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六一章
知道季迦葉下班要來接余晚,施勝男很緊張。她說:“家裏太亂,你讓他別上來。”一會兒又催促余晚:“快收拾收拾,穿好看點。”
余晚只覺得無奈:“他不會介意。”
季迦葉到的時候,已經下午六點多。
這人太忙,能在晚高峰這個點趕過來,想來已經推掉許多工作。
見到余晚,季迦葉不禁多打量了她幾眼。
被這人看得莫名其妙,余晚自己從頭到腳端詳一遍。她還在養傷,所有衣服都是簡單寬鬆的款式,又隨意扎了馬尾,看上去確實不太正式。尤其站在他的旁邊。這人西裝革履,衣冠楚楚,一貫的商界精英打扮。
余晚只當他不滿意,於是嗆了他一句:“我這樣不行么?”
慢慢握起她的手,季迦葉酸溜溜的說:“余晚,你這樣真顯年輕。”
那就是嫌棄他自己老嘍?
余晚抿着唇,但終究沒忍住笑意。偏頭,余晚輕輕的笑。
他用力攥了攥她的手。
余晚還是忍不住笑。
眼睛彎彎的,全是輕鬆。
施勝男卻不輕鬆。
見到季迦葉,她就開始不由自主局促,一想到當時在醫院裏和他說的那些話,她的腦袋更是大。這會兒態度恭敬的不得了,季先生坐,季先生喝茶,舉止格外不安。
余晚實在不願意見她為難,便領着季迦葉離開。
告別施勝男,兩人往樓下去。余晚走得慢,季迦葉也就走得慢。
老舊的樓道燈影暈黃,兩人身影時而交錯,時而分開一點,唯有手是一直牽着的。
他喜歡牽她的手,像是要將她永遠禁錮在身邊。
佔有欲強。
這人今天心情似乎不錯,嘴角邊掛着笑意。
季迦葉問:“今天打電話找我什麼事?”
余晚說:“沒事啊。”
余晚這麼說,便又上了他的套,季迦葉接着自然而然的說:“所以,就是想我么?”
余晚:“……”
她就知道,這人就是故意的,他自大狂,不要臉,自信心爆棚,跟過去一樣,每次都變着法兒的提,讓她丟臉。
余晚不理他,季迦葉就捏她的手。
他理直氣壯的說:“既然這麼想我,就早點嫁給我。”
余晚越發無語。
她和他說話,從來都逞不了口舌之快。只見已經到了樓道底下,余晚甩手就要往前走,卻又被季迦葉捉住了。他坦然的說:“是真的啊,我也想你。”
無論喜歡還是厭惡,這人表達情感,總是這般直接而直白。
這幾個字繞在心裏,余晚的臉慢騰騰的開始發燙。
她低着頭。
垂下的視野里,那人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就多了個鑽戒。六爪的設計簡潔大方,落在絢麗的晚霞下,很亮,關鍵鑽粒還很大。
余晚微微一怔楞,季迦葉已經牽起她的手,將這枚鑽戒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還是在樓道底下,還是這個小花壇邊,就連那隻小野貓也依然過來湊熱鬧。四條小短腿蹲在灌木叢旁,喵喵的叫。賣萌而討好。
余晚仍舊怔楞。
她的手白而纖細,這枚鑽戒襯得這雙手如蔥削一樣,瘦而好看。
捉着她的手,季迦葉俯身,親了親余晚。
他的唇溫軟而涼,余晚的耳根也一併開始燙起來。旁邊有下班的人經過,她悄悄別開臉,低聲說:“幹嘛要重新買一個?”——這人上回送她的鑽戒,如今就在余晚抽屜里呢。
季迦葉說:“為什麼不重新買?上回你又沒答應我。”
有錢人的腦迴路果然不一樣。
余晚說:“貴。”
季迦葉笑:“值得就不貴。”
車停在外面,他牽她的手,慢悠悠往小區外面走。
他的手掌很大,包裹着余晚的手,總是涼涼的。
他身體一貫涼的,就算抱着她,也不會熱。唯有那種時候,余晚曾感受過他的汗水。滴在她的頸子裏,滾燙的。
余晚偏頭,看了看他。
落日餘暉下,男人的側臉英俊而且迷人,足夠讓人心動。
余晚轉過臉去。駱明川說得那些話還在耳蝸里輕輕回蕩着,余晚又偷偷看了他一眼。察覺到她的視線,季迦葉回望過來,問:“怎麼?”
余晚搖頭,說:“沒什麼。”
一個人的那些歲月定然孤獨且痛苦。既然是季迦葉的秘密,他不對她說,余晚也要努力裝作不知道。
她只是,有點捨不得他。
*
余晚身上有傷,兩人晚上去吃淮揚菜,口味清淡,很適合她。季迦葉訂了一家私人會所,司機送他們過去。
有服務生候在門口,領他們一路往裏,恰好在門廳遇到沈長寧。他似乎在等什麼人。
見到季迦葉,沈長寧滿面春風:“迦葉兄,好久不見。”——季迦葉已經被迫辭去了凌睿的董事會主席一職,這幾天又陸續低價售掉他手裏的股份,他怎麼能不春風得意?
季迦葉略略頷首,只面無表情的回道:“沈先生。”
視線拂過兩人交握的手,沈長寧哈哈笑道:“看來要恭喜迦葉兄和余晚了。”
季迦葉泰然自若的道謝。
這些人都是人精。余晚卻稍稍有些尷尬。自從知道駱家的事,她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沈家的人,尤其沈世康。
沈長寧果然說:“老爺子聽說你出車禍了,挺擔心的,現在怎麼樣?”
“還行,沒有大礙。”
“有空去看看他。”
季迦葉一直沉默,余晚摸不透他的心思,便說:“好。”
待到了單獨的包間,余晚才問:“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季迦葉如實說。——他深切知道,余晚是善良並且內心柔軟的。如果余晚不善良、不柔軟,她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包容並原諒他犯下的陰暗。
有服務生給他們上茶,余晚端起來抿了一口,艱澀的說:“當初我們家發生那些事,多虧了沈家。他們一直資助我上學,我弟弟的案子也從中打點了不少,我媽還央沈家將性侵的那部分口供消掉,說是怕對我不好。”
往事沉甸甸壓在她的肩上,便顯得余晚特別瘦。季迦葉攬着她的肩,問:“那你知道這次幕後是誰嗎?”
余晚垂眸:“我大約能猜到。”
“所以,余晚,如果我還要執意對付他們,你會怨我么?”季迦葉這次選擇和她坦白,又表明立場,“你和明川是我最看重的。”
“我知道。”余晚還是垂眸。
摸了摸她的頭,季迦葉又親她一口。
余晚抬起頭,眼裏仍有些不安。
季迦葉提議:“要不你出國散散心?等這兒的事結束了,我去找你。”
“不要。”余晚搖頭。她不想再讓他一個人背負所有,尤其,他這一次還是為了她。
*
這個私人會所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洗手間在庭院的深處,院邊栽了兩排竹子。秋天了,竹子還是墨綠。在風裏,沙沙的響。
余晚低頭洗手,忽然,有人從洗手間裏面出來,“咦”了一聲,喊她:“余小姐。”
余晚不用看,也知道是溫夏的聲音。其實在門廳遇到沈長寧,她就猜到沈長寧今晚的女伴是溫夏。這人現在追的緊,不敢再有旁人……轉過身去,余晚頷首:“溫小姐。”
目光掠過余晚無名指上的戒指,溫夏笑道:“恭喜你和季迦葉啊。”
她還是直呼季迦葉的名字。
余晚面容淡淡的說:“謝謝。”
溫夏要走,忽然不知想起什麼,又頓住,她說:“余小姐,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季迦葉這個人可不老實。”
余晚沒說話。
溫夏意味深長的說:“上次他帶我一起出過海,就在他那條遊艇上……”笑了笑,她又說:“余小姐,我並不是要挑撥你們之間的關係,只是想稍微提醒一下,免得你識人不清。”
余晚默了默,平靜的反問:“這事他已經和我提過,不是沒發生什麼嗎?”
溫夏原本想讓余晚心裏不舒服的,可聽她這個口吻,再見她眉眼淡然,真像是早就知道了,沒想到季迦葉會將這種事告訴她……溫夏沒討到什麼好處,一滯,轉身離開。
余晚沒再看她,只垂着眼,慢慢洗完手。
其實季迦葉哪兒和她交代過,剛才那句話不過是余晚臨時瞎編的。溫夏想讓她生氣,她偏不能生氣。而且,余晚猜這兩個人沒發生什麼,否則溫夏可不止這樣了。所以,余晚才敢如此篤定。
只是,聽在心裏,總歸不舒服。
擦乾手,余晚才回包間。
季迦葉將西裝脫在旁邊,裏面的襯衫袖子挽起來,眉目疏朗而清雋。
余晚看了看他,沒說話。
季迦葉問:“怎麼了?”
余晚還是不想理他。
季迦葉蹙了蹙眉,待離開時見到溫夏和沈長寧,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恭喜你啊,季先生。”溫夏這會兒已經改口。
季迦葉沒接話,看着面前的兩個人,他不動聲色,只是深諳談判技巧的問:“聽說二位好事將近?”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余晚只覺得奇怪,她怎麼沒聽過?
沈長寧哈哈笑道:“迦葉兄說笑了……”正要解釋呢,溫夏已經挽住他的胳膊,笑盈盈道:“是啊,到時候請季先生和余小姐一起過來。”
“當然,一定捧場。”季迦葉答應下來,再懶得寒暄其他,只擁着余晚離開。
剩他們二人。
沈長寧明顯意外:“不像溫大小姐的風格啊。”
看着季迦葉的背影,溫夏無所謂的說:“反正訂婚么,又不是真的結婚。”
*
司機已經離開,季迦葉親自開車。卻沒有送余晚回去,而是又去了山頂。
十月的夜裏微涼,天窗打開,漫天星辰璀璨,美的不可思議。
他抱她過來,說:“吃醋了?”
余晚一路沒說話,直到這會兒才推他:“沒有。”
“又在騙人了……”季迦葉指腹刮過她的唇,有些用力。
聽到這話,余晚垂着眼,說:“她可不是小孩子。”以前有潘菲在的時候,這人總喜歡說她吃小孩子的醋,如今她用這話還給季迦葉。
季迦葉笑了,他說:“但我實在討厭她。”
“那你還和她出去?”
季迦葉頓了兩秒,說:“因為我太想你了。”
這人說情話也是信手拈來,余晚望着他,季迦葉也看着她。慢慢的,他開始親她。
將她攬在懷裏親。
男人與生俱來的力量從唇舌間傳遞過來,攻城略地,讓人剋制不住的顫抖。光是吻,余晚就被他親得沒什麼力氣。到了動情處,他開始輕輕揉她。寬鬆的蝙蝠衫里,她的柔軟還是飽滿,像秋日多汁的成熟水蜜桃。讓人握在手裏,就不捨得鬆開。男人的呼吸漸沉。
這種親密讓余晚身體一僵,獃獃僵在那兒。
季迦葉動作略停,抬眸。迷迷離離的一雙眼,曖昧,勾着人的心。
“不喜歡?”他啞着嗓子問。
余晚沒說話,她只是僵直,眼底是不安,戒備和忐忑驚慌。
大約是真的被他嚇到過……親了親她,季迦葉仍然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曾經那樣簡單粗暴的對她,讓她受到相同的傷害。
他的唇柔軟,他的話也柔軟,余晚眨了眨眼。
下一秒,季迦葉就問她:“那你喜歡什麼樣?”
余晚臉瞬間紅了,罵他:“你變態。”
季迦葉輕輕的笑,他說:“抱着我,別怕。”
黑夜裏,他的眸子篤定,總是沉穩,讓人心安。余晚環住他的脖子,季迦葉便又開始親她,手輕輕重重的揉着。這大概是他最有耐心的一次。那份柔軟在他的手裏,不經意的敷上了層淺淺的粉色。余晚卻還是僵的,她心跳得很快。等他涼涼的指尖輕輕撩撥過那頂端,蝙蝠衫的領子寬,一側滑下去,將那份旖旎徹底露出來。季迦葉便俯身,輕輕咬了一口。有些痛,有些難受,還有些溫熱的戰慄,余晚吃不消,輕哼一聲,身子捲起來,抵着他的頸窩。季迦葉親了親她的臉,手往下……
這一回,他的動作輕柔許多。余晚很澀,澀得像未開化的少女。對於他的觸碰,她下意識的變得很緊張。越緊張,越澀。季迦葉還是吻她,吻她的唇,吻她的脖頸,吻她不經意露出來的肩,伴隨着底下的或緩或快的節奏,余晚才勉強放鬆下來。
鼻尖是這個男人的氣息,松木香沉靜而原始,帶着他獨有的荷爾蒙,讓人沒有那麼害怕,連帶着他指尖帶來的涼意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何況,季迦葉太了解她的身體,所有的高.潮都是他親手層層鋪墊起來的,他像個衣冠禽獸。當那種鋪天蓋地的快感從底下拚命往上鑽的時候,余晚有輕輕的戰慄。季迦葉便將她攬得更緊了。直到潮水退下,那種餘韻還不停在她的體內盤亘,余晚抵着他的肩膀,沒有動。
男人的身體堅硬,而她的身體是軟的,在造物主的手下,就該是契合的。
季迦葉狠狠親了她一口。
余晚抬眸看他。
季迦葉只是說:“早點好起來。”
他的聲音喑啞,隱忍而剋制。
這種煎熬讓他不太舒服,季迦葉摸出煙,指腹摩挲來回,卻又丟在旁邊。
余晚點了一根,緩緩抽了一口,遞到他的唇邊。
煙霧繚繞,迷離而頹廢。
季迦葉卻只是掐滅了煙,命令余晚:“你以後也不許再抽了。”
“為什麼?”余晚不解。
季迦葉沒答。
*
送余晚安全回去,季迦葉他再回別墅。
劉業銘說:“先生,已經按照你的吩咐辦妥了,凌睿的資金要不要現在……”
“先不急。”季迦葉說,“我有其他的安排。”
劉業銘點頭記下來,又說:“余小姐繼父的下落也查到了。”
薄唇抿起,季迦葉變得陰鷙而冷厲。他也沒問這人到底在哪兒,只是說:“別告訴余晚,隨便找個什麼事,讓他進去。”
頓了頓,他面無表情的,多交代一句:“進去了,就別再讓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