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婚禮上的哀樂
頭皮上懸着整個人的重量,凌楹整個人都要哭出來了,淚眸盯着夜廷深,死死咬着唇不說話。
夜廷深又加了把力道,凌楹終於疼得叫出了聲音,緊跟着眼淚也落下來了,嚶嚶地哭着。夜廷深聽得心生煩悶,鬆開了手,凌楹便整個人癱軟地摔在了地面上。
頭髮凌亂,狼狽至極。
“我以為廢你一條左手已經是給你教訓了。”夜廷深冷冷地說,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所以,怪我心慈手軟,給了你自取滅亡的機會?”
凌楹渾身顫抖得厲害,一瞬天堂一瞬煉獄,這般的落差讓她措手不及,連恐懼的情緒都分辨不清了,一個勁兒地抖着身體。
“明天就是婚禮了。”夜廷深盯着她,似笑非笑,“現在後悔了嗎?雖說你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
凌楹不說話。
“很好。”意外的,夜廷深伸手來鼓了鼓掌,“念在你對我‘用情至深’,我告訴你,凌楹,你欠我太太和我妹妹的,該還了。”
*
婚禮當天。
雖說是在巨型郵輪上舉行,但因為某些原因,參加婚禮的人數被限制了,應邀而來的都是與夜家在商場上有來往的老總以及關注這件事情許久了的媒體記者,真正與夜廷深交好的人卻無一蒞臨,就連他的父親夜寂也不見蹤跡。
這讓密切關注場上的媒體感到有幾分意外,同時也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這場婚禮根本只是打了一個幌子平復人心而已,事實上這兩家的婚姻早已經名存實亡!
婚禮的時間定在晚上九點,入場的時間較早,不少人已經按捺不住,四處走動想要覓得一點新的訊息。
奈何,今晚主場的兩個人卻不見蹤影,就連主持婚禮的神父都不知去向。偌大的主廳里,除了眾多聚集的賓客,就只有訓練有素的侍應生在端盤子倒香檳。因着排場盛大,所有的侍應生也是西裝革履,戴着白色的口罩和一頂黑色的帽子,雖說一般酒店的服務生都差不多這個裝扮,但在人婚禮上,感到一排排戴着黑帽子穿黑衣的人,總感覺像是……在參加喪禮似的。
“老何跑到哪裏去了?”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商界老總端着高腳杯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話,各懷心事。這近大半年的時間夜廷深都不曾親自出面參加任何應酬,這也就間接性斷掉了他們各自的公司與夜氏合作的路。這一場婚禮像是給了他們一個平台,一個自己去接觸、去尋找合作的契機的平台。
當然,風險也是有的。畢竟大喜的日子,說不準人家就不喜歡談論這些事情呢?萬一在這一天觸了人家的逆鱗,那就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老何剛剛一進來就沒見着了,估計是去洗手間了。”其中一個人不以為意。
然而,他們不知,他們口中的“老何”,就是夜廷深在瑤寨的時候要求白寒帶過去見面的何建華,此時,他正在郵輪三樓最裏層的豪華包間裏正襟危坐,而他對面,儼然是大家心目中今晚的主角,夜廷深。
夜廷深亦是一身黑色西裝,就連裏面打底的襯衣都是黑色的。穿着打扮雖然正式,但卻怎麼看都不像是新郎的模樣。當然,如今在外面等着婚禮開場的賓客們並沒有見到他。
“沒能替何總照顧好你的愛人和孩子,實在是我的罪過。”夜廷深抿了口紅酒,嗓音醇厚低沉。語氣中不帶有任何情緒,卻是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震懾。
何建華的手微微一抖,面上力持鎮定,皮笑肉不笑地說:“哪裏?夜總願意替何某做到這個份上,何某已經感激不盡。”手心卻暗暗捏了把汗。
“這樣啊。”夜廷深緩緩勾唇,將杯子放置在桌上,打了個響指。
身後的白寒立馬會意。
“夜總,這……”
何建華看着房間裏突然擺出來的一個穿着一身白色燕尾禮服的模具,臉頰微微抽搐着,為難地看着夜廷深。誰都知道今天是夜先生和夜太太的婚禮,而這夜先生卻叫他穿上這身新郎官的衣服,這算什麼事兒?
然而,在夜廷深輕啟了薄唇說了一段話之後,何建華驀地瞪大了雙眼。
*
化妝室中,凌楹面容憔悴地坐在鏡子前,殷紅的嘴唇被她緊緊地咬着,愈加襯托出了她臉色的煞白難看。
婚紗是抹胸的,露出了完整的肩部,自然,也讓她左肩上早已經癒合的傷疤展露無遺。化妝室用了很多辦法將她的這一塊瑕疵遮蓋住,但現如今,若是細看依舊清晰可見。
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現如今的凌楹,渾身都僵硬着,拽着裙擺的手心儘是汗漬。
經過了昨天之後,凌楹終於不再以喜悅的心情來迎接即將到來的婚禮。雖然,她一直都做好了夜廷深早就已經看穿了她的準備,但卻沒想到,他竟然在婚禮前夕同她撕破了臉。
他不愛她,她一直都知道。就連他把她關在別墅里也不過是因為她長了一張他所愛之人的臉,這她也知道。又或者說,如果不是她整了一張和夏涼至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夜廷深怕是真的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抬手輕輕覆上早已經平坦至極的小腹,凌楹的雙唇顫抖着。總是這裏面的那個小生命早已經消失不見,她依舊記得,在她的這個位置,曾經有過他的孩子。
她堅信,最初時與她縱歡的人是他,而她肚裏的孩子,也是他的。雖然現在孩子沒了,但至少,這件事情可以成為她的籌碼。
她卻不知,現在這萬眾矚目的婚禮現場,正在播放的背景音樂卻是……哀樂。
*
哀樂響起的時候,坐在主廳里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正在給賓客倒香檳的某位侍應生手微微一抖,酒便灑出去了些許。很快,她又恢復了正常,不動聲色地拿了紙巾將桌子擦乾淨,默默地退出了主廳。
在婚禮上卻響起了葬禮的樂曲,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惡作劇,這種做法都太過於道德淪喪了,當然,也有本就不看好這段婚姻的人面上不動聲色,內心裏卻在拍案叫好,雖說他們還不知道這哀樂是為誰而奏響。
全場靜默了片刻。
婚禮的策劃人和負責人臉都黑了,立馬派人趕到了音響室,自己也跟了過去,正想大發雷霆,卻看到剛進去的人瑟縮着脖子走了出來,一臉尷尬地說:“經理,裏邊沒人。”
經理愕然,隨即喝道:“沒人?那放這音樂的是鬼嗎?!”
那人默不作聲。
經理又吼道:“愣在這兒幹什麼?甭管有人沒人,快把音樂換掉!”
正在這時,一穿着黑色小西服的女子走過來,經理看到了,一下就認出了這位就是夜廷深的那位秘書黎妤,忙上前作揖賠禮,“黎秘書,實在是不好意思,是我們的人失職了,這件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還希望不要影響了夜先生的興緻才好。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經理一連說了好些個“對不起”,態度可謂誠懇至極,生怕這秘書是代表夜先生來問責的。
剛巧這會兒音樂已經換過來了,黎妤看了一眼膽戰心驚地從裏面走出來的人,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了暗處的某個身影,意外的勾了勾唇,轉頭對經理說:“不礙事,換過來就行了。”
經理訝然,說話都打結了,“你、你的意思是夜先生他不追究這件事情?”
黎妤點頭,“是。”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留經理一個人僵化在原地,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夜先生不追究么?在婚禮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竟然……不追究?
*
豪華包間內。
“老夜,太損了!這招真是太損了!在人婚禮上放哀樂,這也太晦氣了吧?”肖天佐剛到一會兒,一來就左右避開各路記者,跟打游擊戰似的,可累死他了,一屁股坐下后就開始胡吃海喝。
往嘴裏塞了些食物咀嚼着,肖天佐看着夜廷深怔怔失神的樣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想什麼呢?”
“沒什麼。”夜廷深抿着唇。
肖天佐“哦”了一聲,將食物吞下,又喝了一大口果汁,“話說那老何也真夠可以的,這智商,出軌居然還……”
“快開始了。”夜廷深太陽穴疼得厲害,便打斷他的喋喋不休,起身,“走吧。”
*
在經歷了一場大烏龍之後,婚禮終於開始了。因着頭上有個夜廷深的名字壓着,所以在場的賓客都沒敢繼續討論這件事情。不過就剛才那哀樂一放,再加上場上穿黑衣的人實在太多,更容易讓人誤以為……他們是來參加葬禮的。
真晦氣啊!
正這樣想着,交響樂隊的音樂聲起,新娘自紅毯的另一端徐徐走來,所有人都強行將自己心中的彆扭壓下去,鼓起了掌。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