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從機場回去的路上，接到楊蓓蓓電話的柏穎直接轉去了市中心的商業步行街。
下了車一路跟着楊蓓蓓的提示走到負一樓的商業城找到人，原本以為應該是半癱趴在桌上痛苦等待救援模樣的楊蓓蓓，此時卻是生龍活虎的坐在甜品店裏勺着芒果沙冰，看到她還大咧的扯開笑朝她大大的招手。
柏穎早就知道她說自己快暈倒是個借口，不過她今天正好也不想一個人獃著，有人陪着總是沒那麼容易胡思亂想。
“不是說暈得快進醫院了么！”柏穎佯裝怒意的調侃。
楊蓓蓓同樣給她點了一份芒果冰，柏穎拒絕，現在太冰太涼的東西她都不太敢吃，身子底子弱的毛病一直就沒調過來，她不想自己再遭罪了。
“就跟你開個玩笑，今天突然想逛街啊，直接跟你說你肯定是不來的！不然我至於撒這樣的謊么！”
柏穎沒好氣，周末人多，商業城裏人山人海，全是清一色的靚女俊男，中央空調溫度極低，柏穎帶着帽子圍着口罩，楊蓓蓓一把將她的帽子拿下，柏穎捂着頭有些急，“別鬧，帽子給我！”
楊蓓蓓嘟嘴，將帽子戴到自己頭上，“柏穎，好像你平時除了上班都戴帽子跟口罩啊，快說，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怕人家來尋仇啊！”
一語中的，柏穎奪回帽子戴上，心口稍安，“空氣質素太差，吸進的都是粉塵。”
楊蓓蓓咿咿兩聲，想到什麼，“對了，唱k結束那晚來接你的男人是誰啊？是不是你男票？”
八卦本質顯露，柏穎語氣不變，“沒有，是我朋友。”
“那你是沒有男朋友了？”
柏穎搖頭，“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似乎看到楊蓓蓓有些失落。兩人逛了一圈，楊蓓蓓買了不少東西，基本都是衣服帽子包包，柏穎倒是輕鬆，幾乎是空手，只有在經過一家店打折的時候花特價買了件純白布料柔軟的棉質t恤，手感極佳。
“柏穎，你不要老穿那麼素的，總感覺你的心態已經平和到和三四十歲的老女人一樣了，上班除了套裝就是套裝，我們公司又不要求穿襯衫工作服。”
柏穎嗯了聲，看了眼自己剛剛買的t恤，“是嗎？我覺得挺好的，料子很舒服。”
楊蓓蓓無語望天，拉着她又轉了一圈，直到手裏又多了幾個購物袋才心滿意足的收手。
飯是在外面吃的，好評還不錯的一家西餐廳，兩人剛放下包，楊蓓蓓接了個電話有些不好意思，“柏穎，那個……肖勇剛好也在附近，介不介意……過來一起吃個飯？”
正在看菜單的柏穎楞了一下，肖勇是隔壁公司的it技術員，兩家公司因為挨得近，平時點餐的時候有時也會拼在一起，久而久之，兩公司的人員都混得比較熟，這個肖勇從柏穎剛進公司不久就開始隱隱的透露出追的意思，旁人都是瞎起鬨，但柏穎一直冷冷淡淡的，沒任何回應，對方也約過自己幾次，但都被拒絕了。
這所謂的偶遇絕不是偶遇！
楊蓓蓓看出柏穎的猶豫，嘆口氣，“沒關係，要是你不同意，那我就跟他說算了……”
話說到這份上，搖頭總覺得太過於小氣，柏穎低頭繼續翻菜單，“我沒關係啊，一起好了。”
楊蓓蓓嘿嘿兩聲，忙的給那頭回了個消息，不過兩分鐘，肖勇就過來了，楊蓓蓓起身來接，座位是面對面兩張長沙發的四人卡座，肖勇跟柏穎打了招呼之後沒敢在她身邊坐，只能挨着楊蓓蓓坐下。
期間視線一直跟着柏穎。
楊蓓蓓一直試圖挑起話題，柏穎不怎麼搭話，微信噔噔響了兩聲，她自然的拿起手機點開，是對面的楊蓓蓓發的。
“姐姐！”
“好歹說兩句！”
柏穎嘴角忍不住揚了揚，快手回了句——“自己作的尷尬死都要自己啃完。”
放下手機就看到對面楊蓓蓓投來一記白眼。
一頓飯吃得沉悶，柏穎看了眼時間，提前告辭，沒想到肖勇從後面追上來。
“柏穎！”
她回頭，肖勇已經跑上來，“我送你。”
“不用，我前面坐車，幾站就到了，今晚謝謝你請客。”
“額，最近新出了一部電影，要不我們去看看？剛好明天是周末，還可以休息一天。”
“肖先生。”柏穎的語氣很是疏離，“其實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真的很抱歉，我現在沒有要談朋友的打算。”
柏穎之前頂多是不回應不熱烈，這一次直接當面的斷了所有後路，還是讓肖勇覺得有些挫敗，“沒關係，我可以等你。或許等你覺得我可以了就可以嘗試着……”
“你現在的行為已經給我造成困擾了，公司的同事都在傳。”
對方一臉錯愕，深深失落的一雙眼看着她，柏穎只覺得心累，最後說了句“抱歉”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的猶豫。
公車上人多，柏穎站在靠近後門的位置，楊蓓蓓來消息。
——“今晚的電影好看么？”
柏穎簡單回了句——“回家”
楊蓓蓓連續幾條語音連着發過來，直說她心狠什麼的，遇上堵車，開開停停，柏穎暈得難受，黑了屏直接將手機放回包里。
回到家，小t衝上來，圍着她汪汪一直叫喚，聽到它聲音，柏穎終於是笑了出來，鎖門，蹲下將小t抱在懷裏揉了又揉。
“餓了吧？給你準備吃的！”
換了鞋往裏，小t一直乖乖的跟在她腳邊，搖着尾巴一副乖巧的模樣。眼睛好了之後柏穎已經不需要它帶路了，但是每次牽它出去，還是會下意識的走在前面不急不緩，安安靜靜的給她帶路，柏穎每次都覺得窩心不已，或許在小t的眼裏，自己永遠都是排在第一位的那個。
門鈴驟響，將蹲在地上給小t準備晚飯的柏穎嚇了一跳，看了眼時間，這個點，怎麼都不該有人才對，再說，平時她家裏來的人本來就沒幾個。
沒立刻開門，問了聲“誰”。
片刻，外面響起一道醇厚的男音，“流動人口核查。”
柏穎鬆一口氣，最近確實是在弄這個，前兩天在小區門口她也被攔下簡單做了登記，現在可能是要再一次核查。
警惕心還是沒完全放下，柏穎將防盜鏈條拴上，將門小小的開了一條縫，只見外面站在最前面的確實是本小區的那個物業小哥才放下心來，把門打開。
“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擾，人口核查，請把表格填一下。”
“我前兩天的時候在小區門口填過一次。”
“那只是簡單登記，現在要詳細的信息，我們要留底上報的。”
柏穎接過那份表格，就着硬皮文件夾填了，着力點不對，寫姓名的時候，“柏”字歪了一下，她用筆劃掉又重寫了一遍，等表格填完遞迴去，“好了，你檢查下。”
物業小哥還真是敬業的將她填的表格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還回頭遞給身後的人，兩人相互交換了個眼神。
柏穎這時才注意他身後還跟了一個人，是個面生的，之前沒見過。
兩人也沒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物業小哥說了句“沒問題，打擾了不好意思”就帶着人準備去敲隔壁鄰居的門。
柏穎沒多想，關門回屋。
而外面兩人在身後門關上之後也沒再繼續，轉身往下走。
到了樓下，物業小哥轉身就把柏穎剛剛填的那一份表格遞給身後的人，“你看看要找的是不是這個？”
身後人接過表格之後小跑到另一邊小道上，將表格交給一直等在車上的周太湖手上。
周太湖只看了一眼表格的名字就大大鬆了口氣，長得像是一回事，要是連名字都對上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這回總算是不用回去送死了！想想這半年來祁正因為這事跟他撒的氣他就發怵，沒想到啊沒想到，苦苦找了大半年的人居然就在本市！
祁正躺在黃子軒那張剛剛從國外高價訂回來有助安神睡眠的沙發床上，合著眼，神情祥和。
黃子軒一臉無聊的坐在自己的主位上，滑着鼠標刷微博，在看到陳麗君跟沈默準備訂婚的消息時，望了一眼看似在睡覺的男人。
“哎，陳麗君要跟沈默訂婚？這兩個什麼時候挨上的？”他知道祁正沒睡着。
祁正眉眼動都沒動，嘴唇倒是輕輕開啟，“垂死掙扎，掩人耳目。”
黃子軒挑眉，“據說，只是據說啊！陳麗君來求過你？還是沐浴脫光了的那種！是不是真的！”
躺着的男人雙眸驀地睜開，精明透亮，絲毫沒有陷入睡意的困頓，掀開身上披着的外套起身，聲音不冷不淡，“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八卦。”
“嘖嘖！我都這麼無聊了能不八卦一下嗎！我說你要是單純想來這個睡個覺的話就別浪費我時間了，我還得陪着！”
“難道我沒給你錢？”拉過一旁白色圓桌上的手錶，男人邊戴邊開口。
黃子軒站起來，走到酒櫃前拿了一瓶酒兩個杯子，“定定神吧，就是什麼都沒做就拿那麼高的價，我心裏不安，你知道的，我是個靠實力吃飯的心理醫生。”
“給我開點葯。”祁正沒等他，直接拿起杯子一口喝下，黃子軒是個嗜酒如狂的人，他肯拿出來的都是好酒，但在祁正嘴裏，如飲白水。
黃子軒心疼自家的酒，呵斥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祁正開口的要求勾走注意力，瞪大雙眼看着他，“你真把那葯當飯吃了！我這又不是醫院，真正的安眠藥都是要醫生開單才能買到的，上次給你那些已經是儘力，再沒有了！”
祁正放下杯子，舔舔唇，“那我找別人開。”
“喂！”黃子軒終於收起玩笑，面色一凜，“祁正，那葯真不能常吃！”
“我的睡眠狀況你是知道的。”
黃子軒神色微斂，有些悵然，“人還沒找到？”
“快了吧。”祁正將搭在臂間的外套拿起，準備穿上。
“要不就別找了。你找了這麼久也沒找到，這麼久了，她也連一次身份證和□□都沒用過，證明也是在躲着你，人家一個小姑娘也不容易，當初跟着你的時間也不短，算了吧。”
“她能躲一輩子？要是她真能躲我也服了。”
黃子軒知道他的倔性又犯了，“當初也是你太過分了。”
“我給她吃給她穿出門都帶着她，我虧待她了？”
“給吃給住就不算虧待了？那她和你花錢雇的那些傭人有什麼區別？”
“當初她想讓我死呢。”一句話重，陰陽怪調的語氣讓黃子軒身後一陣發寒。
“這話重了啊！你祁正是誰啊！有那麼容易被一個小姑娘給弄倒？再說當時不也沒事嘛，她能掀起什麼風浪！”
“因為我沒事，所以活該就要被人算計？”祁正穿好衣服，準備離開，“我的事，跟老三他們一樣，不用你們管。”
看着已經邁步要走的祁正，黃子軒想到什麼忽的開口，“這麼執着，該不會是真放不下吧？聽嚴維揚說，你已經半年沒和女人沾過邊了。”
祁正拂了拂衣襟，“始終是我的人，我沒開口讓她走，她走了就是找死！”
周太湖辦事速度快，祁正下樓上車的時候，對方已經將厚厚的一個文件袋隔着窗子送到他的手上。
拿着文件夾轉了轉，祁正的語氣低沉，“確認了嗎？”
周太湖今天說話特別的有底氣，“是，確認過了，是柏小姐。”
車窗緩緩關上，將祁正那一張變化莫測的臉也一同隱去，車子平緩的駛出去。周太湖忍不住想給自己點個贊！好在有那張照片！
文件袋裏資料眾多，幾乎將柏穎消失的這半年來所有能夠收集到的消息全都整理了出來，祁正坐在後座，將資料取出，一份份的往下看，到最後的時候，拿着東西的手都有些微微發顫。
這半年來她倒是過得瀟瀟洒灑，全然沒顧忌他這半年是怎麼過的！
煩躁失眠易怒。
他投進去的人力不少，但她的消息卻始終石沉大海，他在夜半睜眼的時候，無數次的想過要是找到她的話要怎麼一一的來將她捏碎蹂/躪。
現在，她總算是完完全全的浮出水面。
最後拿到手的是她填的那一份表格，她的字跡比之前眼瞎的時候清秀不少，目光定在那個被她塗改重寫的名字上面。
“柏穎”兩個字，像是一團火，將他的目光灼得發燙！
手上的力道加大，將手中的紙張生生揉出半邊的深深褶皺。
柏穎，該是你回來的時候了。
周一，柏穎升職的正式通知下來，早會上總經理又重複的說了一次，所有人迎上來跟她握手祝賀。
楊蓓蓓拍着她的肩頭，“組長啊組長，以後我喝粥還是吃飯就全仰仗您了！請受小的一拜！”
柏穎被她逗笑，“行了啊！別太過了！”
“你跟it小哥真沒戲啊？”
說起這事柏穎心裏還有氣在，往她額上重重一戳，“這種偶遇的事下不為例！”
楊蓓蓓臉上顯出一抹被人捉到把柄的尷尬，抱着柏穎哎呀呀的賣萌求饒，柏穎最受不住，兩人小幅度打鬧着最後出辦公室。
一上午，柏穎的眼睛就一直在跳，心也砰砰砰的覺得悶得很。
總感覺有事要發生。
臨中午下班的時候，總經理親自出公司迎進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會議室。柏穎從洗手間回來，就聽到好奇的在討論。
“什麼事？”
“剛剛來了幾個人，總經理親自出去接的，現正在會議室里呢！是不是什麼大客戶啊？這架勢，還是第一次見！”
柏穎朝着會議室望去，大門緊閉，根本看不到裏面的場景。
“別八卦，快去做事吧，早上那個表格下班前要給我。”
楊蓓蓓哎哎兩聲，“快了快了！我收個尾就發給你！”
眼睛還是一直跳，柏穎眯眼按了按，剛停下總經理就將她招了過去。
“經理，有什麼事嗎？”
總經理雙手背在身後，咳了咳，“裏面有個大客戶，你進去跟一下，記得說話要委婉一些！”
“嗯？什麼客戶，資料都沒有，什麼都沒準備。”
“大單！接了這個單子！直接抵過去年一年的營業額了！”
總經理越是這麼說柏穎越是緊張，“要不讓蔡姐來吧，她經驗豐富。”
“對方點名了要你！”
柏穎一臉疑惑，指着自己，“我？”
總經理急了，“可不是嗎！”
“對方到底是什麼人？”
柏穎猜疑心起，迷糊間，人已經被總經理推進了會議室。
公司小，會議室也不大，幾個人都齊刷刷的坐在左邊的位置，柏穎回頭看了眼關上的會議室門，盡量讓自己定下來。
“不好意思，我是公司的員工柏穎，不知貴公司要談哪一個類型的單子？”
坐在最中間的青年壓着胸口的西裝站起，精神抖擻，柏穎盯着他看，只覺得面熟，但是真要去想在哪裏見過又是一片空白。
“單子是有，但是恐怕要柏小姐親自跟我們老闆談。”
柏穎已經能夠感覺到那種無形的壓抑，腳步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對方，“不知你的老闆是……”
周太湖沒打算跟她兜彎子，收起笑，一字一字道，“柏小姐，祁先生要見你。”
轟！
“祁先生”三個字像是一個隱匿在她腦袋裏的一顆□□，砰的一聲瞬間爆炸惹得她頭皮一陣發麻，指尖冰涼得幾乎要僵掉，看着眼前的男人，柏穎白着臉猛地轉身跑去拉會議室的門，卻被另一個早就擋在門口的男人攔住。
“柏小姐，對不起了。”
周太湖話剛落，兩個黑衣男子上前，其中一個不由分說，用掌心的手絹從身後迅速捂住柏穎的口鼻，不過片刻，嗚嗚兩聲的柏穎就癱軟在男子懷中。
會議室的門打開，周太湖走在最前面，後面緊跟着一行黑衣人，一個個體格健碩，還全都冷着臉，其中一個還抱着明顯已經暈過去的柏穎！
柏穎在黑衣人懷裏癱着，手臂無力的垂下。
辦公室一下炸開了，紛紛站起看着眼前這奇怪的一幕，楊蓓蓓最先回神，大聲喊了句“你們幹什麼”就衝上去，想要去扒開抱着柏穎的男人。可還沒等人近身就被另外幾個大漢攔住，看着就唬人！
公司其他員工看不過去了，也圍上來。
“你們幹什麼！人剛才還好好的現在怎麼就暈了！把人給我！”楊蓓蓓想上前，還是被人攔住。
周太湖頗有些耍帥的回頭看了她一下，臉上有笑，偏偏讓人覺得沒笑到肉里，“柏小姐暈了，我們送她去醫院。”
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
楊蓓蓓昂首挺胸，“我們可以自己送！”
總經理出來頂着，等到人都離開，才冷着臉呵斥一室躁動的員工。
“都看什麼看什麼！什麼事都沒有！繼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