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71.第七十一章

回到顧宅,汾喬下車,抬眼看去。

雪又開始下了,籠罩着整座城市,紛紛揚揚從天空落下來,整座莊嚴華美的老宅也被積雪覆蓋。

雪花落在汾喬的頭髮、眉梢,還有些許落在她的睫毛上。呵了一口氣,那雪花就化了,眨眨眼,就從她的睫毛末梢滴落。

汾喬飛快地用手擦拭乾凈。

她下車太快,婁清只能從另一端小跑着過來給她撐傘。

上午離開老宅時的好心情已經消失殆盡,此刻汾喬頭疼欲裂,昏昏沉沉,腳步虛浮,實在不想勉強自己去應付那些人情交際,只想躺下休息。

好在看樣子宴會已經結束了,遠遠看見沈管家立在正門口送返家的賓客,不想與他們對上,汾喬特地從側門繞行。

顧衍這時候應該還在正廳,側門離正廳還,汾喬打不起精神,沒有食慾,不想吃午飯,乾脆回頭與婁清說了一聲,直接回了自己的錦榮閣。

汾喬躺在床上,閉着眼睛,總覺得自己渾身發冷,明明被子已經夠厚,屋內也開了暖氣,頭上發著汗,偏偏冷極了。

翻來覆去,渾身越來越沉。

“喬喬!”

汾喬模糊聽到顧衍喚自己,勉強睜開眼睛才發現窗外天已經黑了。

床頭顧衍眉頭輕皺着,手裏端着水,“吃藥了,喬喬。”

汾喬偏了偏頭,閉眼,不想吃。

顧衍把水放在一邊桌子上,低嘆了一聲,“不肯吃飯,葯也不肯喝,喬喬,你這是在發誰的脾氣?”

這下汾喬回頭了,她睜大眼,無聲言語,你明知道不是的。

汾喬不高興時候只喜歡與自己為難。

“燒的度數不高,吃了葯就不用打針了。”

顧衍的話如同帶着魔力,循循善誘,“喬喬,聽話。”

這聲音就像清泉,潺潺流進人的心間,帶來清涼的觸感,讓人的頭腦清醒幾分。

見汾喬不說話,顧衍又扶着她坐起身來,喂她喝葯。

汾喬打起精神往下咽,卻又聽顧衍問她,“喬喬,今天出去玩不開心嗎?”

汾喬抬頭,一眼便撞進顧衍幽深的眼眸之中。

不用問,汾喬也能猜到,顧衍一定已經知道了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

她低頭,開口,聲音有些悶啞,:“我和媽媽見了面,她回國了……”

顧衍已經聽過婁清的彙報,因此並不意外。

和汾喬朝夕相處,他完全能清楚汾喬對於高菱複雜的情感,他更想知道的是,高菱究竟和汾喬說了些什麼。

按照他的推測,高菱雖然現實,卻並不笨,就算為了汾喬,也不一定會把那件事情告訴她,可凡事總有萬一。

顧衍的預感沒有錯,果然下一秒,他就見汾喬舉起頸上的水晶項鏈,凝視着他的眼睛,問道:“媽媽說這根項鏈是警方發現的,對嗎?”

她想來想去還是直接問出口了。她不願相信高菱在說謊,可她更不願承認是顧衍騙了她。

汾喬的面頰泛着紅潮,眉頭輕蹙着,因為生了病,看上去更添了幾分柔弱,眼神卻是清醒倔強的。

放在平日,顧衍若想不讓誰知道一件事情,伸手便能封鎖他消息的來源渠道,輕而易舉將人一輩子瞞在鼓中。

可如今這個人是汾喬。顧衍能輕而易舉瞞她,卻不願意這樣做。

他把手中的碗輕輕放下,沉默片刻,啟口,“是,這是警方發現的。”

“那你真的是爸爸的朋友嗎?”汾喬的眼中泛着水霧,那眼神近乎全是脆弱的祈求。祈求顧衍沒有騙她,這一切只是誤會。

“生意夥伴。”顧衍的話又一次打破了汾喬的幻想。

汾喬的爸爸確實有幾分能力,性格頗也與顧衍相投,假若再有些時日,或許他們真的會成為朋友也不一定。

可是世上的事情就是沒有如果,他在那個山坳里長眠,也把未來所有的可能埋葬了。

聽到這裏,被子下汾喬的手已經抑制不住微微顫抖。顧衍不會隱瞞,她知道,卻不敢再往下追問,直覺告訴她,再問下去,那將是一個她承擔不起的答案。

顧衍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卻為什麼會幫了她,又帶她回帝都?

顧衍不是爸爸的朋友,辦案的警察為什麼卻把爸爸遺物交給他?

高菱明明恨顧衍恨得要命,為什麼在她說出項鏈是顧衍給的之後,卻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幫他隱瞞?

汾喬攥緊了被子,沉默着,卻是顧衍先開口說話了。

“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喬喬。”

他的聲音無比溫和,眼睛彷彿是能包容一切的湖水。他幫汾喬把鬢角掉下的碎發拂到耳後,而後撫了撫她的發旋。

汾喬更攥緊了手中的被褥,輕輕開口,“你為什麼會認識當年辦案的警察?”

這問話的聲音很輕,說出來卻如同有千斤般沉重,壓得汾喬喘不過氣,可她終究是一字一句接着往下問:“為什麼要留着爸爸的遺物?”

汾喬的面頰燒得發紅,可她的眼睛卻是清明的,等待着顧衍的回復。

顧衍拿掉白瓷杯里的勺子,把杯子放在她的手心,“先把葯趁熱喝了。”

棕褐色的藥水還剩半杯,拿在手心並不燙。

汾喬抬頭去看他,只看見一雙安撫的眼睛,溫柔的注視她。

端起杯子,汾喬把剩下的葯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她才聽顧衍的聲音自耳畔傳來,“你爸爸被綁架與我有關。”

短短一句話,猶如一道晴空霹靂,在汾喬耳邊炸裂開來,震得她體無完膚。汾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他,眼中全是陌生與隔閡。

顧衍心中苦澀,他張了張唇,卻還是選擇了往下說。今天不說清楚,未來總有可能成為他與汾喬間致命的障礙。

每每遇到關於汾喬的事情,從來果決的他總要慎之又慎。他固然可以騙汾喬一輩子,可這有很大風險,如果有一天汾喬自己發現了,那結局就會與現在全然不同。

“那是我到滇城的第一年,為了拿回繼承權,我父親聯合滇城當地的馮家對我下殺手。你爸爸就是和我談生意的時候一同被綁的。”

這場綁架案震驚了整個滇城,案件涉及贖金高達幾億美金,綁的不止是顧衍與汾喬的爸爸,還有其他各路滇城名流。其中,綁匪對顧家開出了最高贖金,顧衍就是此案最大的受害人。

案件在綁架發生二十四小時之後就宣佈告破,那些綁匪還來回過神來,已經被大批武警包圍抓捕。

汾喬的爸爸是這個案件的唯一死者。

這便是世人對這場綁架案的所有印象。

可事實上,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這並不是一起真正的綁架案。

顧衍是顧家嫡系唯一的男嗣,論起來這樣高的贖金確實與他相符。可問題在於,顧衍到滇城時是以顧家旁系的身份歷練,那些綁匪又怎會知道這一點呢?

事後順着這條線索,顧衍果然找到了案件的幕後操控者。

綁架那些名流不過是為了混淆視線,索要贖金也是為了掩人耳目,事實上,不管拿不拿得到贖金,顧衍最後都會被撕票。

那群綁匪行事整齊嚴密,訓練有素,受雇於馮家。

只是綁匪還是低估了顧家的能力。案件發生后,顧老爺子震怒,一面準備好了贖金,一面連夜便調動手中勢力,最終在滇城外三十公里的鳳凰山深山內發現了綁匪的窩點。

狙擊手就位,大批武警做好埋伏。

最終所有人質得以獲救,只除了汾喬的爸爸……

顧衍那個時候尚不明白綁匪臨被抓捕,為何還偏要開槍擊中汾喬的爸爸。可自他順着線索追查到馮家之後,這個問題便不解而破了。

汾喬的爸爸能力不凡,白手起家,成為馮氏高層,手裏又捏着馮家的股份,隨着他在馮氏的權限越來越大,與馮安的分歧也愈來愈顯,成了馮安的眼中釘、肉中刺,馮安當然想除之而後快。

馮家是滇城地頭蛇,底子本就不清白,起家的路上不知有多少冤魂,馮安若是吩咐過那些綁匪動手,那綁匪開槍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無法完成馮安的命令,即使是在獄中,馮安也多得是辦法讓他們生不如死。

可誰也沒想到,曾經在滇城一手遮天的馮家會敗落得那麼快,僅僅三年,再也不見昔日光景,馮氏破產,馮安入獄。

這便是顧衍的報復。

那時候滇城知道顧衍身份的人,大抵都覺得,汾喬的爸爸是被他所連累。顧衍既能收拾馮家,自然懶得在意他們的看法,也隨他們議論。

涉及到他的父親顧予銘,這些事情,顧衍從不願對人提起。可汾喬是不一樣的,他在意她的看法,願意對她解釋。

這是顧衍第一次將這件事情坦白開來,他的語氣沒有波瀾,平鋪直敘。他明白,事關汾喬的爸爸,縱使再怎麼解釋,也難逃被汾喬遷怒。可即使如此,他也要說下去。

與其讓汾喬從別人口中聽聞事情的三言兩語胡亂猜測,不如由他坦坦白白說清楚。

“我那時以為你爸爸中槍是受我牽連,所以留下了他的項鏈。”顧衍頓了頓,“我見他常戴在身上,因此覺得這項鏈對他或許意義非凡。”

汾喬沒有回神,她怔怔看着顧衍,許久沒有動彈。

顧衍伸手想輕撫她的長發,卻被汾喬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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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喬是只小刺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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