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2 章
那軍師只覺得二公子沉默的時間前所未有的長,長到連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
等了許久,好不容易二公子開口了,他咽了咽唾沫,一眼不眨地看着二公子,緊張得汗流浹背,因他知道,二公子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都將左右韋國公府的未來。
就見夏荻嗤笑一聲,看着那位替怡妃傳話的護衛,似笑非笑道:“我韋國公府自本朝開創起來,歷經百年,從未出過負君背主之徒,夏某雖不才,卻也謹遵祖訓,不敢一身事二君,如今皇上安然無恙,怡妃娘娘跟太子殿下卻心急火燎排兵佈陣,將好好的長安城給攪得天翻地覆,不知您二位究竟唱的哪齣戲?”
說這話時,臉上含着笑意,眸子裏卻冰冷至極。
他連譏帶諷,字字如刀,態度十分鮮明,非但不打算投奔怡妃和太子,連給對方留點臉面的打算都沒有。
軍師聽得既欣慰又心驚,欣慰的是二公子關鍵時刻知道力挽狂瀾,驚的是二公子如此不留餘地,倘若兵敗,怕是連一點轉圜的機會都沒了。
怡妃聽到夏荻的回話,冷笑一聲,對身旁護衛道:“去那邊將德榮他們帶過來。”
那人領命,過不一會,兩邊兵馬分開,道路中間緩緩駛來一輛馬車,到了怡妃車前,馬車停住,從上面下來一行人,第一個便是韋國公和夏蘭,而跟在父子二人後頭下來的,卻是相互攙扶着的德榮公主和馮初月。
韋國公兩口子臉色鐵青,嘴抿得緊緊的,下來時腿腳有些蹣跚,不知被拘在馬車上多久了。
馮初月挺着肚子立在德榮公主一旁,何曾經歷過這等場面,登時嚇得手腳都有些發軟,聽說夏荻來了,倉皇往夏荻的方向遠遠看一眼,卻因隔得太遠,看不真切,心裏七上八下,全沒有主心骨,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夏將軍。”那侍衛頭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夏荻道,“怡妃娘娘知道你去玉門關征戰,數月不曾返家,想來十分思念爺娘,特安排國公爺及公主殿下來此迎接將軍。另外娘娘還知道二夫人臨盆在即,想着你們夫妻許久未見,也一併接了過來,好讓夏將軍解解相思之苦。”
夏荻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斂去,眸子變得如萬年古井一般,幽深不可測,死死地盯着怡妃的馬車。
“這女人當真心狠手黑,連親家的情分都不顧了。”蔣三郎看得真切,驚訝地揚了揚眉,雖然這幾日已經領教了怡妃的手段,仍覺心驚,“估計她早就料到夏荻不好駕馭,怕他不肯乖乖歸順,在起兵之初便軟禁了韋國公和德榮公主,若夏荻肯合作,這步棋自然不必走。但倘若夏荻不肯投靠太子,便用他爺娘來逼她就範,嘖,真不知道這女人的腦子到底怎麼長的,這麼短時間,竟能做出這麼多部署,手腕絲毫不輸縱橫經緯的男子,不怪皇上能被她哄騙了二十年。”
藺效皺眉看了一會韋國公和德榮身邊的護衛,見那幾人身上未着折衝都尉府的兵服,且不過十餘人,道:“吩咐劍弩手做準備,我方開打時,射殺韋國公幾人身邊的護衛,趁亂將人救出。”
說完,看一眼毫無動靜的夏荻,譏諷一笑,怡妃這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夏荻其人,最恨受人掣肘,若是旁人,見父母家人被困,少不得乖乖歸順,但夏荻卻是個玉石俱焚的性子,恐怕寧肯跟怡妃硬拼,也不會輕易就範。
怡妃這般作為,非但沒將夏荻拉到自己身邊,反倒將他徹底推遠。
他抬頭看一眼天色,再不擔心夏荻會投靠怡妃,神情愈見從容,沉聲吩咐身旁兵士,做好準備,立刻開戰。
誰知怡妃見夏荻遲遲不肯應答,又令人將韋國公推到陣前,立於馬車前,笑着對夏荻道:“夏將軍,國公爺被貶謫至蜀地十餘年,好不容易回了長安,卻沒享上幾天清閑。你真忍心國公爺因着你偏幫奸佞,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嗎?”
夏荻握了握拳,咬牙切齒道:“你這喪心病狂的毒婦!”
怡妃臉色絲毫不變,只看着夏荻溫聲道:“你年輕氣盛,難免有口不擇言的時候,我不與你計較。只要你認清形勢,幫着太子殺了藺效父子,我與你許下重諾,日後定護你韋國公府一世繁華,”
她全然不顧夏荻眸中的殺意,極盡所能對他威逼利誘,卻沒注意到不遠處天邊突然出現一團越聚越濃、滾滾而來的黑霧。
藺效腰間的赤霄卻如臨大敵,嗡嗡大震起來。
那黑霧到了怡妃等人的上空,忽然如大鷹一般俯衝而下,衝到了人群中,很快便聽見慘酷至極的哀嚎聲,濃重的血腥味瀰漫開來,頭顱、胳膊漫天飛。
太子和怡妃離得最近,看得愣住,駭然道:“那是什麼東西?”
“從速散開。”藺效這頭看得明白,心一沉,揚鞭一甩,抽到蔣三郎的座騎下。
蔣三郎胯|下馬兒被藺效這一鞭打得一驚,不等主人反應過來,便抬起前蹄嘶鳴不已,狂奔亂踏進了書院。
將蔣三郎送回了書院,藺效暫且鬆口氣,緊緊盯着那團奔至人群中大開殺戒的黑影,拔出赤霄,對身邊將士揚聲道:“大煞來了,大家盡量後退,退到道長佈下的陣法中,此煞煞性太大,莫要以命相博,能避則避。”
卻聽怡妃和太子驚叫道:“你們這幫廢物!快擋着那東西,快,啊——”
符紙、法器早已飛了半邊天,卻全沒起到作用。
只見一陣巨大的黑浪襲來,怡妃等人閃避不及,陣陣驚恐至極的哀嚎聲中,被那黑影從馬車中拽到半空,便如破布一般被丟進了書院裏。
藺效在那黑影飛過頭頂時,仰頭一看,見那東西全身裹着黑霧,煞氣逼人,分明就是之前從書院裏遁走的女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