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六號
“霍丞如果醒了,你記得過來通知我。”寧箏給蘭芯留下命令。
蘭芯撇嘴,不情不願地答應,寧箏搶着樓梯下樓,遇上剛回客廳的李皓,臉上綻放出一朵笑,道聲先生晚安,
李皓同回晚安。
寧蝶下樓去,對着李皓問道:“事件忙完了?”
“已經差不多了。”李皓微笑着說道:“讓寧小姐久等。”
復又對蘭芯說:“不用相送,你且去照顧霍先生。”
思及到醒酒湯快涼了,蘭芯急沖沖地掉頭回霍丞房間裏。
寧蝶跟着李皓走到屋外的停車場,月色如霜,院子裏鎖在鐵門邊的獵犬聽聞動靜,連着數聲嚎叫,蘭芯打開了二樓陽台上的燈,院子裏的風景瞬時間被照得清晰,鐵門上纏繞的藤葉映有白光,一閃一亮,跟一片片白銀似的,李皓熟練地發動車子,很快離開這棟別墅。
寧蝶坐在後座上整理頭緒,從這別墅出來,她像是剛經歷一場夢,圓臉憨厚的蘭芯、前世的閨房佈景、還有自己很透了的四姐寧箏,若不是在場景不同,她還真如周公夢蝶一般分不清虛實了。
“我送霍先生回房間,看見霍先生房間的格局跟女子的閨房類似,不知道是誰替霍先生設計,和他形象……”寧蝶說著,假意輕聲一笑。
在掌握方向盤的李皓笑道:“你可別誤會霍先生有特殊癖好,傳聞這間房裏的一花一木都是霍先生親自挑選,說是要贈給未來房間的女主人,寧小姐你覺得這房間怎麼樣?”
“原來是這樣啊,”寧蝶裝作聽不出李皓的暗示,從後視鏡里看她,她在低頭整理衣擺上的褶子,掩去了眸子裏的異樣。
李皓接著說霍丞如何挑選傢具的趣聞,有的傢具達不到他心中樣子,他便親自畫草圖按匠人去照此打造。
“最有趣的是他竟請著名的丹青大師替他畫牆,這便算了,畫得好他不要,畫得普通更是不要,非得按照他描述的那樣畫,可把那大師氣得白鬍子亂蹬,”李皓大笑着說,“房間完工,全屋子上下的僕人都好奇地趕上前參觀,這霍先生如此大費周折,是要整出個天上閣樓不成。”
“是嗎,霍先生還有這樣一面,”寧蝶勉強地應和。
李皓笑着再說了其他幾件事,十三街到了,他停車為寧蝶開門,驀然道了一句:“新年快樂。”
轉鍾已過,確實是新年了,寧蝶回道:“新年快樂。”
李皓把車門合上,站她面前,問:“六號可有空?我想單獨請你去看話劇。”
這邀請讓寧蝶詫異,隨即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天我約人了,該天換我請李先生吧。”
李皓不置可否,擔心晚上衚衕口裏不安全,他一路送她到上樓梯的地方,再目送她消失到轉角處。
“真是六號啊,”李皓回到車上不着痕迹地嘆了一聲。
夜幕轉瞬即逝,大年初一的早上,霍丞下樓來吃早餐。
“今天每個人去賬務處領新年紅包,”他一邊繫着袖子上的水晶紐扣,一邊吩咐,客廳里在伺候的僕人齊齊地說道:“謝謝先生,先生新年好。”
他點頭示意,坐在餐桌邊拿起一塊方形麵包,問身側站着的蘭芯:“昨晚是誰送我回來?”
蘭芯道:“李先生。”
“還有呢?”
“寧……寧小姐。”
霍丞對蘭芯的結巴不解,看來昨晚他看見寧蝶的事不是夢,他點點頭,道:“我有沒有……”
“二少爺,”蘭芯着急地跺腳,“您是有未婚妻的人,我也知道您不喜歡寧四小姐,可是……”
霍丞扭過頭定定地看着蘭芯,“你以為我要問什麼,這麼大的反應,誰告訴你我有未婚妻?”
難道不是問昨晚他非禮寧小姐的事?蘭芯懵懂地道:“我,我聽寧四小姐說她和您有婚約。”
霍丞頭疼不已,冷着臉道:“她說什麼你都信。”
蘭芯縮了縮脖子,知道惹惱了霍丞,忐忑不安地試探道:“可……可您讓她在西邊屋裏住下了啊。”
“這家裏住着不止她一個女人,難道包括你們也各個都是我的未婚妻?”霍丞好笑地沖蘭芯招手,“你過來。”
蘭芯不安地走上前,霍丞在她額頭上賞了一個彈指:“今日是初一,寧家那邊定催得急,你替四小姐收拾好東西,叫司機派人把四小姐送回寧家。”
知道霍丞的意思,蘭芯喜滋滋地揉着額頭答應,她就說嘛,二少爺不喜歡的人,怎麼可能會留多久。
霍丞方接着用早餐,半晌抬頭問:“昨晚寧小姐,就是那位送我回來……”
“沒有,”蘭芯斬釘截鐵地打斷霍丞的話,“什麼都沒有……”
她唯恐露陷,藉著要去催廚房做的湯,逃似地跑出客廳。
霍丞頓覺奇怪,他不過是想問寧蝶幾點鐘回去的而已,有讓丫頭這麼為難?
早晨的露氣散去時,李皓穿着銀色長衫到訪,他頭上戴着一頂圓弧形的灰色羊毛氈小禮帽,圍着灰色的長圍巾,時髦的進步知識青年打扮,看見他的丫鬟婆子忙着準備茶葉和點心。
霍丞躺在院子裏的老爺椅上看報,聽下人說李皓人來了,遂將報紙疊好放在一邊,今日天好出了太陽,懶洋洋地為他身上的西服渡上一層枯黃的金色。
“產自印度的紅茶,性烈,最適合冬季。”李皓入座在霍丞身邊,品一口茶,意猶未盡地將大紫砂茶杯放落在兩人中間的高腳圓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