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004章
因為自己弱,性子慫上不得檯面,學歷低又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本事,陳沫後天養成了某種要不得的慕強型人格,而且毫不自知的,她還近乎病態地享受着被征服的快感。
曾經的顧延承可不就是輕而易舉征服了她?
那個男人英俊帥氣,年輕有為,做事決斷有魄力……
可她最終也在這個男人身上狠狠摔了跟頭。
陳沫沒想過要報復顧延承,她也沒那本事,否則憑顧延承如今的家世,她多少有點手腕也不至於被凈身出戶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離婚後,她迅速找了份又累又難搞薪水又低的工作,住着幾百塊一個月的廉價老出租房,她用第一個月的工資給自己置辦了一身可觀的行頭,然後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來給自己報了個商務英語學習班。
她的未來一眼看得到頭,如果沒有第二個“顧延承”出現來激起她的“被征服欲”,那她將跟許多默默奮鬥在大城市的青年一樣,努力攢錢,努力提升職業技能,緩緩改善生活,多年之後買到屬於自己的房和車,或者運氣好點還能遇到個靠譜的男人結婚生子過點安寧日子。
常磊剛的出現是一個契機。
這情形簡直就跟她當年對顧延承一見鍾情的時候一模一樣。
陳沫瞬間覺得自己再一次抓住了幸運女神俏皮的小尾巴。
雲雨過後,兩人依偎着躺在床上,硬板床磕得慌,常磊剛順手從煙盒中抖出一支煙點燃,吐出一口煙圈之後抱怨道:“你這什麼破床,讓人整夜整夜睡不好覺,搞什麼那麼麻煩,我跟你說了好幾次了你可以搬到我那裏住,你就是不聽。”
他住在城西的河畔別墅,富人區。
陳沫也沒管他嗓門兒大,知道他就那脾氣,不是真的吼她,便道:“上班不方便呢。”
常磊剛大眼一瞪:“我開車送你怎麼不方便?”
陳沫嗔他一眼:“你不上班啊?天天送我?”
常磊剛頓住,猛抽了兩口煙之後又道:“給你安排個司機唄。”
陳沫失笑,心想:我一個月的薪水,怕是連半個司機的錢都請不起。
她拉了拉男人粗壯的手臂,眨巴了一下眼睛小聲說:“磊剛,你好像真的賺了大錢。”
常磊剛得意得嘿嘿一笑,單手一伸攬過她,帶着煙味的嘴巴湊近親了她一口,“現在知道巴結你老公了吧?瞧你一個月前那會子,搞得跟我要強搶民女迫害你一樣,扭扭捏捏的,你這個人呀,什麼都好,就是害羞……”
陳沫被他抱着親了一會,鼻腔里都是淡淡清香的煙草味。
陳沫記得這股味道。
那天遇到常磊剛的時候,她乘坐他的車在後座,從跟她同坐的陸饒身上隱約嗅到過。
她的臉色有點微妙,故作自然地抓過一旁的煙盒,問道,“磊剛,這什麼煙啊,盒子怪好看的,我從來沒見過。”
“進口貨,高級牌子呢。”
“好抽嗎,你自己買的?”
“朋友送的。”
“誰啊?”
“還不就是……”常磊剛話一頓,古怪地看她一眼,“你一個不抽煙的女人家,問那麼多幹什麼?”
陳沫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像是委屈,男人見狀立刻在心中唾罵了自己兩句,趕忙又去哄她,說自己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講話大聲習慣了,然後解釋這煙是談生意的時候合作夥伴送的,好說歹說了半天,陳沫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做什麼工作的啊,磊剛?”她又問,小心翼翼的樣子。
常磊剛明顯躊躇了一下,又見到她小動物般畏怯的眼神,生怕她接着委屈,隨口敷衍了一句,“做互聯網的。”
“咦?那不是跟我們公司同行了?”陳沫驚奇出聲。
“算、算是吧。”
陳沫抓着他的手臂:“那我以後工作上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可得教教我。”
常磊剛心裏不屑,心想就你那小作坊有什麼好不明白的,嘴上卻也答應得爽快——他這人十分大男子主義,其實很受用陳沫這種蠢蠢悶悶的女人,因此對她倒也多加寵愛,尤其耐心。
自陳沫跟顧延承簽署了離婚協議書心甘情願凈身出戶之後,常磊剛便名正言順常來她這裏,雖然這兒住房條件差,但耐不住佳人在懷,他常常都是要過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離開的。
今天卻有點不一樣。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陳沫都快睡熟了,卻陡然聽到常磊剛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走到閉窄的衛生間小聲說了幾句話,再出來的時候,就開始穿衣服褲子了。
“怎麼了?大半夜的還出門呢?”陳沫從被子裏探出腦袋來,睡眼朦朧。
常磊剛邊提褲子邊說:“嗯,生意上的事情,出了點紕漏,趕着處理。”
陳沫小聲抱怨:“什麼天大的事兒啊挨不到天亮……”
常磊剛沒多說,但是臉色不太好看就是了,很沉重。
他走得急,都忘了拿側桌上的煙盒,陳沫從床上爬起來抓過那盒子,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後圖片搜索……TrinidadRobustos,產自古巴,中低等烈度,味清淡。
她被價格嚇了一跳,捏着煙盒滾回床上好久才睡着。
……
“世恆”國際大廈矗立在C市最豪華的中心地段,圈地廣闊,最近才低調易了主。瑪莎拉蒂急匆匆滑進‘世恆’的地下停車場,剛一停好車,常磊剛又接連接到助理的幾個催促電話,重複着那兩句:常副總,您得趕快點兒,陸總發大脾氣了正在問責呢。
常磊剛抹了把額頭上汗水,乘直達電梯上了二十七樓。
會議室內,白色的電腦牆上只有孜孜地雪花聲,陸饒穿着件價格不菲的白襯衣,雙眼燃着憤怒的火焰彷彿被激怒的野獸,當身邊的技術人員操作幾次之後他面前的電腦依舊是一片雪白,他整個人渾身都被戾氣籠罩,雙手撐在會議桌上大發雷霆:
“都他媽是幹什麼吃的!怎麼回事!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會議桌被敲擊得哐當作響,震得他面前的電腦都晃了晃,卻依舊是白屏。
常磊剛進門目睹這一切,心中已經隱隱猜到發生了什麼,但依舊不可置信,他側身問身旁的特助,“是‘Butterfly’出了問題?”他想,能讓陸饒如此動怒的,也只有這款他計劃用來打開國內市場的遊戲軟件了。
特助神情凝重地告訴他,何止是出問題,是被病毒侵入破壞了,徹底破壞,在場的眾多研發精英都沒辦法修復。
常磊剛實際並不知道‘Butterfly’這款程序意味着什麼,他只知道這就是一款普通的遊戲軟件,只不過由眾多世界頂尖的程式設計師完成而已,頂多體驗觀感等等要較市面上的其它遊戲強——但他並不知道“Butterfly’對陸饒的意義,或者說價值。
“陸總懷疑公司內部有人將‘Butterfly'解碼程序泄露給了別人。”徐特助低聲對常磊剛說。
“這怎麼可能……”
“讓所有參與‘Butterfly’研發與製作的人馬上集合,我有事要詢問。”陸饒沉聲對助理道,說話間,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只剩下那一雙閃着冥火般的眼睛,令常磊剛看一眼都覺得心沉。
說起陸饒,常磊剛剛認識他的時候,是在尼泊爾的一間小客棧,他那時候還是個混混,在邊境做些木材倒賣生意,陸饒那時候一副紈絝子弟的年輕打扮,叼着煙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賣點破木材能賺什麼錢?就沒想過搞點別的有意思的?
後來他們一拍即合,在邊境那一帶幹了太多的事情,常磊剛想,恐怕事到如今,他和陸饒兩人在那地方都依然是聲名狼藉。
不過如今他們將戰線轉到國內來了,國內是更大更沒被開發過的市場,但常磊剛萬萬沒想到,還沒打響第一槍,他竟然首先就要跟陸饒有隔閡了了。
對,就是隔閡。
當天晌午,當陸饒詢問完所有相關人員之後,依然沒有得到半點蛛絲馬跡,他迅速的就將目標定位到了常磊剛身上。
“最近都去過哪些地方?想想,載有程序的U盤,有沒有在陌生電腦上使用過。”陸饒問。
常磊剛一下子瞪眼了:“阿饒,你什麼意思?”
陸饒:“照實說就可以了。”
“我知道這款程序的重要性,當然不會出這種紕漏了!”常磊剛覺得自己被冤枉了,語氣有些沖,“阿饒你自己也明白,別說我程序從不離身,即便是我現在將U盤丟大街上,你以為隨便什麼人撿到都能向它輸入病毒嗎?”
陸饒抿緊了唇角,那雙凌厲的丹鳳眼閉了一瞬又重新睜開:
“你正面回答我的話,到底有沒有將U盤借給別人,或者在別的電腦上使用過?”
“沒有。”
常磊剛斬釘截鐵地說,眼神毫不迴避。
陸饒盯了他看了幾十秒,最後鬆了語氣:“那算了,想必也不是你。”
他似乎略微疲倦地用指尖揉了揉額角,閉眼假寐,“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阿饒——”
常磊剛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似乎想說點什麼,最終卻又還是沒有說出聲來,他臉色複雜地轉身離開。
就在剛剛,常磊剛突然想起了:嚴格說起來,他確實在“陌生”的電腦上使用過一次載有‘Butterfly'程序的U盤……但是,不會那麼湊巧吧?
也許是潛意識裏知道這事兒影響頗大,他最終選擇了向陸饒隱這個在他看來無關緊要的細節。
“你等一下。”
走到門口的之後,身後陸饒的聲音卻又一次傳來。
常磊剛心頭猛地一沉。
“東城區的土地收購談得怎麼樣了,聽下面人說你最近往那邊跑得挺勤快。”陸饒問。
“快、快有結果了。”常磊剛話答得更虛了。
他確實是跑得勤快,只不過是滾佳人窩勤快罷了。
“那就好,月底之前要看到結果。”陸饒最後瞥了眼桌上屏幕泛着雪白的電腦,指尖在鍵盤上輕點了幾下,將程序退出后道,“視頻聯繫周存,讓他想辦法處理這件事。”
“對了,”安排完事情,陸饒突發奇想似的,來了一句,“最近跟你女朋友怎麼樣了?方便的話安排一起吃頓飯吧。”
常磊剛猛地看他。
“怎麼?不方便?”陸饒笑,點了根煙。
常磊剛連聲否認。
“那就這麼說定了,下周你安排個時間,四季錦園餐廳,正好周存回來,帶你的新女朋友出來見個面,大家認識認識。”
常磊剛最終是帶着忐忑離開會議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