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王爺與婢女(七)
阮墨萬萬沒有想到,她才剛從餓狼爪中逃脫,便又落入了虎掌之中。
“啊!”
男人毫不溫柔地將她扔到榻上,背脊又一次撞上床板,雖有床褥墊了墊,但仍是疼得她一聲尖喊,弓身縮成了一團。
可還未等她緩過勁兒來,一具熾熱如火的身軀便覆上了她,幾乎是絕對的力量壓|倒,她壓根兒連挪個地兒都不行,一抬眼,便對上了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眸。
單逸塵雙臂撐在她肩頭的兩側,俊美絕倫的臉停在她的上方不足三寸之處,一如往常面無表情的冰冷,卻隱隱透着異樣的微紅,甚至眼白里也爬上了血絲。
阮墨瞪大眼,身子緊繃,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並非她不想掙扎,反倒有閑心在這兒觀察入微,實在是……動不了。
全身上下,除了肩膀以上少得可憐的一截,無一處不被這個男人緊緊相貼,無論多細微的一動,都必定會碰到某些不該碰的地方。
尤其是,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抵在某處的東西,有多麼……火|熱。
雖然不大清楚具體是何物,但她本能地覺得,只要自己一動作,那東西絕對會立刻做出某些……極其可怕的事。
未知的恐懼令她渾身僵硬,雙眼發直地與上方的男人對視,喉嚨彷彿哽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也發不出聲音。
單逸塵同樣沉默地凝視她,微微皺起眉,似乎在辨認她是何人,良久,低沉又沙啞地喚了一聲:“阮墨。”
叫、叫她做什麼……
阮墨驚惶地思索着,有一瞬的恍惚令她重新找到了呼吸,然下一瞬,他毫無預兆的闖入卻頓時令她魂飛魄散。
……好疼!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如同宣洩撕裂般的痛楚一般,洶湧而下,她從未經歷過這些,頭腦早已一片空白,什麼都感覺不到,只曉得疼,疼得受不了,疼得直想昏過去。
然而卻始終未能如願昏過去。
男人強有力的身軀牢牢桎梏着她,進攻得一回比一回猛烈,她逃不開,躲不掉,除了默默忍受痛苦的折磨,別無他法。
時間猶如無限拉長了一般,沒有盡頭,在意識迷糊間,彷彿有什麼在體內轟然炸開,她緊咬牙關,仰頭承受了最後的猛烈撞|擊,終於眼前一黑,徹底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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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卯時。
床榻上,平躺的男人緩緩睜眼,準時醒來。
宿醉的後勁大得很,睡了一夜,頭依舊隱隱作痛,他抬手去揉太陽穴,卻被什麼阻了一下。
垂眸一看,臂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顆腦袋,墨發披散,小臉深埋被褥之中,看不真切,暴露在錦被外的雪白頸項與雙肩,卻儘是星星點點的青紫痕迹,足見曾被如何粗魯地對待。
單逸塵閉了閉眼,只覺得原本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更痛了幾分。
昨日處理的公文里,有一份是匿名信,詳細羅列了某官員的幾條罪行及相應的證據,看得他難以置信卻又怒火中燒,下午便親自去赴了原本要推脫的宴請,為的就是去一探虛實。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僅淺淺試探一番,飲一席酒,待散席方起行離開。
豈料回程的路上卻感覺不大對勁,體內竟漸漸地燃起一道邪火,躁動不已。
作為一個正常男人,即便不近女色,也不可能不曉得這是什麼,他當即便想到自己被下|葯了,欲強行壓制。然此葯藥性甚奇,他愈是想壓抑,那股邪火反而愈是猛烈,直將他的理智燒成一片灰燼。
待回到府中,在自己屋前看見送上門來的女人,他看都不看便將人扯入屋內,殘餘的思緒只足夠認出她是何人。之後再也無法隱忍,強|壓她於身下,悍然進佔,無暇顧及她的任何反應,隨沸騰的欲|念狠狠折騰了她半夜,才終於平復了那股邪火。
雖幾乎理智全無,但發生過的一切,仍歷歷在目。
他記得清楚,她在他身下,如何艱難而痛苦地承受他的粗暴,和流着淚咬牙死忍卻不作聲的模樣,以及自己如同不知饜足的野獸般,要了她一回又一回……心頭竟不可自抑地浮出一絲愧疚。
……愧疚?
不,不對。
她當時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還出現得如此及時?莫非她本就抱有企圖前來,而後恰巧撞上身中情毒的他,才順水推舟假意從了他,以謀取旁的什麼東西嗎?
這般思慮着,單逸塵緩緩皺起眉峰,轉頭看了眼躺在身旁沉睡的女人,便抿唇抽回了手臂,翻身下床,頭也不回地走出內間,眉目間隱約帶着一絲不自知的煩躁。
而這股莫名的煩躁,直到他晨練一時辰后,卻不減反增,愈演愈烈。
“王爺……王爺,可要傳早膳……”
“滾開。”他全然無心理會追上來的小太監,腳下生風地往主屋走,將小太監甩下遠遠一段距離。
回來的時辰較往日早了,書案上還是空空如也,單逸塵只隨意掃了一眼,人卻穿過偌大的外間,鬼使神差往內間走去,心頭微微繃著,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繞過門,一眼望見那張明顯已被人收拾過的床榻上,空無一人,心裏突地一松,那股煩躁卻更甚,靜默片刻,終是一拂袖,轉身離開。
出來時,許晁正好帶着今日的公文前來,跪下行了一禮后,才捧着一摞捲軸呈予王爺。
單逸塵示意他放下,然此刻並無心情翻閱,故抬眸望去,看見仍未離去,似是欲言又止的許晁,垂首立於案下。
“有話便說。”
許晁向來對王爺唯命是從,得此令后不再猶豫,正色道:“王爺,負責主屋清掃的福貴公公,是個未曾凈身的假太監。”
皇家人最忌妻妾與外男私通的醜事,故府邸里伺候的人,多是婢女或太監,只有主子爺的心腹手下或管家一類人物,才可能是不需凈身的普通男子。
“屬下昨夜已派人將他帶來拷問,亦進行了驗身,確實……留了根,目前已被關押,等候王爺發落。”
單逸塵面無表情道:“如何得知?”
“是阮姑娘……”許晁低頭答道,並未察覺自家王爺忽而投過來的目光,“她急匆匆跑來向屬下求救,稱福貴意欲辱沒她的清白,這才捅破他掩藏已久的事情。”
……是她?
所以,她昨日險些遭了他人欺辱,奮力逃出來后,卻又落入當時受情毒驅使的他手中,才……被迫將清白給了他?
單逸塵沉默,視線微移,卻落在手背上的幾個微紅指甲印上,隨即目光一凝,那張隱忍痛苦的小臉彷彿在眼前一閃而過……
雙眸緊閉,滿面淚痕。
莫名地,心頭的煩躁忽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竟是比方才更為清晰的愧疚,以及微不可察的一絲心疼。
他……心疼?
單逸塵只覺心口沒有輕鬆分毫,反倒又難受了幾分,揉了揉眉心,將遊離的神思拉扯回來,對仍候在那兒的許晁道:“不必留了,即日處置。”
許晁自然懂了王爺的意思,垂首應是,這才退出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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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墨在單逸塵離開不久便醒了,撿起勉強還能蔽體的衣衫披上,拖着酸軟疲憊的身子,回到偏房,推開自己單間的木門走進去,也顧不得床榻上未及清理的狼藉一片,雙腿一屈,便翻進床榻的最里處,乏力地合上了眼。
待她再次醒來,窗外的日頭已然高升,眼瞧着已近午時,自己竟還賴在榻上,驚得一骨碌便要爬起來。結果腰一酸、腿一軟,這一翻身便直接翻下了床,“撲通”一聲清脆響亮,也疼得她瞬間憶起了昨夜發生的一切。
其實具體的細節她也記不太清了,猶如在無邊海潮中不停浮沉,意識昏沉,只唯獨對兩件事印象異常深刻——
第一,師父說的都是騙人話,行房之事根本沒有半點兒歡愉,一整夜,除了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壓根兒沒有任何別的感覺。
第二,若無意外的話,她的清白……被單逸塵佔了。
要說全然不在意,那是絕無可能。
雖說她不如那些閨秀千金,將貞潔名節看得比性命還重,在紅鸞門又沒少被她那些沒羞沒臊的同門灌輸師父光輝的“馭男”事業,但畢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發生這種事兒,心裏多少還是介意的。
上兩場夢中,她也曾被他摟抱親吻過,但始終不曾逾越最後一步,卻不曾想第三場夢就……
奇怪的是,明明他做的事與福貴並無本質上的不同,此刻想來,她竟未有生出強烈的厭惡和絕望,除了那時對陌生的反應下意識排斥和抗拒,以及現在有些無措的茫然外,她似乎並無過多的感覺了。
而且,因過程過於不堪回首,連帶着她心底的那丁點兒羞窘,都早在那會兒便被磨光了。
哎,可再如何介意,失了清白,也不是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便能挽回的。
何況這事兒只是發生在夢中,待日後夢醒,她還是原來的她,不會有任何改變。
所以……她憂心再多也是無益,倒不如暫且拋開不想。
“砰砰砰——”
緊掩的木門忽然被人敲響,緊接着便傳來蘭芝姑姑的聲音:“人呢?在吧?”
阮墨一激靈,忙爬起身過去開門:“姑姑,怎麼了?”
一問出口她便反應過來了,姑姑來找她能有什麼事兒,這都中午了,她沒傷沒病的,賴在這兒不幹活,鐵定是來罵她偷懶的了。
“奴婢知錯。姑姑,奴婢這便去……”
“打住打住,您在奴婢面前這麼自稱,可真真折煞奴婢了。”蘭芝姑姑的話說得陰陽怪調,臉上皮笑肉不笑的,未及她問何事,便自己接上話道,“阮……您可有福氣了,王爺說,要將您抬為姨娘,今兒派人整理了後院,就等您收拾收拾搬過去住。”
阮墨愣住了,只覺一道驚雷轟然炸響在耳邊,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