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39.第三十九章

手腕忽然被握住,灼熱刺痛感擴散,他身上的溫度很高,撲在她身上,血液共鳴似的沸騰,心臟噗通噗通亂跳,耳朵像是蒸汽時代的火車頭頂,轟鳴熱氣不斷。

艾青看着他,額頭上的筋脈暴起,眼睛燒着火似的通紅,他沉着臉,看着非常可怕,像一隻忽然炸毛的老虎。

時間凝固,她似乎度過了漫長的春夏秋冬,男人眼裏的火氣還是沒散去,最後不置一詞,狠狠的甩開了她。

那扇木門被摔上,即便是被歲月洗禮被雨水浸泡,還是竭盡全力用那聲沉痛的聲音傳遞憤怒。

艾青站在那兒,心跳久久未平息。她一時間很茫然,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剛有喘息的機會,七竅趁機飛散的無影無蹤。不過數秒,她又噌的一下站直身體,開門,飛奔回自己的房間,把行李箱拖出來,亂塞了一通衣服。

此時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我要走,我要離這個瘋子遠遠的。

日上三竿,已近晌午。

溫吞的太陽在竭力釋放自己的熱量,驅走了潮濕的霧氣,風一吹,涼絲絲的。

門口那兩條大狗在吐着舌頭哼哧哼哧的散熱,姿態懶散眼睛卻炯炯有神。

水面忽然躍起,掀起水幕,一瞬破裂,水珠掉落,嘩啦啦的掉落。

孟建輝雙臂撐在水缸沿兒上,衣服濕透貼在肌膚上,強勁的肌肉被勾勒出來,他的頭髮依舊精神的豎著,上面結滿了水珠。水痕沿着他的肌膚慢慢的下滑,眼底的火氣散了大半,臉依舊沉的厲害。

他溫和的時候很溫和,生氣的時候是在是嚇人。

艾青看到他時,抱着胳膊驚慌的往遠處躲。

他濃眉倒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神情恐慌,行李箱沒扣好,有衣角在外面露着。

孟建輝不屑的冷笑了聲,他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角,厲聲呵道:“趕緊滾!”

艾青沒做思考,跌跌撞撞朝着門口處飛奔。

滾輪與碎石摩擦的聲音聽的人牙疼,不過那聲音很快消失,連着那道淡粉的身影,一同無影無蹤。

小院兒又安靜下來。

魚兒越過水麵翻騰出水花又自在的遊走了。

山間傳來清脆的鳥鳴,那兩隻鳥兒十分歡快,它們一唱一和,叫起來沒個完。

孟建輝站在那兒沉默良久,他低頭瞧了眼疲軟的兄弟,朝着那大水缸狠狠的踹了一腳。

“真他媽敗火!”

胸腔的火氣還未散盡,他叉着腰在地上來回踱步,嘴裏罵罵咧咧,這樣也不能宣洩他的憤怒。他俯身撿起石塊朝着遠處掄起胳膊,卯足了力氣,胳膊在半空劃了個弧度卻頓住,勾了下唇,無所謂的扔在了一邊兒。

真他媽,多大點兒事兒!

向博涵大汗小汗回來的時候,孟建輝正坐在樹下乘涼,嘴裏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好不愜意。

見人來了,他懶懶的招呼了聲:“回來了?”

向博涵摸了摸額上的汗,臉上欣喜,一屁股墩在他旁邊問:“你罵那個小助理了?”

聞言他冷哼了聲,微微轉身回了句:“管得着嗎?”

向博涵提着胸口的衣服散熱,喘着氣道:“我才不想管,她現在坐在半山腰哭呢,讓她回來她也不回來。我媽說欺負女人的男人不是男人。”

孟建輝眉毛挑了一下沒動。

向博涵繼續說:“好心提醒一句啊,要給人擄走了就麻煩了。”他只是捎帶一說,不等答案,大氣不喘的繼續說:“哎,我本來計劃明天走的,這回走不了了,告訴你個喜事兒,我給你找到人了!”

他抬頭,臉上疑惑:“真的?”

“當然,要不是你提供的信息太滯后早就找到了,我聽村裡人說她去年水腫,冬天烤火的時候睡著了,臉皮燙到了火面上,沒燒死,但是現在看着又黑又噁心,跟白一點兒不沾邊兒。”

“現在呢?”

向博涵攤手:“當媽媽了,生個倆個兒子。不過。”他往過湊了湊,擔心說:“那個村兒好多買媳婦兒的,白妞兒只是其中之一,我們要不要順便把別人也從狼窩裏拽出來。”

孟建輝嗤笑了聲:“你想救救唄,關我什麼事兒?”

向博涵心裏的猶豫有了答案,他點點頭:“你這樣想也好,弄出來也麻煩,她們大多生孩子,女人最離不了孩子,爛賬,就先別管。對了,那個村兒里有土槍,百八十號人,我們兩個肯定不行,要不報警吧。”

孟建輝想了想說:“我先去看看人確認一下。”

“就你?”向博涵驚訝的站起來,“你這麼白白凈凈的一看就是外地人,他們一準兒把人藏了,打草驚蛇。”

孟建輝沉默。

向博涵道:“你好好想辦法啊,我去洗個臉。”他走到門口見着晃蕩的門扇又折回來仔細瞧了一眼,一瞬詫異道:“大哥,你幹嘛呢,門都掉下來了,拆房子呢!”

“關你屁事兒!”

孟建輝甩臉起身,出了矮門,沿着黃土小路往坡下走,不多時就瞧見個粉色人影兒低頭坐在草堆里。

他站着沒動,挽着胳膊瞧了會兒,見艾青朝着山下四處張望,她處在岔口處,兩邊兒景色無異,孟建輝在心裏笑:怪不得沒走,原來不認路了。

艾青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打電話沒信號,放眼望去一片濃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就是埋怨都找不到個人。可她出來就沒打算回去,還不信了,等不着個人問路。

可惜半中間遇到了那個叫向博涵的讓她回去,艾青剛說了聲不人家就毫不留情的走了。

從先前的執着到現在,她害怕的想哭了。

身邊草垛上傳來動靜,艾青沒抬頭也知道是誰,她負氣往旁邊躲了躲。

孟建輝俯瞰着她的頭頂,照着那隻小箱子輕輕踢了一腳說:“不是走嗎?坐在這兒幹嘛呢,嗯?”

“用不着你管。”

孟建輝委身把箱子撿起來說:“回去。”

艾青抹了把淚說:“我不走!”

他沒轍,腳面一下一下的拍在地面上,眺望遠處嘶了口氣,終於低頭,蹲下對她說:“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回家。”

“昨天送你過來的那個人走了,這兒鄉村八里的只有一輛三輪車,他一周后才會回來,你想走只能靠兩條腿,路有多遠你自己心裏清楚。”

艾青抱着腿低頭沉默。

僵持了一會兒,他退了一步說:“你先回去,等人來了我把你送走。”

她不動,咬牙說:“我在這兒等。”

“晚上有狼。”

沒人搭理他。

“白天也有狼。”

艾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聚起力量奮力把人一推,孟建輝毫無預料,他胳膊在空中輪了半圈,整個人后翻,像只烏龜似的,等手掌落地控制住身體,狼狽之餘又惡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

艾青更惱,抓着草葉薅了把土狠狠的朝他撒去,孟建輝迷了眼,用手去揉,她撲上去又抓又撓,嘴裏哭哭啼啼罵:“你真是個瘋子,有毛病!”

他撈了她的手,臉色鐵青說:“你差不多點兒夠了啊。”

艾青掙扎卻掙扎不開,尖叫:“到底是誰夠了?你那樣對我,簡直無恥,不要臉!”

他自知理虧,見她怒目圓睜的也沒轍,便說:“你氣出夠了沒,跟我回去。”

她氣呼呼的坐着沒動。

孟建輝瞧她這副模樣,說是生氣倒像是撒嬌,他不怒反笑,大拇指描了下唇忽然厲聲道:“你再這麼瞧我,我就在這兒扒了你,這回你叫爸,喊媽都沒用,聽不聽話!”

艾青心裏害怕,面上依舊撐着,狠狠甩了他的桎梏就往回跑,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拽了箱子。

孟建輝抄着口袋站在後面,低着腦袋拍了拍塵土,等人沒影兒了才上去。

艾青回去先問了向博涵哪兒的信號好,完了趕緊給家裏打電話。母親並未埋怨她遲來的手機,卻是句句提醒她一定要小心些,鬧鬧在那邊開心的喊媽媽,艾青這才放心。

中午,向博涵再拿起那把長柄鋼勺時,唉聲嘆氣的抱怨:“你沒事兒說人家幹嘛,看,又得吃豬食吧。”

孟建輝斜他:“再湊合一頓,下午就走。”

他攪着鍋里的東西,問道:“想好了?”

“嗯,到時候你去給人算卦,把人喊出來就行。”

“這多簡單,你那個小助理怎麼辦?”

“帶着啊。”

“好嘞,等你認準人了,怎麼弄出來我不管了,殺人放火之類的事情我是不幹的,回家!”

中午這飯幾人吃的很快,三人輕裝上陣,一人身上背了個包,艾青的要小些。她不知道去哪兒只是乖乖的跟在身後。

只是山路崎嶇難無聊。

向博涵朝着大山嚎了兩嗓子,孟建輝說他鬼哭狼嚎的難聽讓人趕緊閉嘴。

向博涵心情甚好,扛着個棍子開路,邊說:“哎,我跟你講講我爺爺,他死的時候啊,別人都是死不瞑目,他是死不合嘴,誰摸都合不上。我家人就死活想不透啊,這老頭子當了一輩子醫生,不追名逐利的,張個嘴是幹嘛呢?就把家裏值錢的不值錢的全塞了一遍還是不合,可又不能那樣把人給埋了。”

孟建輝笑道:“可能你家留了什麼寶貝,他想帶走。”

“呦!你猜的挺准啊。我家祖傳了顆夜明珠,後來還是我三叔想起來了,給人放嘴裏,一摸,嘴就合上了。他是舒坦了,活人怕丟了,顧着保鏢給他看墳。就說他這個人吧,鄉村八里美名遠揚的好醫生,平常笑眯眯的特和善,不貪財,生活簡樸,怎麼就惦記那顆珠子呢,帶走了能幹嘛呢?盡給人找麻煩。”

孟建輝笑道:“貪婪,活人是死人也是,誰都是。死了更好,麻煩不麻煩與人無關。”

向博涵哈哈大笑:“你說的對,就是貪。”

挑了個話頭,向博涵就說個不停,路途是不那麼無聊了,可他專挑死人的事兒說。青天白日的,山裡又沒個人影兒,偶爾草動,艾青聽的毛骨悚然,孟建輝倒是挺的津津有味。

她越來越看不清這人,總覺得現在的他跟在城市裏見到的是兩個人,還有他這個朋友,倆人組個團盜墓去算了。

過了一會兒,向博涵又說:“命都是天定了的,我就是引個路,比如棺材這事兒,棺材場那麼多棺材,一樣的多的是,總不能跟買衣服一樣亂抓吧,我去了就在那兒喊一聲死者的名兒,哪個棺材迴音兒了就是誰的。所以說啊……”

艾青再也憋不住,打斷說:“向博涵,說點兒別的吧。”

他一愣:“沒意思嗎?我覺得蠻好玩兒的啊。”

“我害怕。”

孟建輝瞧了她一眼說:“沒出息。”

向博涵不好意思,想了想才道:“別的我沒得說了,要不你講一個。”

艾青知道自己說的那倆人肯定沒興趣,便道:“我不知道說什麼?”

向博涵揚了下巴道:“大哥那你講,上回的話還沒說完,路還有很長,走着太沒勁兒了。”

孟建輝想了想問:“說到哪兒了?”

“不是出老千被人打了嗎?”

他恍然想起,回頭問艾青:“還走得動嗎?”

向博涵站定,扔了棍子,掃了眼瞧見不遠處有塊平地,便指着說:“去那兒歇會兒吧,歇會兒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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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那件小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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