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對不起
肖越越找不到姜梵了,她打遍了所有她知道能找到他的電話,都無法接通,發微信、發短訊也毫無回應。
肖家做出了那樣的明顯帶着報復意味的舉動,不只是打了姜梵的臉,讓肖越越也覺得無從遁形——她要怎麼面對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心裏也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點點溜走,弄的她心神不寧。
金閃在客廳的沙發上歪倒睡著了,半張着嘴傻乎乎的,肖越越拎起大衣,小心翼翼的從她身邊經過。她大概是累狠了,一點兒轉醒的跡象都沒有。
肖越越最後回頭看了眼,輕輕轉動門把手,閃身出去,又輕輕將門帶上,沒有驚動沙發上的人。
站在空蕩蕩的走廊里,肖越越深吸一口氣,她決定要去姜梵家裏找他,無論肖家做出了什麼舉動,無論肖夏在股東大會上說了什麼,那些都與她毫無干係。
她需要讓他知道這一點。
按下電梯,肖越越心急如焚的等在電梯口,看着瑩綠色的數字逐漸增大。
突然,對門的房間被打開了,幾個人匆忙湧出,伴隨着焦急的聲音:“快,快,小許去按電梯。”那是肖夏的聲音。
肖越越愕然回頭,看到有人推着一架輪椅從對面房子裏走出來,肖夏半弓着身子跟在一邊,緊緊地握着輪椅上的人的手。
輪椅上的夏諾面色蒼白,嘴唇發紫,頭無力的歪向一邊,額角佈滿了細密的汗珠,一個助理模樣的人拿着毛巾替他擦了下額頭,慌忙的撥打着電話。
肖夏見到肖越越也是一愣,但此時已經無心思考她為什麼出來的問題,急急的說,“按住電梯。”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樓層,肖越越伸手按住“打開”按鈕,等着他們全部進入電梯才跟着走進去。
樓下隱約傳來救護車尖銳的呼嘯聲,肖夏蹲在輪椅旁,將夏諾的手貼在臉上,靠近他的耳邊說:“夏諾不要睡,醒一醒,越越在這裏。”
肖越越沒有多話,夏諾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他原本就只有脖子和雙臂能動,此時卻如同昏迷了一般,雙手無力垂下,連脖子都要靠塑性的頭枕才能支撐住。
但是他聽到“越越”兩個字的時候,眉頭卻明顯的皺了一下,睫毛輕顫,似乎馬上就要睜開眼睛。
肖夏見狀,一把拉過肖越越,用力之猛速度之快讓她根本來不及反應,被拽了個踉蹌,“越越,你拉住他,我們堅持到醫院。”她說,拉着肖越越的手覆在夏諾手上。
“他這是怎麼了?”肖越越握着夏諾的手,感覺掌心的那隻手冰冷瘦削,沒有絲毫的力量和回應。
“肺炎。”肖夏說,面容焦急又嚴峻,“現在只是普通的肺部感染都可能要了他的命,這已經是兩年來的第五次了。”
夏諾不止在車禍中失去了雙腿,脊椎神經的高位損傷讓他變得脆弱敏感。平時明明看起來還算健康的一個人,卻經受不起最普通的細菌病毒侵染。
“跟我們去醫院。”肖夏命令道,在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率先出去,“夏諾需要你。”她說,語氣不容置喙。
救護車已經停在樓門口了,肖越越彎着腰握着夏諾的手,猶豫了一下,姜梵……
就是這短短的一秒鐘,醫護人員飛奔着從她身邊穿過,肖夏的臉色驟變,難以置信的責問聲從她口中發出:“肖越越,睜眼看看你面前的人,那是夏諾啊,你難道連一丁點的感情都沒有了么。”
醫生衝到她身邊,將輪椅上的夏諾轉移到擔架上,肖越越渾身僵硬,在與夏諾的手分開的一瞬間,她感覺掌心被輕輕勾了一下。
她驀地低頭,看到夏諾的手指艱難的蜷曲起來,彷彿想要握住什麼東西。
心彷彿被狠狠的抽緊,自責、愧疚再次湧上心頭,她抬手捂住心臟的位置,看着夏諾蒼白的側臉,離開的話突然說不住口。
他看起來很不好,在被她拒絕了之後,他依然沒有離開,背井離鄉守在她的家門口,似乎還在等着什麼。這樣的聯想讓肖越越心酸,她將全部的精力和情感放在姜梵身上,卻沒有給這個尋找愛人的人留下分毫。
或許她是對的,就像她曾經想的那樣,不能給他欺騙的謊言,也不能給他希望。
可是在這一刻,在看到他生命虛弱的癱倒在擔架上時,肖越越又於心不忍。他也未曾做錯過什麼,他只是後悔了自己的逃避和怯懦,只是試圖彌補和尋回那個深愛的姑娘。
就這一次吧,肖越越想,等看着他到醫院,就去找姜梵。
救護車帶着蒼涼急切的鳴笛聲穿梭在擁堵的車流中,夏諾一到醫院,就被全院最高精尖的專家團隊收入急救室,馬不停蹄的開始搶救和恢復。
助理們紛紛忙碌自己的任務,肖夏抱胸站在急救室門口,黑色的高跟鞋如同錐子一般立在光潔冰涼的地板上。肖越越從後面看她,覺得她整個人都彷彿一柄劍,凜冽之氣從周身散發出來。
肖越越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拿出手機查看信息,有金閃的,也有高凌的,還有一些無關緊要人的問候,但唯獨沒有姜梵的消息。
她像個疑心病的女朋友一般,第三次撥打了姜梵的手機。
“對不起……
只聽了這三個字,肖越越就掛斷了電話,茫然的看着手機上熟悉的號碼,一天下來,即便沒有可以去記,她也可以流利的背出這串數字。
但是又有什麼用呢。
“嗒嗒”的聲音傳來,肖越越視線中出現了一雙精緻的高跟鞋。她沒有抬頭,依舊看着地面若有所思。
頭頂傳來肖夏的聲音,“還在給姜梵打電話?”
肖越越閉了下眼睛,似乎在隱忍着什麼,她復又睜開眼睛,終於抬頭看向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說:“你給他說什麼了?”
肖夏顧左右而言他,示意了一下身後的急救室,似笑非笑的說:“夏諾還在生死線上,你腦子裏就只有姜梵么?”
肖越越受不來她居高臨下的態度,站起來與她平視,“當年你們都那麼反對,反對到可以讓我離家出走,現在為什麼又逼着我回去?”
她實在是無法理解他們的思維,當初將原主逼死的人是他們,如今逼着她回到夏諾身邊的人也是他們,不覺得可笑么。
肖夏挑眉,模稜兩可的說:“因為我們不想讓悲劇再次發生,難道這不是你的希望么?”
“不,我不希望。”肖越越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我現在希望已經不是這個了。”
“哦。”肖夏聳聳肩,似乎在惋惜,但說出來的話卻無情到了極致,“那真是可惜了,因為這是夏諾希望的,我們,肖家,夏家,現在都希望夏諾能得到他想要的,無論那是什麼。”
簡直自大自私到令人髮指。
肖越越從不知道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出這樣的話,這樣毫不顧忌他人的想法和感受。她挑了挑唇角,沒說話,轉身走開。
她不會接受這樣的威脅,如果說她願意此刻陪在夏諾身邊,那只是為了補償,補償她搶佔的那個人的人生,補償他消失的戀情。
但她卻不能因為這樣的理由留下,不會因為他們想要,就去做。
“明天上午八點的飛機,會英國。”肖夏對她的走開毫不阻攔,只是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肖越越蹙眉,停下腳步,扭頭看她,嗤笑道:“你憑什麼以為我會跟你走?”
肖夏也不在掩飾,剝去了姐妹情深的那一套,她顯然對夏諾比對她更加有感情,此時她搖搖頭,說:“我不確定,但是你要知道,站在我這邊的‘千娛’股東比姜梵那邊的多,因為我可以給他們比姜梵能給們的多得多。所以,‘千娛’易主只是分分鐘的事。”
肖越越臉色瞬間冷下來,“你在威脅我。”
“不,我沒有。”肖夏不疾不徐的說,“我只是在建議,親愛的妹妹,想攀附我們家,姜梵並不夠格,只要我願意,這個家族集團就可以在b市消失。”
看着肖越越越來越陰沉的臉色,肖夏臉上卻掛起了微笑,“你說,我會不會這樣做。”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空蕩蕩的走廊里只剩下她們兩個人,不知道什麼儀器發出規律又生硬的電子提示音,一下又一下,彷彿生命的指鍾。
肖越越心中一片冷寂,憤怒似乎都被冰凍住,埋藏在深不見底的崖下。她手指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幾乎快要控制不住的衝上前質問。
她緊緊握住拳頭,握的掌心發麻。
可是肖夏卻挑眉着站在不遠處,帶着勝利者的睥睨,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這就是權利和地位,能帶給一個人隨心所欲、至高無上的能力。
肖越越決然扭頭,往走廊盡頭走去,每一步都彷彿踩在刀尖上,背後那雙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後背,幾乎能洞穿脆弱的血肉之軀。
肖夏嘴角漸漸落下,冷意籠罩了她的全身。
肖越越一路走到電梯門口,才停下腳步,微微轉身,露出小半個側臉,她聲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冷漠,“明天早上我會準時到,現在我要去做自己的事。”
她不能賭,也不敢賭,肖夏的權勢和夏諾的偏執讓她有所顧忌。如果只是牽扯自己沒關係,但她不能把姜梵拉下水。
他和他的整個家族,都與這件事沒有半點關係。
因為從一開始,就是她招惹的他。