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勝仗
趙凝跟容暉鬧了一回,又覺得沒什麼意思,便叫容暉去找容昀回來,又埋怨容昀不守孝道,父親剛死了,他就跑出去胡吃海塞一點為人子的樣子都沒有。
容暉無奈,只得從趙凝那裏退了出來,又吩咐人去尋容昀。
“少將軍!”一直跟隨着容暉的一個副將悄悄地拉了容暉一把。
此人是專門負責跟容昭那邊通消息的人,容暉忙左右看了看並沒有什麼人,方跟着這個副將轉彎兒去了一個僻靜的小院。
“是三公子那邊來信了嗎?”容暉低聲問。
“是的,三公子說今晚行動,要少將軍您做好接應。”老副將說著,把一卷小小的紙條遞給容暉。
容暉接過來展開看過便塞進了嘴裏滿滿的嚼爛了咽下去。
“按照三公子的要求去做,一定要謹慎小心,不要讓任何人看出端倪。”容暉吩咐道。
“好。”老副將應了一聲匆匆忙忙去準備了。
守孝是儒家禮節,草原人向來不遵守。所以羌戎的將領拉着容昀在大年夜去喝酒在他們看來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而且,容昀是朋友不是敵人,若不是他主動打開城門,他們這些流浪在草原上的人哪裏能有如此愜意的日子過呢?
而且容暉也是有意的縱容,用這些事情來麻痹羌戎人,這樣才能漸漸地把城防抓到自己的手裏。
除夕夜,西涼城裏到處都是吃肉喝酒划拳猜令的歡呼聲,容暉帶着幾個心腹副將在城牆之上緩緩地轉悠,等着容昭的人悄悄地潛入西涼城。
蘭蘊等八個女孩子帶上容昭特製的濃縮炸藥悄悄地靠近城牆,護城河都結了冰,而且冰凍三尺,就算弄一塊石頭砸上去也碎不了。幾個姑娘身着夜行衣匍匐過河,然後悄然靠近城牆根兒一個隱蔽的角落。
“東西呢?”蘭蘊問旁邊的人。
“這兒。”一品紅遞上一個大大的包袱。
蘭蘊把東西接過來放在地上,解開之後裏面是一個暖腳用的陶瓷湯婆子。然而這湯婆子裏面裝的不是熱水,而是容昭調配出來的腐蝕性液體,是一種類似於硫酸的東西。
這些東西倒在城牆上,城牆的石頭縫隙便被腐蝕的鬆動,沒多會兒的工夫,蘭蘊便用鑿子輕輕地鑿下一塊石頭來,然後第二塊,第三塊,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城牆就被蘭蘊給鑿了個洞。
“走。”蘭蘊拍了拍手套上的泥土,低聲招呼大家。
八個人挨個兒從這個洞裏鑽進去,然後兩人一組,四散開來。
夜半三更時分,西涼城裏的人一個個都喝的酣暢淋漓之時,城門外忽然幾聲炮響,把眾人從美夢之中驚醒。
“什麼動靜?”趙凝忽的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
“好像是城外有人放炮。”跟前的丫鬟說道。
“這大半夜的放什麼炮?”趙凝說完之後忽然醒悟,驚慌的問:“難道是他們要攻城了?!”
“這大過年的……應該不會吧?”丫鬟遲疑的說道。
“怎麼不會?!我們在城裏過年有吃有喝,那容昭在山溝里窩着吹冷風,他能讓咱們舒服了?!這小崽子的心眼兒壞着呢!”趙凝說著,推開身上的被子便下床。
丫鬟見狀忙勸道:“郡主您去哪兒?就算要打仗了,您也不能出去啊!這打仗的事情有大公子和二公子呢。”
“這兩個人都在哪兒?”趙凝皺眉問。
“大公子在巡城吧,二公子……好像是出去喝酒了還沒回來。”
趙凝莫名其妙的一陣驚慌,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讓她再也無法淡定,生氣的呵斥着丫鬟:“把他叫回來!敵人都打到門口了,還喝什麼酒?!”
丫鬟答應着出去尋容昀,趙凝依然在屋裏來回的轉悠着罵人。
事實上容昀這個時候也的確是酒醒了。城門外的動靜太大了,想不醒也難。
“怎麼回事兒?!”容昀睜開艱澀的雙眼,一拉拉住一個從跟前跑過的人。
“二公子,快起來吧!敵人要攻城了!”
“他娘的!這大年夜的攻什麼城!年都不讓人好好過!”容昀一邊罵著,一邊扯過袍子來往身上套。
西涼城裏的羌戎戰將一個個醉的比容昀還厲害,都在美夢之中驚醒倉皇穿衣出戰,人馬都衝出城門了,才發現戰盔戰甲歪七扭八,甚至有的還拿錯了兵器。
“一群烏合之眾!”一身銀色盔甲精神抖擻的容昭,鄙夷的看着對面的這一群人。
“可以開始了。”衛承淡淡的說道。
“發信號。”容昭說道。
衛承默默地摘下自己的弓箭朝着天空拉滿了弓弦,然後‘嗖’的一聲把一支響箭射向天空。
伴隨着一聲犀利的哨音,一朵綠色的煙火在空中綻開。
羌戎戰將以及容昀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便聽見身後轟隆隆巨響。那聲音排山倒海,驚天動地,伴隨着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容昀還以為身後的整個西涼城都翻了。
那些戰馬紛紛扯着脖子嘶鳴,若不是被主人拉緊了韁繩,一個個便都四散逃命去了。
“殺!”容昭手中長劍一回,高聲喝道。
“殺——”衛承暴喝一聲,帶頭沖向敵軍陣營。
隨後,戰將兵勇們一個個如出籠的猛虎餓狼一樣跟着衛承沖了上去。
一向以驍勇善戰著稱的羌戎人此時驚魂未定再遇強敵,頓時亂了陣腳,一個個哭爹喊娘慘叫連連,各自逃命。
容昀被夾在兵荒馬亂之中慌張的往回走,想退回西涼城去。然而身後的城門口卻已經是一片火海,原本特質的厚重城門此時着了火,大火封住了城門,除非誰能長出翅膀從天上飛過去,否則,想入城就一定會被燒成焦炭。
“哪裏走!”身後一聲怒喝,伴隨着一支冷槍戳在了容昀的后心。
“別殺我!”容昀失聲喊道。
一條繩索從空中挽了個扣兒落在容昀的胸前,另一端被主人一拽,容昀便在馬上跌落下來,被人用繩索拖着一路對方陣營里去。
而剩下的那些殘兵敗將們除了死在當場的,也有一些羌戎直接策馬往西奔着他們的老巢方向逃走。
容昭端坐在馬上安靜的看着一切,就像是看着一部大製作的電影。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
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好像眼前的這一切都跟自己無關。
一場混戰直接打到天亮方才結束,空氣中瀰漫著焦土的氣息。
容昭看着遍地的屍體以及被燒焦了的西涼城城門,皺了皺眉頭對衛承說道:“把趙凝和容昀以及捕獲的六名羌戎戰將都押到西涼城的軍牢裏去。你全面接管西涼城的城防,讓大哥來飛雲澗陣營找我。”
衛承不解的問:“這裏很快就能收拾出來,你為何還要回飛雲澗?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們正好在這裏慶祝凱旋啊!”
容昭低頭看了一眼被仍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容昀,皺眉說道:“我不喜歡這裏,覺得還是飛雲澗的山洞住着舒服。你和霍雲辛苦一下帶着大家把這裏清掃乾淨,我先回飛雲澗好好地睡一覺。”
衛承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一片狼藉,說道:“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讓霍雲護送你回去。”
“也好。”容昭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什麼。
衛承擔憂的看了一眼霍雲,霍雲拱手道:“侯爺放心,屬下會誓死保護好元帥的。”
你不誓死保護他你就死了。衛承在心裏吐槽了一句,點了點頭默默地走了。
飛雲澗里西涼城不算近,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要大半天的路程,容昭這一路打馬如飛奔回去已經是下午了。梅若聽到勝利的已經收拾了東西準備進西涼城,一見容昭又回來了,驚訝的問:“公子回來了?奴婢正準備收拾東西去找公子呢。”
“若兒,我餓了,弄點吃得來。”容昭疲憊的往裏面走,然後走到臨時搭起來的木板床上則身躺上去,攤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梅若不敢多問,忙叫人準備了熱熱的飯菜送過來,又把容昭扶起來餵了一碗熱熱的粟米粥。
容昭的身上這才恢復了幾分暖氣,靠在梅若的肩上,輕聲嘆道:“若兒,西涼城被我毀了。你說,我是不是個罪人。”
梅若看着容昭空洞的眼神,心疼的勸道:“公子可別這麼說,你是功臣,不是罪人。你這麼做是為了把那些羌戎趕出去。若說罪人,臨陽郡主和二公子才是罪人,他們引狼入室,認賊作父,是大罪人。”
容昭自嘲的笑了笑,嘆道:“他們引狼入室是罪人,我毀了西涼古城,比他們罪孽還深重。他們只是為禍一時,而我卻是毀了一座古城。”
梅若忙笑道:“那城牆壞了,我們再修就是了。此等小事公子何必放在心上。”
容昭自然明白一座古城在梅若他們的心裏根本算不上什麼,壞了再修,總比丟了城池丟了百姓好。打勝仗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重要。然而容昭對西涼城有一種特別的情結,一醒過來就在這裏,一住就是十多年。終有一朝看着她在自己的手中變為焦土,那種內疚和心痛是無法言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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