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強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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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節選自作者菌的短篇文——《雪域迷情》
大軍行至一處雪谷,兩邊是巍峨的大山,被雪覆蓋得無一絲雜色,他們正處於中間的凹處,谷中打旋的寒風似凌冽的刀子,割在年輕的將士們臉上,添了些鐵青的顏色。
李將軍望了望天空,幾隻黑色的老鷹正虎視眈眈地俯視他們這群闖入者,每隻都不比一個成年男子塊頭小,只等他們露出破綻然後獵食。
環境如此惡劣,李將軍騎在馬上神色冷峻,這時有軍師從後面策馬趕到他身邊,不安地道,“將軍,羅盤失靈,辨不出南北,我們似乎走錯了路,地圖上沒有顯示有這麼一處雪地!”
“怎會這般?我們不是一直按照地圖上的指示在走嗎?你可知我們這批援軍不到,這場戰役必敗無疑,這種罪責你我……”說到激動處,李將軍狠狠地錘了下馬鞍,馬匹受驚,前蹄一抬,但畢竟是經過專業的訓練,又很快地安靜。
待李將軍坐穩,軍師已面露懼色,道,“說來將軍這等勇猛的人怕是不信,大軍行軍切忌鬼神,我們這怕是遇上不幹凈的東西了。”
此話一出,順風將聲音傳得遠,不少將士都開始心有慌亂,李將軍怒道,“休得胡言,再擾亂軍心,莫怪我第一個拿你開刀。”
然霎那間,雪谷的寒風比剛才威猛數倍,吹來的雪花叫人眼前一片朦朧,馬匹被驚得嘶鳴,一時間傳來將士們此起彼伏的哀嚎,原來那些大鷹竟不畏風雪,徑直地朝人撲倒。
“軍師,可知我們該如何退出這雪谷,重新尋路。”李將軍一面擋風,一面拿刀和大鷹撕斗,扯着嗓子大問。
不知是風雪吞沒了人聲,還是軍師不幸填了鷹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穩住自己身下焦躁的馬,回頭一望,原先進來的路口突然出現了一座大山將其堵死。
他以為看花了眼,揉眼仔細瞧,可真是憑空冒出一座大山。
他只得硬着頭皮往雪谷深處策馬而去,想找出離開這大山的路,不知是奔騰了多久,臉上凍得沒了知覺,忽然吹來一股暖風,眯眼瞧,雪谷深處竟是春暖花開的景色。
“奇景。”他暗嘆,心情略有放鬆,一道空靈的女聲卻響了,“如要走出雪山,我們做個交易可否。”
“你是何人?”
“世人皆稱幻物為妖。”
“又是何交易?”
“如果你能一輩子守住今日你見到我的事,我保你一世榮華,反之,你將丟失性命。”
“總歸是死,還不如一賭。”李將軍握緊腰間佩刀的手一緊,他話落間,一張精緻妖冶的人臉憑空出現在他眼前,接着放大數倍,那女子正漂浮在空中,身子像煙,僅有一個腦袋,用額頭和他額頭相抵,嬉笑道,“有趣。“
接而消失。
二、
賭約一成,雪妖如言,雪山果然消失,只可惜那些跟隨他來的將士們都葬身鷹口,他百感交加地行至戰場,本想負荊請罪,卻被人請到酒宴上,一直在戰場苦苦支撐等待援軍的先鋒趙傳此時一掃倦態,整個人意氣風發,解了盔甲穿上素色常服,恭敬地坐到李將軍座位的下方。
酒肉上桌,李將軍始終坐立難安,全軍在雪谷覆滅的事,讓他反覆醞釀,無從開口。
“此次多虧將軍救援及時,才令我朝大軍結束這場苦戰,這杯酒,趙傳先干為敬。”
李將軍聽聞一愣,手中的酒杯倒映出他一張失神的臉,他的大腦一片渾噩,後來發生的事彷彿是置於一場充滿罌粟花香的夢境中,酒後他被趙傳帶到練兵場,那些在雪谷里慘死的弟兄們,竟一個個活生生地站在台下,用曾經熟悉的崇敬眼神望着他。
可只有他能看見,在這暴雨來臨前的烏黑天空下,他們頭頂上方漂浮着屬於地獄的綠色磷火。
此情此景,當真是毛骨悚然。
他記不清趙傳說了些什麼,想來大意是些恭維的話,再次重回長安自己的府邸,聖上的賞賜接踵而來,舉國上下的文人騷客,不無揮墨將李將軍歌頌幾番。
榮華富貴,一夜盡有,正因如此,李將軍稱身體有恙,開始閉門謝客。
然每每夢回午夜,那日在谷中的交易愈發清晰起來,空靈的女聲時時刻刻在耳邊縈繞。
無疑是要守住秘密!
時間一長,這個秘密就像懸在李將軍頭上,隨時會落下的寒刀。
三、
趙傳邀約李將軍喝酒敘舊。
最近長安城都在瘋傳李將軍患了心疾,府中的僕人被他毒害成聾啞者,傳聞李府內是人間地府。
但聖上依舊寵信於他,賞賜仍舊不絕。倒叫人只誤以為是其他官僚因嫉妒散出的謠言。
直至趙傳親眼所見。
李將軍從不應答外人的邀約,這一次還是趙傳以當初戰場上的同袍之情才打動對方,不過喝酒的地方只允許在李府。
趙傳踏進府時,背後頓有股寒意。
他不是沒來過李府,同朝為官,又都是武將,串門是常有的事。
可眼前的,並不是他記憶里的李府。
安靜到詭異,僕人們來去竟如同鬼魅,俏無聲息。
李將軍也彷彿變了,心事重重,眼周圍還有濃重的青色。
酒到酣處,他沒忍住詢問,“將軍可有什麼難言之隱?”
一句話,瞬間令將軍變了面色,拔出佩刀,斟酒的僕人紛紛跪地替趙傳求饒,張嘴無舌,只發出嗚哇之聲。
李將軍這才清醒般,趕緊收了佩刀向趙傳道歉,然而趙傳已覺駭然,離席而去。
四、
李將軍只覺內心似有魔物。
凡聽人詢問,必誤以為別人是要窺探他的秘密,凡親近自己的人,必是聾啞殘疾者才敢重用。
這種狀況持續一年多,慮其歲數見長仍不成家,李將軍遠在北方的長兄擅做主張,給他說了門親事。
姑娘是北方一家沒落氏族的嫡小姐,雖出身不高,但才女的名氣甚響。
是在大雪紛飛的隆冬,被上好的細軟轎子抬進李府,新房夜裏,李將軍取下對方頭上的紅蓋頭,對方的美。
匆匆喝下交杯酒,他換上常服,依舊轉身去睡了閣樓。
幾日這般,某一次清晨醒來,他瞧見剛結髮不久的妻滿是淚痕地跪坐在他塌下,隨即用衣袖掩淚:“夫君不曾一日親近過妾身,可是妾身哪裏做得不好。”
美人哭訴的模樣,楚楚可憐,屋子內暖爐燃燒的淡香充盈於室,沁人心脾,李將軍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
霎時見妻從袖間快速拿出一把匕首,比在唇前,“不如也讓妾身耳不聞,言不語,這般要能親近夫君,也是幸事。”
“胡鬧!”他赤腳衝下床,奪過匕首,妻終於忍不住撲進他懷中,大哭起來。
聽見這哭聲悲傷,聯想到這一年多的許是壓抑太久,李將軍跟着流了一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