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2.第二章

長燁出現過女帝,也出現過兩個位高權重的女官吏,可惜最後無一不是慘死宮廷,禍及朝廷,影響極大。

後人定論:女吏堪比紅顏禍水。

樓湛作為長燁史上第三個女官吏,自然倍受關注,上輩子什麼難聽的話都聽過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樣語氣平平甚至略帶笑意地說她。

心中不免微微一動,樓湛輕輕吸了口氣,重新挺直了腰板。

前世,他們只遙遙見過幾面,並未結識。

沉默了一下,樓湛歪頭去看陳子珮,他正顫巍巍地往下縮。

四周異常安靜,在場的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陳子珮。

驀地,蕭淮身後的小姑娘哈哈大笑起來,拍手贊道:“陳子珮,你真夠可以的。怎麼樣,我堂哥府里的風景如何?”

陳子珮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嚇得手一抖,沒抓穩,“啊啊”慘叫着摔下。

這可是兩丈來高的牆!

樓湛着實嚇了一跳,耳旁忽地響起一聲輕喚,下一刻眼前黑影閃過,再看前方景象時,陳子珮已經被一個黑袍人穩穩接住。

陳子珮驚魂未定,死死抱着那人的脖子不撒手,那人一推他,推不開,頓時就惱了:“滾開!”

蕭淮明顯有些哭笑不得,虛虛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陳……”

“陳子珮,你丟臉都丟到姥姥家了!”

小姑娘跳出來輕快地截了蕭淮的話頭,嘖嘖咋舌,“我剛回來,你就演了這麼一出好戲給我看。”

聽到小姑娘說話了,陳子珮立刻撒手放開,含情脈脈地看向小姑娘,開口竟有些期期艾艾結結巴巴:“晚,晚寧……”

黑袍人一臉晦氣地走到蕭淮身後,抱着手一言不發。

樓湛的臉色也有些黑,雖然很想狠狠地踹陳子珮幾腳,卻還是強忍下來,向蕭淮揖手道:“多謝世子施救。”頓了頓,硬着頭皮繼續說,“今日我二人並無冒犯意圖……還望世子見諒。”

蕭淮搖搖頭:“樓大人放寬心。”他的唇角倏地一彎,眸中笑意閃爍,“附近沒有監察御史。”

樓湛:“……”

看來她每日都被御史彈劾的事不僅在京中沸沸揚揚,連遠至業陽的蕭淮都有所耳聞。

她保持着平靜冷淡的臉色,艱澀道:“多謝世子……”

這事便揭過了。

回府的路上,見到青梅的陳子珮心情大好,看到樓湛的臉色,以為她在擔心其他事,還開口安慰:“不就告了兩日病假嗎?明日上朝時那些嘴碎的愛說啥就說啥,你別理會就是。”

見她臉色還是不好,陳子珮琢磨了一下,毫無愧疚感地嘎嘎笑起來:“世子突然出現是不是嚇了你一跳?幸好他沒怪罪我們。看這樣子應該是去宮裏見了太皇太后和皇上回來,只是奇了怪了,怎麼要走後門呢……”

樓湛的臉色更黑。

他還有理了!

等到樓府時,樓湛原本有些躁動的情緒才平靜下來。下了馬車,便見石階之上,漆紅大門頂端的牌匾,端端正正兩個大字“樓府”。

今早剛睜開眼,稀里糊塗地便被陳子珮拉去戲樓,都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熟悉的地方。

樓湛凝視着那兩個大字,心中慨嘆萬千。

上輩子最後一次看到這塊牌匾,是在地上。來抄家的甲士們來來往往,將這塊牌匾踩入塵埃,一點一點泯滅了曾經所有的光鮮。

自十年前,樓湛的父母雙雙去世后,樓府便一日不如一日,上輩子她想獨自扛起整個樓府,最後卻不堪重負,連自己也被構陷入獄,含冤而死。

“大小姐?”

尚在神遊之際,漆紅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個面色嚴謹的中年女子走了出來,她的臉上有一道長疤,從左邊眉毛到嘴角處,顯得面容有些猙獰。

樓湛眼前一亮,頓感親切,疾步走上前,一把抱住中年女子,“嵐姑!”

被突然抱住,嵐姑一臉錯愕,原本嚴謹的臉色也有些綳不住了,最後只撫了撫樓湛的頭,沒說什麼。

樓湛心裏一片寧靜。

雙親亡故后,樓府里的下人也走了,有遣退的,也有自願的。最後偌大的樓府,只剩幾個下人和三個孩子。

嵐姑是樓湛母親的陪嫁丫鬟,從小悉心照料着她們姐弟,可惜前世嵐姑隨她三弟出京,在半路病故。

上蒼重新給她一條命,最大的驚喜卻不是這條命,而是有機會重新再來一次,珍惜身邊這些人。

樓湛放開嵐姑,垂下眸子,大步走過垂花門,邊走邊問:“二少爺呢?”

“在屋裏看書,溫習功課。”

樓湛點點頭,“三少爺呢?”

嵐姑不說話了。

樓湛微微側過臉:“三少爺呢?”她的臉繃著,唇角微微抿起,臉色冷然。

“溜出去了。”嵐姑搖了搖頭。

這兩日樓湛病得昏昏沉沉,府里本來人就不多,都忙着照顧樓湛,一個疏忽,就讓最頑劣的三少爺樓息溜出去了。

樓湛一想到這個闖禍無數的三弟就頭痛,揉了揉額角,算了算時間,離他闖下最大的禍,被逐出雲京流放出去,還有些日子。

那便先讓他逍遙幾日吧。

樓湛擺了擺手,累得不行,再一想到明日的早朝會何等熱鬧,嘆了口氣,直接回了房間,倒頭就睡。

第二日的早朝卻意外的平靜。

樓湛心中說不出的古怪。不論是按理還是按回憶,今日早朝都該有場征討戰才對,這麼安靜,實在反常。

莫非是在籌備更大的風雨?

下了朝,樓湛走在大理寺卿身後,還在糾結着早朝之事,過了半晌,大理寺卿孫北回過身,眼皮也不翻一下:“叫得最凶的那位御史家裏好像出了點事。”

樓湛了悟。

只是,什麼事會讓那位御史放棄這麼個討伐她的大好日子?

略思量了一瞬,樓湛便不再在意。重生來有許多細節都和原先不同,再思量也是白費。

到了大理寺,樓湛再抬頭看這熟悉的地方時,心中不免五味雜陳。前世她被構陷,入大理寺受審時,孫北已經致仕,回鄉養老,大理寺中的人也被換了,都是她不熟悉的面孔。

又有什麼面孔算熟悉的?

樓湛略微自嘲地撇了下唇角,直直走到平日辦公的房間裏,左右看了看,坐到桌案前,拿起文書開始審看。

先皇將大理寺之責改為追查京畿境內兇案疑案,刑部處理的死刑案件及流放之刑也需要通過大理寺審決。這些都是刑部傳來的文書,極為冗雜,需要細細整理歸類,再交給孫北。

手裏的文書字跡龍飛鳳舞,潦草無比,樓湛猜出了這是出自誰的手,頭疼不已。良久,她放下手裏的文書,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低頭正要繼續看,外頭突然響起一個暴怒的吼聲:“滾開!”

樓湛的手一頓,抬起頭來,隱約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外面一陣喧嘩,隨即房間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個怒氣沖沖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瞪着滿眼的血絲,一看到了樓湛,張口怒罵:“蛇蠍心腸的惡毒女人!”

後頭兩個主簿狀似無奈地向樓湛拱了拱手,細看神情,卻是一臉幸災樂禍。

樓湛放下文書,站起身來,緩緩搜尋了一下記憶,不太確定:“張御史?”

正是平日裏彈劾她彈劾得最多、今日告假的那位。

只是文官都顧及着三分風度與面子,尤其是御史台里的那幫子,總因手掌監察大權便高人一等的模樣,平日裏都清高傲氣得不得了,罵得再凶也不至於成了這樣,活像罵街的潑婦。

張御史更怒,那怒意中還夾雜着痛恨之意,他死死瞪着樓湛不開口,只是那牙咬得直響,想生吞活剝了她一般。

平白無故被這樣瞪着,樓湛也不怎麼好受,皺了下眉,再次開口:“張御史何故擅闖大理寺?”

“你還敢問為何!”

張御史怒不可遏,大吼出聲,胸膛上下起伏着,恨恨道:“樓湛啊樓湛!就算我平日針對你,你恨我,但你要報復就報復在我身上!何至於對我女兒下死手!”

樓湛早已覺察不對勁,縱使心中感到奇怪,也沒有貿然開口,而是等着張御史繼續宣洩暴怒與恨意。

“你這毒辣女子!如此冷酷無情,心狠手辣,今日害我小女,明天便會害了我長燁!”

一通話罵出去,張御史稍稍冷靜下來,見樓湛還是不說話,冷笑一聲,側過身:“既然你不承認,那便到前堂看看人證!”

樓湛的心裏無端一緊,聞言快步走出房間,朝前堂奔去。

附近看熱鬧的幾個主簿司務面面相覷了下,機靈點又心善點的立刻跑去找孫北,其他人都臉帶興奮之色,隨着張御史走去前堂。

前堂里有三個人,被綁起來跪着的一個,家丁打扮站着的兩個。

樓湛疾步走進前堂,看到跪着的那人的背影,眼角倏地跳了跳,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頭。再轉到前面,看清那人的臉,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那人嘴裏被塞了布團,說不出話,一看到她便嗚嗚叫起來。

樓湛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一把扯下他嘴裏的布團,還沒等他開口,手一揚,便是狠狠地一耳光。

“啪”的清脆一響,她的手也有些顫起來,足見這一怒下使出的力氣。

“樓息。”樓湛吸了一口氣,壓抑着心中的怒火,冷冷看着他,“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被這一耳光打得有點懵的樓息回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樓湛,你敢打我?”

樓湛心痛又失望,咬着牙:“打的就是你,丟我們樓家的臉!”

“我呸!樓家的臉早被你丟光了!”樓息冷嗤一聲。

抬眼看到張御史來了,樓湛平息了一下怒意,重新再問:“樓息,你到底幹了什麼?”

樓息一臉倔強,跟樓湛六七分相似的五官也顯得端正了些:“我哪知道!今早我才酒醒,就被這酸儒領着人綁了,還非要我給出個說法,要我血債血償!真是莫名其妙!”

張御史跨進前堂,聞言臉色愈加森冷:“怎麼,你殺了我女兒,自然是要血債血償!還想抵賴?!”

樓湛閉了閉眼,看向樓息,一字一頓:“你,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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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城都說該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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