，道：“霍兄突然拿出這面‘關行’，莫不是有什麼事情事關小弟嗎？”霍去病點了點頭，道：“難道你就沒有興趣知道，我是從何處得到的此物？”“小弟正要借問。”“同安舊驛，賊人手中。”曹襄看着霍去病的目光突然轉寒，但是面上依然不動聲色。道：“霍兄懷疑我？”霍去病森然一笑，道：“總比陛下懷疑你，來得要好一些。不是嗎？”曹襄冷冷一笑，道：“霍兄這麼說就太不了解我們的皇帝陛下了！我專任購充軍馬，可不是因為他對我有多信任，如果我的母親不是平陽公主，嘿嘿......！”
聽了曹襄的話，霍去病心內突然一震。既然武帝對曹襄早有懷疑，那跟自己說那些話就不是要自己來警告曹襄了，分明隱含着重重的殺機。他長長的出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攬下這個差事，是不是錯了。“我記得酒宴之上，曹侯曾有意無意的提及出征的時間，曹侯事後沒有轉告他人吧？”“霍兄看呢？”曹襄乾脆耍起無賴了。“我看到什麼沒有用，畢竟我也凱旋而歸，沒有傷損半分。但是陛下怎麼看就很重要了！我相信你做事很周密，經手的屬官你自有料理的辦法。但是你不要以為韓陶一死便死無對證，劉范等一干人犯即將遞解上京－－－你不用笑，就是因為他們跟你扯不上關係，才更不會在乎你的生死。我想只要陛下把他們交給張湯，到時候恐怕讓他們說什麼都不是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