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167章

高璟酒水喝多了,坐在床上揉着太陽穴,嗓子發乾,如縭把一盅茶水遞給他,高璟接過,喝乾了,如縭站着不走,“奴婢給爺倒醒酒湯。”

高璟默許,如縭走到桌旁,端起一罐子醒酒湯,倒在一隻玉碗裏,走回床前,高璟闔眼靠床頭坐着,一側紗帳遮擋住光線微暗,隱約勾勒出高璟五官深刻,他唇角緊抿,氣息如蘭似桂,如縭端着醒酒湯碗的手有點抖,“爺,奴婢喂您喝。”

高璟微眯着眼,“我自己來。”接過小碗一仰脖喝了,如縭看他喉結滾動,看得痴痴獃呆,高璟不看她,把手裏的空碗交給她,“你下去吧!”

如縭把碗放到桌上,吹熄了桌上的燈盞,就剩下床頭紅紗宮燈,床頭宮燈發出微弱紅光,朦朦朧朧照見平躺在帳子裏高璟,窗戶門扇關了,暖閣里有些許悶熱,高璟沒蓋薄被,如縭看呆了,高璟結實的胸膛,精窄的腰身,緊實修長的腿,如縭突然鬼使神差地跪在床邊,顫抖着聲音,“爺,您要了奴婢吧!。”

高璟剛才酒喝多了,嫌燈光亮,手蒙在臉上,此刻,他移開手,看見如縭跪在腳踏上,如縭忍着羞澀,“奴婢卑賤,身子是乾淨的,奴婢一直不嫁人,給爺留着。”

幽暗的夜,四周寂靜無聲,卧房裏燈光微弱,空氣充斥着暗昧,突然一個寒冽的聲音打破沉寂,“你的身子,我沒興趣。”冷漠無情的話像一把刀子劃過如縭心頭,如縭彷彿聽見自己心碎裂的聲音,疼得不能呼吸,她手腳冰涼,慘白着臉,低不可聞的聲,不像發自自己的口中,“求爺,施捨如縭一次,如縭以後不再痴心妄想。”

高璟轉過頭,盯着她,如縭感到高璟身上寒意,如縭渾身哆嗦着,無助地叫了聲,“爺。”

“念在你侍候我多年的份上,在世子妃回來前,離開王府。”高璟斷然道,沒有一點商量餘地。

一聲驚雷,如縭跌坐在地上,絕望地叫了聲,“爺。”

“出去。”高璟的聲音里,掩飾不住的厭惡。

如縭羞愧難當,爬起來,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傅家搬到山東,借住東府的宅子,山東的宅子比京城慶國公府面積小,傅家親眷前來賀壽,小住,傅書言跟傅書韞、八姑娘傅書錦住一間屋裏,姊妹三個擠在一張炕上,三姊妹聊起小時候的事,直到後半夜方睡。

次日一早,傅書言剛起身,知兒就跑進來,“主子,世子爺來接主子來了。”

傅書韞笑推她,“快家去吧!有人等不及,這麼早就來了。”

傅書言害臊,走去傅老太太屋裏,高璟正在傅老太太屋裏等她,杜氏一早過來跟老太太說有幾個本家親戚要回去,正巧高璟來接傅書言,杜氏催促女兒,“言兒,姑爺這麼忙,來家接你,趕緊回婆家。”

傅書言嗔怪地看了高璟一眼,傅家早膳沒開,他就急吼吼地來了,不怕別人取笑,傅老太太也慈愛地道:“孫女婿還沒吃早膳吧?不如吃了早膳再回去。”

“祖母,我們回王府吃早膳。”傅書言看高璟一直盯着她,怕又鬧出點笑話,趕緊跟他走了。

二人出了老太太屋裏,傅書言側頭仰臉看他,“酒醒了?這麼早過來?”

他低眉看她,一本正經地道:“沒你在身邊我睡不着。”他沒說,天不亮他就醒了,想來找她,最後忍住了,來太早了,傅府大門沒開。

傅書言走到馬車前,許媽和月桂快走兩步,挑開車門帘,傅書言邁步上去,剛坐下,高璟隨後上來,傅書言問,“你不騎馬了?”

“我陪你坐車。”兩人並排坐在車裏,馬車駛出傅府,高璟忍不住抓過她的手揉捏,她的小手細白軟滑。

傅書言抿嘴,目光轉向車外,清早,飯鋪歇下門扇,開張營業,街頭三三兩兩的的行人,進飯鋪買早點吃,傅書言心血來潮,回頭看着高璟,“早膳在街上吃怎麼樣?”

“你喜歡去哪裏吃就去哪裏。”高璟隨和地道。

馬車到了一個街市口,裏面一條衚衕全是賣早點飯館,傅書言招呼停車,跟高璟下車,青州城的早點南北風味多種多樣,多以麵食為主,有糖肉饅頭、生餡饅頭、羊肉饅頭太學饅頭蟹肉饅頭、鵝鴨包兒、油炸夾兒、炊餅,素骨頭面、還有各種粥菜。

高璟喝菜粥,傅書言看他不拒絕到街上吃,高璟潔癖嚴重,平常就吃府里大廚房做的膳食,為了她肯屈就這種小飯館,傅書言捧着一大碗面吃,拿箸挑幾根素骨頭面,抬頭看他討好地笑,高璟看她這樣陪着小心,不由好笑,“小心燙着。”面剛端上來,還冒着熱氣。

兩個人既然選擇在一起,互相靠近,高璟很遷就她,為她改變一直堅持的習慣,傅書言喝一口麵湯,胃裏和心裏都熱乎乎的。

榮親王府

如縭一早收拾好東西,她看見世子爺早起便出府去了,走到上房,她在王府生活十幾年了,即將離開,心中酸痛,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世子爺絕情,她不是沒有想過,她就是不甘心,飛蛾撲火,還是想試試,這樣才死心,她侍候高璟十幾年,離開高璟,心裏不知有多悲苦,如果她沒做出昨晚的舉動,還能繼續留在世子爺身邊,可惜後悔晚了,高璟的脾氣她了解,攆她走的話既然已經說出,不會收回去,高璟命她在世子妃回王府前離開,是讓她識相點,這層窗戶紙捅破,她在世子妃面前更難堪。

如縭繞着上房屋裏走一圈,最後站在高璟和傅書言夜裏歇息的床邊,昨晚自己鼓足勇氣,跪在他的腳下,求他要了她,高璟不屑一顧,她當時屈辱得直想死,可是她這個人就是犯賤,高璟對她無情,她還是舍不下高璟,連死都捨不得,死去再也看不見他了。

如縭離開上房,回自己的小屋,提着包袱,包裹里一些衣物和金銀首飾,都是這些年積攢的,她走到東廂房,輕輕推開門,丫鬟金環從裏屋出來,剛叫了聲,“如縭姐。”看她手裏提着包袱,驚訝地問:“如縭姐,你要出門嗎?”

如縭嗯了一聲,走了進去,趙玉嬌坐在炕上,咳了兩聲,不解地看着她,“如縭,這麼早你去哪裏?”

如縭自嘲地一笑,“我要離開王府了,趙姑娘,願賭服輸,我該走了。”

趙玉嬌審視的目光在她臉上掃過,“你被趕出王府了?是世子妃不容你?”

如縭苦笑,“姑娘的話是對的,世子爺絕情,我總不信,這回信了,我來跟姑娘告別,還想說幾句話。”

趙玉嬌此刻竟有種二人同命相連的感覺,兔死狐悲,唇亡齒寒,“你有什麼話,有什麼要我幫你的儘管說,你缺銀子,我這裏有。”

如縭搖搖頭,“姑娘不是勸我跟姑娘同路,我答應,我如果有辦法令世子妃離開王府,離開世子爺,姑娘正位,能否像那日答應的,允許我回來繼續侍候世子爺,我如縭到了這個地步,也沒資格要求什麼,在世子爺跟前做個使喚丫頭,如縭今生就滿足了。”

趙玉嬌心頭一喜,尚有幾分懷疑,“你能讓傅書言離開王府,你要真能做到,等我翻身,定不能忘了你,別說丫鬟,抬妾位份,將來做側妃,如果如縭你不相信我,我可以起毒誓。”

“我相信姑娘。”她現在唯一指望就是趙玉嬌有朝一日做了世子妃,自己還有回王府。

如縭走出王府大門,站住,回頭看一眼緊閉王府厚重的朱紅門,徐徐轉身,朝遠處走了。

傅書言和高璟在街邊小飯館吃了早膳,知道高璟這段日子忙着操練士兵,道:“璟郎,你去軍營,我去看看庫里草藥,還缺什麼,一旦戰事起了,傷葯需求量大,我看短什麼,叫許伯想辦法聯繫收購。”

“我去軍營時辰還早,先送你去倉庫,然後去軍營。”兩人走出飯館,上車,高璟看她似乎沒有精神,“言兒,是不是昨晚興奮過頭了,姊妹聊閑不睡覺。”

傅書言靠在他身上,懶懶地道:“是有點困。”

“困就別去倉庫,先回府睡覺。”高璟剛要吩咐車夫先回府,傅書言趕緊攔住,“我現在剛起來睡不着,還是去倉庫,一會困了再回去補眠。”

傅書言去倉庫,看了八姑娘記的藥材賬目,每一筆清清楚楚,庫存草藥分門別類,工整詳細,誇讚,“八妹妹心細,做什麼都有板有眼的。”

八姑娘傅書錦謙遜道;“仰仗七姐姐指點,我學會不少東西。”

許伯說了下草藥進貨的事情,傅書言看着許伯,“缺的草藥你想辦法弄,第二批傷葯我準備過兩日開始炮製,等兩軍開戰以後送去兩軍陣前。”

這裏有八姑娘看着,傅書言放心,八姑娘傅書錦越來越上道,做事穩妥,許伯精明強幹,兩人一里一外管着,傅書言省了不少心。

傅書言帶着月桂幾個回王府,進了上房院子,院子裏兩個小丫鬟抬水澆花,放下手裏的水桶,走上前蹲身,“世子妃回來了!”

月桂上前幾步,打開珠簾,傅書言邁步進去,屋裏沒人,心想,如縭不在家,人跑哪去了,平常如縭最守規矩,不像小丫鬟貪玩。

傅書言給高璟綉了五付鞋墊,做了十雙棉襪,古代行軍打仗穿布襪,傅書言把鞋墊和棉襪做好,讓月桂拿來炭塊,放到燙斗里,點燃,待溫度升上來,熨燙平整,腳底下穿着平整,舒服。

晌午,傅書言肚子空了,知兒去大廚房要了兩盤點心,傅書言吃了兩塊,跟月桂接着熨燙高璟的袍子。

“世子爺回來了。”知兒站在廊下吃主子剩下的幾塊點心,看見高璟進了院子,遂往裏通稟。

春喜性情活潑,愛說話,裡外屋找,納悶地說,“主子,如縭姐不知去哪裏了,沒在院子裏。”

傅書言納悶,世子爺回府,如縭不在屋裏的時候幾乎沒有,高璟身影一露頭,如縭第一個跑出去,今日沒看見如縭的影子。

高璟進屋時,傅書手裏提着燙斗,熨燙一件男人的衣袍,剛立秋,盛夏酷暑還沒散盡,天道好像要下雨,下午悶熱,傅書言面色瑩潤,一層水光,高璟探頭看燙斗里燒紅的木炭,責備,“天道悶熱,你還動火,鞋襪做那麼精緻,我能捨得穿嗎?”

傅書言把燙斗遞給月桂,替高璟寬衣,高璟坐上炕,拉着她上炕坐,責備,“看你熱的。”

春喜端一碗冰鎮酸梅湯,高璟接過,把碗送到她嘴邊,傅書言喝一口,心裏涼快,看看屋裏,突然問;“如縭去那了?怎麼這半日沒見人影?”

半晌,高璟答了一句,“放出府了。”

傅書言愣了下,手指點了點高璟的胸前,賊兮兮笑,“昨晚一個人睡的?”

高璟抓住她的手指,下口,輕輕咬了一下,“昨晚你撇下我,我一個人獨守空房,說你今晚怎樣補償我?”

傅書言扭動身子,“你要什麼補償?”

高璟睨眼看着她,“這麼久,該學會侍候男人了。”

傅書言雙頰粉紅,撲在他身上照着肩頭咬了一口。

如縭一走,上房的人都莫名其妙,月桂念叨,“世子爺怎麼突然放如縭姐出府,如縭姐找到如意郎君了。”

知兒不滿意,“如縭姐也是,主子對她不薄,主子不在家,竟然走了,也不給主子叩個頭。”

傅書言那日問高璟,看高璟嘴巴嚴,什麼都不肯說,他不說,她問了也沒用,她心裏隱約猜到點端倪,她住娘家一晚沒回,如縭就被高璟打發走了,這晚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否則,高璟不能趕走如縭,除非如縭人大心大,她心裏喜悅,高璟不近女色,像祖母說的,這樣好夫君,打着燈籠難尋。

榮親王高睿得到消息,靖安侯夫人魏氏已經啟程去西北,衛廷昶護送母親前往妹夫平西候府,此時,老平西候已過世,其子景鈺襲爵為平西候。

榮親王高睿等待平西候景鈺的消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傅書言開始炮製第二批傷葯,傅書言每日帶着王府撥過來的人,並八姑娘傅書錦忙乎製藥,早出晚歸,高璟有時宿在軍營里,兩夫妻不常見面。

許伯馬不停蹄跑了幾個地方,聯繫販草藥商販回來,購進一批藥材,出了點差頭,這批藥材成色不好,是劣質的草藥,傅書言跟八姑娘和許伯商量怎麼辦,許伯懊悔,“跟主子這麼久,老奴真沒用,連質量好次都看不出來。”

許伯一直很賣力,是個踏實可靠之人,從不偷奸耍滑,誰沒有個馬失前蹄,傅書言沒責怪他,“這批草藥經過處理,不怪你看不出來,當是個教訓,以後留心點就是,想辦法干別的用。”

傅書言從葯場出來,天色已晚,天上沒有星星,漆黑一片,傅書言上馬車,她這幾日勞乏,馬車顛簸,漸漸有了困意,不知不覺睡著了,中途好像馬車停了一下,她睏倦,迷迷糊糊沒睜眼。

不知過了多久,傅書言悠悠醒轉,馬車裏一盞燈,昏黃的燈光籠罩,對面坐着一個男人,恍惚是高昀,她驀地睜大眼睛,用手背揉揉眼睛,不是做夢,高昀盯着她看,傅書言驚得想動,發覺手腳發軟,高昀定定地望着她,一直沒說話。

傅書言扭頭透過車窗帘縫隙往外看,車外漆黑一片,夜風吹起窗帘,好像四周蒼茫野外,車馬出了青州城,越走越遠,傅書言心裏着急,忍住性子,“高昀,快停車,你要帶我去哪裏?。”

高昀不說話,傅書言急了,“高昀,你到底要幹什麼?”

高昀看着她,仔仔細細,恍如隔世,他無數次夢裏夢見她,馬車顛簸,傅書言身體搖晃,高昀伸手扶住她,傅書言拒絕,掙扎一下,身體軟軟的無力感。

高昀手停住,他手足無措,“言兒,跟我走吧!”

傅書言盡量心平氣和,“高昀,我已經不是從前的言兒了,我嫁做人婦,我不可能跟你走,我要是想跟你走,當初你抓我去,我就跟你走了,高昀,我希望你珍惜文燕,文燕這樣痴情的女子今生錯過了,太遺憾了。”

高昀雙手交疊,使力,骨頭髮白,一如既往耐心,“言兒,我不能讓你留在他身邊,他沒有保護好你,言兒你受的傷害,你知道我有多心疼,高璟他要真對你好,為了你,我放手,可是你了解高璟嗎?他心裏裝的東西太多,言兒,你想過將來嗎?你幫着高璟完成他的宏圖偉業,那言兒你怎麼辦?高璟也許是真心喜歡你,人到了高處,身不由己,言兒,我帶你走,過簡單的日子,我們相伴一生好嗎?”

傅書言用力搖頭,“不,高昀,我不管將來怎麼樣,我都不離開他,我們已經做了夫妻,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高昀搖頭,注視着她,眸底劃過一絲痛,“你的丫鬟如縭跟我說,你為了救高璟傷了身體,以後子嗣艱難,我本來打算離開中原,你上次逃走,我看出來你在乎高璟,言兒,只要你能幸福,我願意放棄,遠遠離開你,可是,現在我沒辦法離你而去,我不放心你,怕你將來受到更大的傷害,言兒,你能明白嗎?”

她抬頭,愧疚地看着他,“昀哥哥,我知道你對我好,今生我對不起你,來世我當牛做馬報答你。”

高昀朝後,靠在椅背上,“言兒,你知道我這次心意已決,帶你走,不管你願不願意。”

傅書言見說服不了他,寒着臉,“放我下車,我不會跟你走。”她心裏干著急,馬車離青州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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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貴婦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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