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祁正坐在書桌前，桌上的筆記本里播放着的是那一晚房間裏的監控，視頻里，自己拿着手機出門后，柏穎的手機響，祁正看着她坐起來，接了電話，不過幾秒就掛了，然後將手機放下，慢慢的移到床邊穿鞋，摸索着進了浴室。
等到再出來的時候，自己剛好進房間。
柏穎那一晚沒有撒謊。
陷在椅子裏的祁正，僵着的臉終於放下，稍稍鬆了口氣。
做手術的前一晚，柏穎緊張得睡不着，天氣已經變涼，可是她的手心不可抑制的冒出汗來，祁正順着摸到她的背，一層層的都是細細的汗。
“怎麼？”祁正換了個姿勢，將人摟着，黑暗中柏穎將手伸到自己眼前，現在，還是一片漆黑，可是明天就要手術。
“祁先生，你說……手術，會成功嗎？”她的聲音很低，帶着些顫音，祁正揉着她的肩，“治得好就得拜拜我，治不好也沒什麼遺憾的，你本來就看不到。”
柏穎塌了臉，祁正說的哪裏是安慰人的話！
祁正低低的笑，將人抱到自己身上，藉著床頭燈光，將眼前女人細細又看了一遍，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再認一下，別到時候認錯了。”
摸着他臉的手猛地一僵，柏穎將手收回來，祁正皺眉，“怎麼？”
“祁先生，我不敢。”
祁正哼一聲，“怕我吃了你？”
確實是怕！柏穎小聲嘀咕，祁正將人放下來側身抱着，眯了眼，輕拍着她的後背，“不是想上班？等你眼睛好了之後我讓你回電台。”
“……”柏穎在他懷裏不動，揪住他睡衣前襟的手緊了緊，低聲嗯了一下。
手術很成功，柏穎醒來的時候祁正已經離開。
眼上厚厚的一層紗布，柏穎抬手摸了摸，十分的不舒服。
祁正徹徹底底的鬆了十多天，接下來的幾天，忙得腳不沾地，每次半夜時候才來電話，柏穎被他吵醒，強打着精神聽他簡單說一句“晚安”。
洽談會前一晚，柏穎散會回來，主動給祁正電話，那一頭人聲鼎沸，一聽就知道是有應酬，男人起身到外邊接電話，柏穎咽着口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到了最後也只是吐出“加油”兩個字。
他確實是走不開，等到結束給她回撥的時候，已經打不通，轉着打去給看護，看護說柏穎已經入睡。
第二天醒來，柏穎發現祁正給她轉了一筆錢，坐在床邊，她拿着手機久久不能回神。
九點的洽談會，還有兩個小時。
祁正進場的時候祁盛跟沈默早已到了，在入口處碰到陳麗君，祁正停下，嘴角有笑，翩翩的伸出手，“陳助理，好久不見。”
陳麗君扯了扯嘴角，想起那一晚他絲毫不留情面的離開，心裏有氣，沒給他好臉色，繞開他走過去。
祁正無所謂的聳聳肩，剛要邁步，陳麗君想到什麼慢慢回頭，“阿正，你的那個小女朋友呢？”
“怎麼，你想見她？”祁正邪魅一笑，打了個響指，“那你還真的提前問問我同不同意。”
說罷瀟洒的轉身，留下咬着唇切齒的陳麗君。
“祁總，那邊的祁總讓我給你傳個紙條。”
祁正看了眼祁盛，對方目光落在台上，沒有要看過來的意思，祁正斂了情緒，接過紙條，落在掌心直接揉成團，看也不看，扔到桌面上。
祁盛上台的時候，祁正斜靠在座位上，甚至還抽出一支煙點燃，全場寂靜，個個西裝革履正襟危坐，偏偏祁正是個例外，完全不屑的模樣讓祁盛稍稍皺了眉。
當那一份文案見光的時候，夾着煙正要往嘴裏送的祁正不着意的停下，眼底驀地陰冷異常，如霜般的眸子盯着祁盛，煙燃過，留了一截煙灰。
他很早開始就不信任何人，信任太值錢，他還沒能找到能夠買的起的人，縱使如此，縱使早有預料，但是賭到最後一刻見光死的時候，祁正心口還是被狠狠揍了一拳。
祁盛台上的講解還未結束，祁正已經俯身，將手中只抽了一半的煙用力按在煙灰缸里，驀地起身，身邊的兩個秘書助理跟着，步履如風，行色匆匆。
祁正離席的動作引得會場一片騷動，祁盛嘴角似有若無的勾了勾，繼續往下。可祁盛沒想到，祁正的猜疑已經到了近乎變態的地步，他拿到的那一份方案不過是祁正拋出的一個誘餌。
出了會場的祁正一臉陰霾，司機下車要給他開車門的時候被他一把推開，直接上了駕駛座，跟着的秘書跟助理相對眼望了望，坐上了另一輛車跟上去。
祁正忍着怒意打了柏穎的手機，通的，卻沒人接，轉去打給看護，看護說柏穎出去散步了。
祁正冷笑，“將人拖回來！”
連闖了幾個紅燈，祁正一路飆車回醫院。
柏穎的病房裏，死寂一片，醫生護士全都站成一排，戰戰兢兢，低着頭滴着冷汗大氣都不敢喘，而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沉着臉抿着唇，眼底一片寒意。
除了負責柏穎的相關人員留下之外，其餘的差不多都出去找人了。
柏穎的貼身看護在病房外還沒進來的時候就哭了，抽抽泣泣嗚嗚咽咽，一進病房死命忍着連一丁點哭聲都不敢露，戰戰兢兢的走上前，那麼大的空間那麼多的人，偏偏一點聲響都沒有。
祁正頭都沒抬，“人呢？”
小看護雙手垂在身前，僵硬的揪着衣角，眼睛紅腫得不行，吞吞吐吐，“柏……柏小姐，說出去……散步……她之前每天……都去的……”
柏穎真的是每天都去，沒走遠，坐着輪椅出去，就在醫院附帶的小公園裏，她眼睛紗布還沒拆，就算起身也是在輪椅附近走動。
今早例行將她推到固定位置，柏穎只說想自己坐一會，看護沒多想就走了，等到來消息要把人帶回來的時候，再去才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沿着小公園那幾條路都找了一遍都沒見人，這下才着急，等到祁正回來，暴怒的開始地毯式找人！
但幾圈掃蕩下來，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就是——柏穎不見了！
那個地方是監控死角，全院各個出口的監控被調出來看了無數遍，還是沒發現柏穎的一丁點影子。
像是一陣霧，忽的一下憑空就消失了！
要是霧還好！可柏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一個瞎子！怎麼可能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祁總，有人在南門的女廁所發現柏小姐換下的衣服。”新上任的助理周太湖進來，報告最新進展，手裏還拿着裝了柏穎衣服的膠袋。
祁正抬頭只瞥了一眼就認出那是柏穎的！
胸口劇烈起伏，一直壓抑着的怒意頃刻間迸發，交疊的雙腿分開，起身的時候抬腳將眼前的茶几整個的一腳踢翻，茶几上的東西翻落在地，茶几面是玻璃，踢翻的時候落地被震碎，將所有在場的人嚇了一大跳，但沒有人敢動半分！
周太湖顫着手，飛濺的玻璃渣子將他的手背劃破，低頭，可以看到明顯的一道血痕，心有戚戚然，吳昊離職，他被提拔上來的時候心裏還有些美滋滋，但是跟了祁正這麼一段時間后，他晚上焦慮得連覺都睡不着！
“一個瞎子都看不住！”
“祁總，不僅僅是醫院，已經讓人在b市全面的在找了，汽車站火車站機場都有人！”一室的寂靜，周太湖只得硬着頭皮上前。
“還不繼續去找！”
祁正攥緊雙拳，臉上因為怒意而沉黑得近乎扭曲，當余阿姨那邊來電話說柏穎的狗也不見了的時候他幾乎恨得想要殺人！
他低估了柏穎，她就着自己的計謀將計就計，幾乎將他騙過關，不過還差最後一步！只差最後一步他就信了她！
沒想到，臨到終了，她還是讓他失望了！
逃？逃到哪裏去？只有他祁正不想找的人，還沒有他找不到的人！
可是這一次，柏穎出乎他的意料，整個b市地毯式搜索，不過短短几個小時，可就是沒有柏穎的一丁點消息。
洽談會大獲成功，祁正早有準備，他從不打沒把握的仗！那份方案不過也是試探柏穎的一個幌子，她信了。
不過即使是成功，祁正也並未覺得有絲毫的喜悅，柏穎給了他漂亮的一拳，而且他現在找不到發泄的對象！
祁盛！
祁正在機場攔住祁盛一行人的時候，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還沒等自己的人攔住對方的人，祁正早已直接上前揪着祁盛的衣領落下一拳。
一記狠狠下了死力的重勾拳，身旁的人沒有絲毫防備，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祁正的人團團圍住，而且祁正臉上的寒意震得周圍人不敢冒然反抗。
“人呢？”
祁盛觸了觸出血的嘴角，冷笑，“不虧是我弟弟，能力過人！做哥哥的還沒慶祝你你今天的成功呢，怎麼，火氣旺得要打人……”
“少廢話！我問你人呢！”
祁盛掙開他的手，往後退一步，接過秘書忐忑遞上來的紙巾，擦了擦血跡，偏頭，“什麼人？現在找人也找到我頭上來了？要不要給你介紹個私家偵探？”
“祁盛！”
祁盛說完瞬間收回笑，一臉嚴肅，“別說做哥哥的不提醒你，商場如戰場，這次逃得過去下一次就不一定了，你要謝謝我，幫你認清一個人，不然，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一個女人而已，你想要，我也可以給你介紹。”
祁正拳頭緊握，目光狠戾得幾乎噴出火來！
柏穎消失了，完全的無影無蹤，回去之後祁正甚至親自去了柏建州的家，狹窄的小房子裏，柏建州在李淑瓊的攙扶下連站都站不久，知道柏穎不見的消息一臉震驚。李淑瓊知道來者不善，哭喊着訴說著柏穎的不孝跟沒良心。
祁正聽着煩，板著臉直接轉身就走。
柏家人的手機和座機他都查過，就連其中的陌生號碼都不放過，一一查證核實，最後發現近一個月柏穎都沒有跟他們有任何的聯繫。
還果真是沒有良心！她逃得徹底，一絲絲線索都沒留下！
連續一個月，祁正派出去的人手只增不減，但是，連柏穎的半分消息都沒查到。
柏穎這次真的算是凈身出戶，除了貼身證件跟□□，她什麼都沒帶走，而□□也沒有任何的消費支出記錄。
第一次，祁正覺得自己有些失敗！
回到別墅，余阿姨做了飯，見到他回來，叫了聲祁先生，祁正應都沒應，直接往樓上走。卧室里柏穎的東西都還在，一樣都沒動，祁正碩大的身子站在房門口看着那些屬於她的東西，眼底的寒意一點點的集聚。
柏穎，你真特么的是在找死！
砰砰砰！
余阿姨原本在廚房，聽到大廳傳來連續不斷摔東西的聲音，連手都顧不上擦，蹬蹬蹬的跑出來，結果就看到祁正站在二樓，將柏穎的東西不分好壞，一股腦的全都往樓下扔，瓶瓶罐罐砸碎，淌出一地的水漬，雜着其他東西，一片狼藉。
“找人來清掉，一件都不要剩！”
祁正聲音發狠篤定，陰森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